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鹿小眠垂眸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封有些泛了黄的信，看起来像是存放了好几年的。
    她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这封信，心口情绪万千。
    鹿小航再度开口道：“我也是偶然发现这封信的，估计是好几年前爸就写下的一封信……他现在已经走了，这封信，你就当作是他留给你的遗言，看一看吧？”
    父亲终究是疼爱鹿小航的，而鹿小航也一直将父亲的那份慈爱记挂在心里，所以他希望能帮父亲缓和一下父亲跟鹿小眠姐弟的关系。
    就算父亲已经走了，他也还是想要做这件事。
    席夜霖看到鹿小眠始终没有去接这封信，就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这封信，他便自作主张的帮她接过了这封信，并且塞进了她的手里：“看一看吧。”
    只不过是一张纸，但此刻被她攥在手里，却像是被赋予了极大的重量一般，她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并没有将这封信还给鹿小航，也没有丢掉，而是放入了她的衣服口袋内。
    说实话，她也是有点好奇信上所写的内容的。
    “哥……他来吗？”鹿小航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到鹿小宝的身影，于是他便试探性的问道。
    “我已经将这事儿告诉他了，我想……他会来的，但不一定是现在。”鹿小眠只能这样说。
    随后，鹿小眠跟席夜霖便一块儿到鹿振生的墓碑前，给鹿振生举了个躬。
    墓碑上印刻着鹿振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仍旧是没有什么笑容，一脸的严肃，眉眼间的细纹很明显，父亲……这几年竟然也苍老了这么多。
    鹿小眠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话要跟鹿振生说。
    她跟这个父亲之间，终究是缺少了一些父女情谊，她从来不会像别人家的女儿那般，在自己父亲的身边撒娇，也不会笑眯眯的跟父亲分享自己所遇到的各种事情。
    大概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生活状态吧，所以……她跟父亲之间始终没有什么话题。
    就这样在墓碑前干站了一会儿，鹿小眠跟席夜霖又去跟鹿小航还有蒋桐打了声招呼，然后便离开了。
    离开了墓园之后，鹿小眠坐上了车，她将那封信从她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席夜霖并没有凑过去，而是让她一个人看那封信。
    鹿小眠将这封信缓缓的打开，上面的确是父亲的字迹。
    这封信，也的确是写给她的，开头便写着：“小眠……”
    正文的内容是：“距离我听说你落海的消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听到很多人都在说，掉入了那片海，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我总觉得，你的运气应该没那么糟糕。
    “我也不知道自己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大概是无处可以倾诉吧，有些话我又实在说不出口，就只能写在这纸上。我也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从小到大没给过你跟小宝任何的关爱，没让你们感受到所谓的家的温暖。
    “有些事情……其实我是想要为你们做的，但我不敢。大概是懦弱惯了，我不敢做出任何让自己的妻子不高兴的事情，也不敢用如今的家庭当赌注，去对你跟小宝好……在我一次次的给你添麻烦并且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候，你一定特别恨我吧？
    “连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挺该死的。你这孩子……前半辈子都在为了照顾自己的弟弟而努力活着，你从很小便开始承受着别人所不需要承受的压力跟重担。现在……竟然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心里头……特别难受。
    “如果命运稍微公平一点，如果你还能活着回来的话……如果那会儿我也还活着的话，我真的想……想为你做点什么，做点我这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小眠，小宝……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做好，才让你们受尽了委屈，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就是这么几行字，却看得鹿小眠落了泪。
    她不停的眨着眼睛，试图要将眼泪给憋回去，但眼泪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一般，直接涌了出来，滴落在那信封上。
    席夜霖见状，赶紧掏了几张纸巾，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鹿小眠将这封信折好，然后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内：“你说他……他这种时候再来说那些愧疚跟抱歉的话，又有什么用呢？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尽早去做一个好父亲呢？或许这样……这样我就不会躲着不去见他，或许我还能……多跟他说说话，甚至还能……还能陪他走过人生的这最后一段路。”
    但，这些都是假设出来的，现实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席夜霖拉住了她的手：“你已经来送他最后一程了，我想，他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你原谅他了，这样他也能走得安心了。”
    她现在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看完了这封信，她觉得自己似乎就心软了，只因为父亲在她落海之后，会惦记着她，并且还盼着她回来，这就已经足够让她心软了。
    所以，她想要得到的，真的都不多，也不过分。
    只要父亲对她有一点点的好，指不定她都会感恩戴德。
    在这一点上，她跟鹿小宝是一样的。
    鹿小宝没有在葬礼的时候来，而是在葬礼结束大家都离开了之后，他才带着方璇来到了墓碑前。
    “印象里……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喊过他爸爸。”至少，在他能够记得的时光里，他是真的没有喊过这个男人爸爸。
    方璇挽着他的胳膊，没有说话，就只是用眼神安慰他。
    鹿小宝神色复杂的看着墓碑上鹿振生的照片：“我一直都不知道，被父亲宠爱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不知道家庭所带来的温暖是怎样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怪着他……但怪归怪，我心里头其实还是盼着，他能安享天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