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园出来后,一日导游巫时迁带了苏曈去这两年刚修缮保护好的老街。
叶瑄笔下的老街还处在破落凋敝的废墟状态,苏曈不禁想,如果母亲能看到重新繁华起来的老街该有多好。
老街不通车,阳光在这里穿越过了年代,连风都变得温柔。
修葺一新的重檐攒尖八角亭为核心,环形放射出一整片骑楼区,街道两旁是风格中西合璧的骑楼建筑。
苏曈站在盘绕着希腊浅浮雕的梁柱下,把对面七彩玻璃糖般的格子窗收录进镜头里,想着那拱廊上的小露台里曾经种过什么花。
老街已经成了必打卡的旅游景点,暑假里的游客摩肩接踵,巫时迁没带她走大路,他们避开人流穿进了阴凉的巷弄里,这里很多老屋还没进行修缮,有些被盖上了「危房」的红色印记,房子里头早已人去楼空,连墙上的油漆都掉了色。
这里繁华褪尽,却更深得苏曈的心。
破旧木门上黑锈的锁头,斑驳墙脚处顽强生长的小花,爬满绿蔓的残垣断壁,黑且密集的电线割开湛蓝的天,安静得能听见鸟儿亲密的对话。
“巫老师,你小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吗?”苏曈不太能认路,但她从开车的距离能大约推算出这里离巫时迁父母家并不遠。
“也不算经常,不过,我拿到第一台相机时也是来的这里拍照,那时候这里虽然也挺破的,但也住着人,不像现在这样。”
巫时迁回想着,他是2004年买的相机。
那时候他大学一个月饭钱不到一千,硬嗑了几个月白水配馒头,连女朋友都没敢谈,才存钱买了第一台单反。
买的佳能300d,而那一年还有售价六万的佳能1ds markii,这样的天价使才刚刚大学二年级的他望而却步。
那部小佳能陪伴了他接下来的两年大学时光,他推开新的一扇大门走了进去。
寒假他带着相机回家,过年时给说话还不怎么顺溜的巫柏轩拍了不少相片,巫青山夸他拍得好看时,他记得自己鼻头酸了一下。
他并不是科班出生,对摄影纯粹出自热爱,一些天赋,一些幸运,再加上不少努力,让他从圈子小白摸爬滚打到大神。
不停烧钱去升级新的相机设备和各种昂贵的镜头,当年买不起的相机在毕业一年后他收入了囊中,当然,那一年他买的是markiii了。
“啊,我大学也想开始学摄影呢,不过我还没选好相机。”
苏曈蹲在地上拍着野草野花:“我一直都只用手机拍照,你有什么相机可以推荐给我吗?”
巫时迁垂头,见她像白天鹅般的后颈上沁出了汗,跨了一步站在她身后帮她挡了挡阳光,说:“得看你需求了,如果只是出去玩儿时想拍拍吃的喝的,也不必直接买单反。”
“那买微单吗?”
“全画幅数码相机也可以,挺多选择的,例如索尼黑卡贵一点的那几部,不过机子也不轻啊,我看现在很多小女孩都拿理光出去扫街,胜在轻便,价格也合适。”
“理光我也有考慮过,想说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选择……”苏曈站起身时有点用力过猛,一时眼前晕眩出金光。
巫时迁见她踉跄了一步,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一抬手便扶住了她的肩膀。
但他很快松开手,问:“怎么了?低血糖吗?”
苏曈回过身摇头:“应该只是蹲太久了,然后……”
后面那半句话她撅着嘴没说出口。
“嗯?”
“我饿了……”
巫时迁嘴角勾起:“早说啊,走,带你去吃蚝烙。”
“好啊!”苏曈眼里瞬间发亮。
以前她总以为蚝烙就像台湾蚵仔煎那样,后来吃了才知道两者完全不同,捣散的鸭蛋裹住饱满圆润的蚝粒,摊成饼状煎至两面金黄相酥,上碟后撒上香菜,夹起时蚝粒依然嫩生生水润润的,蘸上一点鱼露提味,那味道真是绝了。
“你身上有带糖果还是巧克力吗?有的话先吃一块,别等会半路上饿晕了我可扛不动你。”巫时迁走在前头带路,打趣道。
苏曈在斜挎小包里掏出一纸盒,往外倒了两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是她之前告别式上给巫时迁的那一款。
她走上前拉了拉巫时迁的衣角:“巫老师,给你一块。”
巫时迁放慢脚步,从她手里接过,看看那眼熟的糖纸,抬眸时对上苏曈的眼眸。
他拆了包装纸把巧克力丢进嘴里:“谢啦。”
巷子错综复雜,巫时迁太久没来这地其实也不太认得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死胡同,两人兜兜转转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原地。
苏曈站在巷口等着巫时迁,她拿出随身湿纸巾擦了擦汗,重新补了一层防晒霜。
男人正在巷子里头向一位阿伯问路,她觉得只要给巫时迁足够的烟,他应该能跟全世界的人聊上天,这会他正帮阿伯点着烟,用方言和阿伯聊着什么话。
苏曈并不会s市方言,她的外婆老家在山东,所以叶瑄以前回s市基本只说普通话,苏曈没有耳濡目染的机会,所以对她来说,s市的方言听起来很像一门外语。
像在说日文,但偶尔又有一两个音和粤语相近。
苏曈低下头,把脚旁的碎石轻轻踢开。
她觉得说方言的巫时迁格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