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阿七头前开路,三尸、十六、谛听和苏景自己的尸煞伴随左右,大群损煞僧兵则紧跟苏景身后,一伙子凶神恶煞浩浩荡荡,随大老爷赴任。
没走一会三尸就忘了‘可能回不去’这桩窝心事情,又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琢磨小师娘到底来阴间做什么。
这是不可能商量出来的事情,不过就冲着小师娘在冥间掀起的风浪,也能明白她的目的非同小可,要揣度她的目的,大可放开想像,往大处去想。
三尸就怎么大怎么想,一个说小师娘要称霸冥间,另一个就说问鼎幽冥后再挥师阳世,第三个又说一统阴阳后少不了还得出兵仙庭......
占领了仙庭,就再说执掌造化,执掌了造化只好去称霸宇宙,然后这番胡说八道到头了,没法再扯下去了。
三尸收声却不收势,个个脑筋转动另寻方向,准备新一轮重新吹过,其中拈花转念最快,抢先开口:“海中无龙、南荒无圣、人间无仙、幽冥中也没了阎罗神尊!小师娘下来,莫不是为了查这桩惊天大案?!”
赤目和雷动各自想到了新的‘小师娘来做啥’,但他们想的都不如拈花刚说出的题目大,一时语塞。拈花得意洋洋,转目望向苏景:“东锵锵,你以为本尊猜得如何?”
东锵锵这称呼是跟着‘东天剑尊’里那个‘东’来的,苏景随口凑趣:“高明,尊拈花见识卓绝,东锵锵佩服之至。”
拈花喜滋滋,继续发挥:“既然小师娘是来查案......啊哈,是了!她老人家吩咐你来做判官,多半是她老人家觉得,将来须得有判官为她帮忙,苏景,你不得怠慢!”
苏景一扬眉。三尸凑到一起,总会有无数胡言乱语,但拈花最后这一句却着实有些道理:或许判官真正帮到小师娘达成所愿,否则她的安排也实在没别的解释了。
拈花点中了一个好题目,但他自己全无察觉,不再理会苏景,重新去和两个兄弟吹牛,从海中无龙追究开去......
众人脚步快捷,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不津废墟,靠得近了,阴阳司落在眼中也就更清晰了。
司门外照壁绘刻贪墨麒麟以示警醒官员,宣化牌巨匾高高在上,南刻‘阴阳古治’北书‘宣化’,之后便是官衙大门,狰狞石兽镇坐大门两侧,但不是阳间的石狮。
拈花跑上前,掂着脚去摸石兽头顶,个子太矮,远远够不到,小手只能在石兽腿上划拉,笑嘻嘻的望向苏景身边小谛听:“还挺像。”
何止像,干脆就是。阴阳司镇门石兽为谛听之像。
苏景站在门前稍作打量,整座大门三开间,每间两扇门板......一共六扇门。人间歌谣:衙门六扇门,有理没钱莫进来。
想不到治罪鬼魂、掌管轮回的阴司,也和阳间的衙门一样,都是‘六扇门’。
阿二、阿七转回头对苏景道:“少主人请稍待。”言罢两头凶猛尸煞一前一后,直接推开大门向里走去。入得大门、绕过屏墙,还未到第二重仪门,忽然一个衙差打扮的小鬼拦住阿二去路,口中叱喝:“大胆刁民,活得腻歪了,竟敢私闯阴阳司......小人给七爷爷磕头。”
紧随阿二身后,尸煞阿七显身。前者一直领兵在外,阴阳司小鬼不识得他;可阿七一直都在不津,从讯问蓝袍判到最后将其枭首,他都跟在阿大旁边帮忙。
连司中的判官大老爷都被这群尸煞砍了头,小鬼衙差岂能不怕,忙不迭跪拜叩头。
任谁都晓得,杀判官是翻天大罪,大判官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对本司鬼差而言,无论大判官如何震怒、派出多凶猛的鬼差来缉拿凶犯,在它们抵达前,自己这一伙鬼差都活在人家尸煞的刀下,哪会去触霉头。
阿七对衙差小鬼冷冷道:“这是我家二哥。”
“小的有眼无珠,未识得二爷爷仙驾法尊,实在该死,给二爷爷磕头,磕头了。”
阿二不和这小鬼计较,直接道:“免了。有公事交代,司中所有人出来。”
面前小鬼机灵,跳起来双手一翻,左手锣右手槌,敲得当当大响,顷刻间阴阳司内大小鬼差蜂拥而出。
判官以七色分尊崇,以人间官职而论,蓝袍判官是六品官,不算大,但他手下听差着实不少,足足千余众。大都奇形怪状,高大的十余丈开外,矮小的二尺不足。
众鬼差汇聚,除了个别一两个,大都对煞星阿七谄笑问礼,待得知阿二的身份,又忙不迭重新施礼,阿二冷声道:“尔等听好,判官大人已到门口,将主掌本司,尔等当好生侍候,哪个若敢有半分怠慢,蓝袍狗官就是下场。”
被斩了的蓝袍判之下,以一双兽首猛鬼为首,左边的手执钢叉、身形三丈有零,长着一颗牛头,颈下半截人身,腰下又变回一双牛腿、双蹄立地。
牛头闻言一喜:“上官派了新的判官大人来,这么快就到了?当真大喜,刘大人死后官务积压,小的正发愁......”
不等说完,阿七就冷笑道:“哪个告诉你,新的判官大人是你家上官派来的?实话讲与你知,新来判官为我家少主,九王妃爱徒,他来本司做官,是你等前世修来的福气!”
牛头大吃一惊,转头望向身边同僚。
既有擎叉牛头,自然也有抗刀马面。牛头吃惊,马面何尝不是倒吸凉气:“这...这个...二位有所不知,阴阳司的主官不是谁都能当,非得是上官指派,身带信物之人不可......”
“你说的‘信物’不就是判官袍子。”阿七反问。
牛头马面同时点头,牛头开口:“正是,判官行断、鬼魂发落,全得靠那件袍子,否则就算坐上大堂,也、也只能坐着,啥也干不了,好像扮戏文那样过过干瘾......”
阿二不耐烦打断:“那就成了,少再废话,统统出去迎接判官大人到任!”
牛头马面对望一眼,目光无奈,均觉此事荒唐不堪。可鬼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摇头苦笑着迈步向外,其他鬼差也和他俩差不多的神情,一窝蜂地跟了去。
来到大门,乍见苏景,轰的一阵喧哗声起,自牛头马面以下,千多司中鬼差都忍不住低低惊呼......这也太离谱了些,那个人,红袍、一品大判!
众鬼差又在偷眼打量苏景:是个青年,长得清秀,目光明亮。
做阴阳司的差事,成天到晚和鬼打交道,牛头马面算得‘阅人无数’,一看苏景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心思活络之人。
年轻人调皮,不知轻重想来阴阳司过一回判官瘾,这也就罢了,可实在犯不着还给自己弄一身假官袍......更用不着一品红袍啊!牛头马面又次对望,两人同僚已久又是好友,心中自有默契,都明白同伴此刻的想法:既然红袍都穿上了,直接去封天都阴阳司总衙啊,来这儿有啥意思!罢了,他喜欢玩耍,大伙就陪他玩耍,总比掉脑袋强。
见鬼差喧哗,两大尸煞又欲叱喝,苏景却摆了摆手制止他俩,自己也没说什么,饶有兴趣打量面前一群鬼差,尤其牛头马面,以前传说听得多了,这次见到真的感觉没法说的古怪。
不料正看得入神时,牛头马面忽然扬起双手一托自己的头颅,跟着他俩竟把脑袋摘了下来。
这回轮到苏景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脑袋’下面还是有脑袋,两个鬼差肩膀上还抗着一颗头,平常人模样......‘牛头马面’只是两个头罩罢了。不过罩子神奇,扣上了和真的一般无二,连苏景都没能看破。
‘牛头马面’手托‘牛头马面’,其他大小鬼差则纷纷脱帽,捧在手中,齐齐跪拜唱礼:“小人恭迎大老爷。”
恭恭敬敬三次叩首,待众人起身后苏景也想明白了,直指了为首两个鬼官手中的‘牛头马面’:“帽子?”
两个鬼官赶忙点头,‘牛头’道:“启禀大人,正是小人乌纱帽。”
马面接口,再做仔细解释,苏景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原来牛头马面是官职?不是真有其人?那黑白无常呢?”
“大人明鉴,牛头马面确实能算作官职、但也真有其人,那两位上差大老爷常驻封天都,侍奉大判官左右。”
“每一座阴阳司、每一位判官大人身边,都设有一双‘牛头马面’,配发牛头帽、马面罩,这是行头、官帽。本司牛头马面就是我们哥俩,以后侍奉大人。”
“黑白无常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咱们这里衙门小,黑白二使是须得青袍之上的判官身边才会有的属职......”‘马面’滔滔不绝,这时‘牛头’忽然想起面前小子就身着红袍,虽然官袍是假的,可至少他冒充的是一品大判,在他面前说这里是小衙门,颇有些讥讽之意。
牛头打断好友,对苏景躬身笑道:“新官上任,小的光顾着开心,却忘了礼数,还未对大人通名,小的牛吉。”
马面也赶忙报名:“小的马喜。”
苏景点点头,笑道:“我叫苏景。”而后咳嗽一声,脑子里想了想以前白马镇县令大人迈步走路的气派,说道:“牛吉马喜,头前带路,引本官入司!”
牛吉马喜齐齐答应,身躯半让准备带路,不料就在此刻,鬼差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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