顾西棠点点头,笑着说:“没错,元朝比明朝早,并且元青花传世的器物非常少,全世界也不过400件,您这件不但传承有序,而且器型体大,保存完好,实在难得一见。”
说完,又看向冷着脸的林品和面无表情的薛冰,意味深长道:“元青花和明青花虽然很难辨别,也不至于让你们都打了眼吧?”
林品抬起眼睫,冷冷地看向顾西棠,“我从来没说过它是明青花。”
“可你也没说它是元青花,”顾西棠淡淡一笑,“元青花的价格和明青花的价格,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最清楚了,不是吗?”
薛冰一看这架势,立马开口道:“你说是元青花就是元青花?我怎么看怎么不像!”
说完,又恶人先告状的冷笑,“别是你想截胡了吧?三番两次坏规矩,这可不像顾家人能干出来的事!”
顾西棠道:“如果你承认它是元青花,这件梅瓶我不插手,可如果你怎么都不肯承认它的真正价值,那我也不会眼看着你用这种方式捡漏。”
薛冰现在骑虎难下,承认了是元青花,那就等于是承认了欺骗王家父子,不承认是元青花,这梅瓶他今天肯定拿不走。
王鑫暗地里咬了一口舌头,眼睛有些激动的刺红,直勾勾地看向顾西棠,“这个瓶子值多少钱?”
顾西棠沉思了一会儿,说:“09年在香港有一场拍卖会,压轴的瓷器里也有一件类似的梅瓶,当时成交价是4700万。”
王老头张着嘴,连喘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400万已经是天价了,谁知道现在又成了4000万。
“那件梅瓶的瓶口处比这件多了几行文字记录,但这件梅瓶体积上比那件要大,所以这个价格只能作为参考。”顾西棠更加仔细的解释了一番。
王鑫摇摇头,说:“我不懂这些,你就说吧,这个瓶子你能给我多少钱?”
此话一出,薛冰林品和沈一都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
薛冰首先发难,“这个梅瓶是我先上手的!买卖讲一个先来后到,我还没说不要,你怎么能卖给顾西棠!”
王鑫看了他一眼,道:“他比你眼光好,比你诚实。”
薛冰哑语,又不服气的辩解:“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也说了,明青花元青花很难辨别,我看走眼也是正常的,怎么就不诚实了?”
王鑫没搭理他,对顾西棠说,“你给价吧。”
顾西棠看了看躺在棉被里的那件美轮美奂的青花梅瓶,沉吟片刻后,抬眸看向王鑫,“这件梅瓶我能给到你2000万。”
王老头涨红着脸嚷嚷了一句,“你不是说有个差不多的卖了4000万吗,咋你就给我们2000万!”
沈一连忙解释道:“那是拍卖会上的价格,您这件梅瓶要是能拿到国外上拍卖会才值钱,在国内要想卖出这个价绝对没戏。”
以明宝楼顾家的名义卖出,和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里卖出,就算是同一件东西也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价格。
所谓古玩讲出身,讲的就是这个出身。
“那也不能就给我们一半,怎么也得……”
“爸,”王鑫打断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后,对顾西棠说,“行,我卖给你。”
“不行!”薛冰立刻反对,“2000而已,我们也能出得起,凭什么给他!”
王鑫对薛冰脾气显然就没那么好了,冷言冷语道:“就凭他说的都是真话,你说的都是假话,我就卖给他!瓶子是我们家的,和你没关系!”
薛冰被怼回来,朝林品使眼色,“三口……”
林品咬碎了嘴里的糖球,从暖气片前直起身,冷冷地看了顾西棠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三口!三口等等我!”薛冰也连忙追出去。
顾西棠写下支票交给王鑫,让沈一陪同王家人去兑现,他带着梅瓶后一步离开。
门口就停着他的车,从车里拿出便携式保全箱,将上千年的青花梅瓶放进去,这笔交易也就算是完成了。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背后忽然传来林品的声音,“你们顾家真有有本事,专门干截胡的买卖,半点行内规矩都不讲了。”
顾西棠关上车门,莞尔转头,“林小姐言重了,顾家在古玩行只是小门小户,行规森严不敢僭越。”
林品冷笑,“少他妈给我叽叽歪歪文绉绉,2000万捡漏元青花大梅瓶,你是真有本事。”
顾西棠淡淡一笑,“要说本事,你以真乱假,以好充次的本事也不小,上次的十八子辟邪串,这次的元青花大梅瓶,换汤不换药,下次呢,你还想继续这么做吗?”
林品笑得冷森,“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是谁?古玩行千八百年,各家做各家的买卖,各家走各家的路子,你断了我的路砸了我的碗,还想安安稳稳的全身而退?”
顾西棠看了看薛冰,又看了看林品,微微扬眉,“你们想怎么样?”
薛冰撸起袖子,掰了掰手指头,“揍你!拿货!”
顾西棠忽然就笑了,还咳嗽了几声,像是被呛到一样,指了指路口笑着说,“看那边。”
“干嘛?”薛冰皱眉。
“有监控,”顾西棠笑,“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虽然回国没多久,可早听说中国的天网无处不在,你们要是动了手抢了货,那就是聚众抢劫故意伤人,随随便便就能判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薛冰脸皮一抽,还真瞧见两个监控稳稳当当架在树丫上头。
尴尬。
难受。
林品也怔了一下,她这边已经喊打喊杀,顾西棠却若无其事的警告她有监控,怎么现在打架都不行了吗?
顾西棠看她难得傻愣愣的样子,没有半点平时的精明冷厉,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迷茫得很,不由得笑了,柔声说道:“截了你的生意是我不对,下次有机会我赔偿你一笔,可你这种蒙骗人的手段本来就是错的,以后不要用了,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钱是好东西,但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讲就太过了。”
说完这些,拉开车门就上了车,一脚油门连人带瓶潇洒离去。
好半晌,才响起薛冰咬牙切齿的声音。
“……卧……槽……他什么意思啊?”
林品也回过味儿来了,此时此刻,想给自己一巴掌。
傻吗?!
在古玩行混了十几年,越混越回去了,傻不拉几地看着顾西棠走了不说,临走还他妈被教训了一顿。
林品唾弃自己,更讨厌顾西棠。
薛冰干巴巴的问,“三口,咱们怎么办?”
林品现在只想把顾西棠剁成块,可顾西棠走了,元青花也没了,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闭上眼一通深呼吸,“先回酒店。”
本来就没休息好,又从金城一路跑到这么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再被顾西棠虎口夺食……林品气压极低,处在随时要爆发的边缘。
她回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爬上床,先睡个昏天黑地再说。
林品本来以为自己这么累肯定是倒头睡,等她真正躺进温暖的被窝闭上眼睛时,脑子里却时不时就窜出顾西棠那张可恶的笑脸。
她从小跟着林老爷子走南闯北,不到二十岁手上已经能过几千万的买卖,黑的白的,什么道上人没见过,什么牛鬼蛇神没招惹过,但顾西棠却让她一次两次的吃亏。
十八子辟邪手串是一次,元青花大梅瓶又是一次。
再一又再二,她是天生和顾西棠犯冲?
出来做掮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顾西棠这么冤家的人。
邙县本来就僧多粥少,收货又是个看缘分机遇的事,以后能不能再遇到这么好的尖子货还未可知,她得怎么和远在金城的盛涛交代……
林品想着一堆又一堆的麻烦事,脑子里乱糟糟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等房间门铃被按响时,林品暴躁地掀开被子,满眼杀气去开门。
门口的薛冰被吓了一跳,“三口,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林品揉了揉眼睛,烦躁道:“我没事,又出什么事了?”
“你睡糊涂了吧?这都晚上九点了,一天没吃饭你不饿啊?”
林品不是睡糊涂了,是根本没睡。
睡得不好,胃口也不好,没觉得饿只觉得头疼。
习惯性揉太阳穴,林品低声道:“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我再睡一会儿。”
薛冰不让她关门,苦口婆心的劝:“不饿也得吃东西,你自己低血糖心里没点数吗?光靠天天嗦那两根棒棒糖就能活了?走吧,吃完饭再睡。”
林品被他拉着也是无奈,知道薛冰叨叨起来没完没了,她只能答应了。
两人裹着大衣下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抬头就看见站在前台的顾西棠和沈一。
“怎么是你们?!”沈一指着林品薛冰瞪圆了蓝眼珠子。
林品一把打掉他的手指,皱眉看向顾西棠,质问:“你跟踪我?”
顾西棠否认,“我没有跟踪你,这家酒店是离挖掘现在最近的一家,我们住到一起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