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唰一下小妖女脸色变得煞白,一把抓住苏景的胳膊,着急:“这可有口说不清了!”
所幸,敲门过后秦吹的声音传来:“老臣冒昧,帝姬帝婿恕罪。”老太监有点不放心,钻下地面来照顾主人。
是自己人,小不听长长松了口气,转身跑去给秦吹开门,老太监连声告罪,哪敢劳动帝姬亲自给他开门。
青灯藤诡怪精灵,晓得老太监是自己人,又从土里钻出来,两寸身摇摇摆摆,十几枚铃铛清脆作响,不知它是向老太监打招呼还是炫耀收获。
一年中相处融洽,秦吹对帝姬殿下照顾无微不至,孤苦不听已把他当做半个亲人,又着急着恼又像为自己辩白,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给秦吹讲了一遍,最后无奈道:“我知事情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不信!”
“老臣信。”秦吹说了几乎让不听眼圈发红的三个字,而后仔细解释:“这藤儿的法力不可小觑,它全力施展幻真术,若无防备,等闲修家确是不易洞察...帝姬恕罪,老臣糊涂了,出言无状罪同欺君。”
天魔眼中,这座乾坤里有‘不是等闲之辈’的人么,不听又哪会在意:“那它破去宝物上的禁止呢?几件灵瑞法宝为离山先祖设禁,它怎么可能破掉,难不成它的法力比着离山先祖更强?”
秦吹微笑摇头:“藤子幼小,怎么可能比得前辈高士。不过破禁事情,不是只看法术深浅的,内中另有道理......”说到这里,老太监的脸上忽然显出了迷惘神色,记忆混乱就是这样,以为自己知道,话就在嘴边,可开口想说时才惊觉脑中一片混乱,具体什么都想不到了。
话题被卡住,不上不下,让不听好生别扭。旁边的苏景忽然开口,问:“老前辈将霖铃认作帝姬,就是因为这段灵藤吧?”
藤子偷了宝贝,将来必定法力暴涨;不听是藤子的主人;刚刚离山中见面时老太监喜赞不听有了不起的进步、距离大统乾坤更近一步;还有,阎罗真君曾说这藤子是‘乾坤引’......可惜,老太监的目光愈发混乱了,苦笑着连连摇头。
又是一阵细细的铃声响动,声音清越悠扬,悦耳更清心,藤子乖巧、见老太监不舒服的样子,摇铃铛助他平复心绪。
苏景不再追问,轻声劝道:“是晚辈一时口快,前辈无须挂怀,不想了。”随即话锋一转:“前辈之前找我们,说是我的......”
岔开话题,只为打断老太监的思路,让他别再烦恼。
“多谢帝婿体恤。”老太监叹口气,对苏景点点头:“是帝婿的大弟子苏醒了,小娃一切安好,老臣本是来通报此事的。”
参莲子苏醒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眼前还顾不上他。
眼看藤子挂着一串铃铛摇晃,不听也不晓得是该继生气还是无奈做笑了,伸手指向藤儿:“你...你偷自己家的宝贝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偷别家天宗、去偷阴司鬼王、去偷剑冢古刹!”
苏景没忍住笑了一声,不知莫耶女子是不是都这样教孩子。
笑声未落,藤子尖尖扎回到土里,很快从土中挑出一件小小的‘布条’,跟着藤尖一甩将其抛向主人,‘布条’迎风化作一袭青色罗裙,不听不明所以,接下来灵识相探,罗裙无禁制。
心念转罗裙加于身,再动念...不听变成了一棵青青杨树。
苏景伸手取出一块玉简,离开宝库时他特意向双双儿讨来的珍宝详录,本想是闲暇时看看离山的好宝贝以添闲趣的。灵识注入解读玉简,笑了:“秀叶袍,二重天青木境中的好宝贝。效用和我的镯子差不多,多一般本行变化,可化木身体味本行生灭之道。”
宝贝禁制被藤子抹掉了,但没挂铃铛。哪还能不明白,藤子不是只想着自己,这件裙子是给主人偷的。
这次不听是真正哭笑不得了,俏目盯着藤子:“你这算是贿赂么?”
铃铃铃,藤子摇头,不算贿赂,算巴结。
纵然又气又笑,该训斥也得训斥,若不知悔改,自己家里养了个幻术精妙、会解禁制的小贼,这可如何得了。
藤子盘结,尖稍一个劲地往身下钻,但对不听的训斥它不敢钻入土中不理挂着一身铃铛怯生生地听着。
教训过一阵,不听望向苏景,目光说不出的可怜:“怎么办?”
莫耶女子是什么样的性情,就算从玉帝的凌霄殿中偷宝贝也未必放在心上,可这里是离山、是苏景的家,不听是真的担心,怕别人会误会自己手脚不干净。
苏景笑着拉她手:“放心吧,不会有人误会的。”
忽然又是一阵铃声,三寸青灯藤尽数出土、窜出花盆飞到苏景、不听相握两手间,藤儿弯弯绕,缠了她的手指又去勾他的手指,若它能开口多半会巴结着奉上一句‘两位主人万年好合,此情不渝永耀乾坤’。
不听另只手伸过来捏了藤子放回花盆,跟着捧了花盆,叹道:“去见尘师兄吧。”
......
九鳞峰上,尘霄生愕然。
苏景、不听、花盆都在他面前,藤子藏回土里去了。
不听挥袖,连同自己那件秀叶袍,十五件宝物一样不少,全都摆放于师兄面前,来时路上青灯藤上新多出了的铃铛就被不听摘下来了。
修家得来法宝,加持禁法、以本门法术炼化,于宝物本身不会有损伤。可青灯藤不是,它偷来宝贝是为了‘吃’。十五件宝物中,除了专门给不听偷的秀叶袍,余者都或多或少有了损伤。
不听心中很些忐忑,想要再和师兄说一句‘将来我会寻找灵宝补还’,但这种说辞未免无味、未免矫情,说不出口来。
过一阵,尘霄生伸手一招连花盆带藤子拿到手中,仔细打量片刻,啧啧道:“好家伙!”
将花盆还给了不听,尘霄生望向苏景,先不忙‘断案’责罚,而是追问他们游览重库的细节:“师弟剑魂夺光了锐金境,双双儿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急眼了。”苏景如实回答。
尘霄生点头:“急眼了,他还敢再带着你们去上重天,不觉奇怪么。”
不听应道:“奇怪,问过,双双儿说了一句‘有种你们都拿走’。”
忽然,尘霄生笑了起来:“双双儿爱宝贝,赌气难怪。可他再怎么心疼还是得依着离山规矩来,领着你们去珍园,因九位师祖都说过差不多的一句话:离山的宝贝,不怕弟子们取用,只怕取用不来。五连环二重天也好,袖珍园七宝林也罢,内中的宝物本就是等着弟子们来取、来拿的。”
尘霄生声音平静:“就说珍园七宝,哪一样都大有来历,藏蕴厚重力量,不过宝物中的玄法沉力,我辈根本发掘不出来,虽珍贵无双却只能算是空中楼阁,看着好看罢了。顶天立地的大树、补海填缺的星石?还不如一道驱鬼符、一粒养气丹来得更有用些。”
不听没办法不发愣,阴阳榕叶、补海星石,这些寻常修家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宝物,在师兄口中变成了‘烧饼馒头’,摆着看无用,吃了管饱才对头。可是,那全是宝贝啊、真正的宝贝!
尘霄生何等目光,只看不听的神情就明白她心思:“宝贝是给人用的。七件珍宝摆放很久了......还是九位师祖说过的:离山宝物不怕弟子取用,只怕弟子们用不了。如今被藤子拿去了,我倒觉得是好事。”
“师兄的意思是?”苏景眼睛亮的,问。
尘霄生手一摊:“还能是什么意思?拿去就拿去了,炼化就炼化了,赶回让双双儿登记造册。下次记得不可用偷的就是了。”
“这...霖铃身份,算不得离山弟子的。”不听仍有些迟疑。
离山宝物,不怕离山弟子取用。离山两字,铁般前缀,无可改。不听并未就坡下,她有她的顾虑,事情总要清清楚楚才好,不想因为‘苏景妻’的身份得门规照顾。
尘霄生摇头而笑:“你不是离山弟子,离山发动共水大阵时,你在南荒开启蚀海古阵,与我宗弟子并肩迎抗天劫;你不是离山弟子,但玄天道来攻、离山有难时你还是万里迢迢赶来驰援;你不是离山弟子,邪魔狂妄、我辈不支时,你留下山前与我辈同生共死,不见你退开半步、不见你独自逃生去;你不是离山弟子,但你是离山弟子的媳妇...说句我自以为之言:离山剑宗是苏景的家,就是你的家了。”
你把离山当做家,你自然就是离山的孩儿。如此而已。
不容不听再说什么,尘霄生挥手笑道:“收了收了,把宝贝都快快收起来,此事无需再议,将来林清畔出关、沈河归掌门位,他们要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来找我说话!我家弟妹、离山儿媳,取用几件离山宝物算得什么大事情!有朝一日,重库变得空空荡荡,内中所有宝物都被我们离山的娃娃取用、那才是真正大喜。”
说过不听,尘霄生又一指苏景:“弟妹如此,屠晚剑魂收光锐金境的事情就更不必说了。就这样吧。”话刚说完,忽闻外面一阵吵闹,双双儿捶胸顿足地跑来了......苏景离开不久,双头妖怪便发觉宝库遭爆窃,塌天大事还得了,妖怪急匆匆赶来九鳞峰,求请尘霄生做主公道、抓贼惩凶归还宝物!
尘霄生自己就统御着一座妖国,岂会把妖怪太当回事,笑呵呵地把事情经过给双双儿分解明白,重申‘离山宝物不怕弟子取用’之训。
双双儿不依不饶,于师兄面前分辨道理,取用宝贝无妨,但偷盗为罪,这事决不可就此罢休。一边说,一边对着苏景不听和藤子呲獠牙。
尘霄生只问一句:“盗库者,青灯藤。苏景夫妇游历重库时,青灯藤在谁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