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启程时,青云手里捧了块拳头大小的红石头,兴高采烈......老蛤对待同属晚辈当真温顺,居然赔出了一块石头来抵小金蟾的那串钱。
苏景也替小金蟾开心,笑道:“巨蛤的赏赐肯定不同凡响,这是个什么宝贝?”
“若我所料不差,此物应该是‘蜃玉’,若能炼化得法,能炼成一道了不起的幻镜神通。”青云笑得合不拢嘴,回答过后,人在半空又转回身,都数不清已经第几次施礼了,对着远处那一双湖泊遥遥拜下:“晚辈再谢过老爷爷的赏赐!”
得了好处,称呼也变得亲昵了许多。
风吹过,湖中清波微荡,老蛤睁眼的时候被青云催促,闭目时再不用着急,估计从现在到它完全合上双眼,最少也得十几年光景,届时湖中都会游鱼生莲了。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除了修行本身的乐趣,这藏于世界、非慧眼不可见的神奇处处、诡怪处处,又何尝不是一份诱人美景!
众人飞渡疙瘩山,但才飞起不久,始终在摆弄‘蜃玉’的青云忽然‘哎哟’一声,裘平安在意婆娘,赶忙问:“怎了?”
青云没事,她还在笑:“老蛤给我的东西不错,可惜我用不了。”
乌下一就飞在两口子身旁,闻言插口:“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乌上一同时发问:“怎么用不了?”
“我用不了,但蜃玉还是宝贝,宝贝在手里,我就打从心眼里高兴!”小金蟾乐不可支,又去回答乌上一所问:“蟾蛙一属,大都是水元基,个别有水土或水金双属,像我们三足蟾这一脉,便生具水金两性,可是这头老蛤特殊,它是火行怪!这倒难怪他要蛰伏南方了。”
火行老蛤的蜃玉,金水小蟾儿炼化不来,握宝在手便打从心眼里觉得快活的青云居然没有丝毫犹豫,把蜃玉向着苏景一抛:“火行的玩意你用最好,送你了!”
总不能由着宝贝摔落地面,苏景伸手接住,同时摇头笑道:“这个我可不能收,待寻到地方落脚,我帮你炼化了它,再做符引法,以后你用起来也不会麻烦。”
“我是金水之身、金水之修,水火不容烈火克金,就算你帮我炼化好了,我带了这件火蜃玉也会让我不舒服,不用多说了,收好便是。”小金蟾不光从阿爹那里继承了东北密林中挖参客的彪悍蛮横,也传下了那份对朋友的豪迈大度,摆着手笑道:“再说,这件宝贝也不是白送你的,我还有事相求。”
苏景应道:“你先说来听,能做的一定做到。”
“回头再说。”青云一笑了之,暂时并为多说。
......
疙瘩山绵延七百里,但众人凌空飞渡,行进奇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跨过了巨蛤,跟着眼前豁然开朗!
没办法不‘开朗’,疙瘩山后是陡峭悬崖。
一座悬崖算不得什么,可是如果这座悬崖蔓延了整道地平线呢。自西向东,悬崖的边缘无远弗届,横跨于南荒与中土的交界。
南荒在下、中土在上、落差七百丈。
前面的世界,就那么毫无缓冲的、生硬突兀地低沉下去。站在悬崖边缘,只一步便能从中土跨入南荒,但也是这一步,会摔落七白丈!
虽然早从手札中见过描述,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谁都忍不住心头震骇。
前面便是南荒了,苏景深吸一口气,和同伴们点头招呼,催动云驾徐徐下落,很快落足于地面,脚踏南荒再回头看,石崖铁壁巍耸如云,中土世界高高在上!
初入南荒,容不得丝毫大意,鸦群散开警戒四周,苏景带着参莲子、樊翘与裘平安行走地面,裘婆婆率领替他人悬浮半空,两路人马彼此策应前行。
最初三百里平安无事,当然南荒的条件恶劣异常:半空里时常会有毒雾、瘴气升腾,藏蕴剧毒随风弥漫;地面湿密灌木中毒虫随处可见,且暗沼匿藏,稍不留意便会把人连皮带骨地吞没......但是这些对凡人足以致命的麻烦,对苏景一行人却谈不到什么危害。
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最最简单的道理:只凭环境恶劣,南荒可没资格成为无数中土修家眼中的‘荒古野域、杀地血疆’,前方那荒野深处,不知埋藏了多少中土大修家的尸骨。
三百里过后,天上裘婆婆忽做警讯,跟着苏景等人散出的灵识也有感应......密林过后一片平缓高地上,伫立着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
土著肤色棕褐,树皮结衣、大叶为裙,苏景将灵觉送过去探查,对方身上不存丝毫真元迹象,只是些普通人。
一个个瘦骨嶙峋,只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生活艰苦,可是这些土著谈吐文雅、讲究礼数,正开心玩耍的晚辈见到大人,一定会稳定站好,跟着恭敬下跪认真问好;道路上两人相遇,看神情明明都有急事在身,偏偏还要整肃自己树皮草叶的衣衫、抱手长揖、微笑问礼。之后再去各忙各的......
莫说蛮夷世界,就是汉家古城教化圣地,也犯不着如此偏执于礼,而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执得都是汉家礼仪、口中说得也是文绉绉地古腔汉话。
这个村子可不在前辈的手札中,这倒难怪,袁朝年游历南荒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情了,沧海桑田,如今的南荒比着他到来时,早都数不清有了多大的变化了。
眼前土著无害,苏景并没太多犹豫,穿出密林来到村落前。忽见外人到来,简陋的村落忽然安静了一下。不过看土著的神情,主要是意外、并没什么恐惧。很快,距离苏景等人最近的中年汉子就迎上来,讲话前先是长长一揖:“禾潭一氏后人农先见过贤先生,唐突请教诸位造访有何贵务?若有差遣敬请示下,先愿为贤先生效犬马之劳。”
苏景少年时读书功课不错,要是想咬文嚼字远胜对方,可是再这样一个地方去‘繁文缛节’实在觉得不对劲,只是礼貌回应:“离山弟子苏景与同伴,远足行途路过宝地,见过农大叔。”不惯离山怎么看,反正苏景还把自己当成离山弟子......
“想那离山必是仙乡福地,好一方灵秀水土,只见贤先生风仪便得窥离山盛景。”姓农的土著根本不知道离山是什么地方,但还是谦谦而笑,跟着他又招呼同乡都来拜见‘贤先生’。
好一番似是而非的寒暄执礼过后,苏景和农先攀谈起来,很快弄明白,这一族土著已经在此落户数千年,差不多八百多年前一位来自中土的白胡子老头路过此处,不知这位老夫子怎么想的,在此留住数十年,给这些土著灌输教化之妙,教会了他们汉礼汉话,又继续向着南方去了。走时留下了话来,若他们真能‘开通教化’,他回来时便会带上他们一起去富饶地去舒服日子。
在这些土著眼中,那位修家何异于神仙,他的话便是仙佛旨意,一代一代传承着、整座部族都谨慎守礼,巴望着有一天老神仙能回来带走他们。
苏景岔开话题,又问土著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温泉、热沼一类火属的地方。此刻众人已经进入南荒,当头第一要事就是寻找一个适合火行修炼的落脚处,袁朝年的游记手札上并没有相关记载,这也是苏景造访村落的缘由。若能问出个大概线索,总好过撒开网似的到处乱找。
这一问可让农先犯难了,他答不上来,但土著天性淳朴热情,拉着苏景去了祖祠,召集全族宿老一起商议。
不用问了,比野人强不了的多少的土著会似模似样地建一座祖祠,自然也是八百年前的老夫子的主意。值得一提的是,所谓族中宿老,充其量也就四十几岁年级,可见土著生活艰辛寿数苦短。
七嘴八舌的一番议论,当真被一个人想起,西南方向,据此‘七十天奔跑’路程,有一座光秃秃的大山,据族中前辈口口相传,曾有人见过那座山有热气氤氲,远远望去就像刚出锅似的。
苏景再仔细追问,对方开始茫然摇头,先祖一代一代怎么传下来的他就怎么听。
不管怎么说,那座山值得一探,苏景就此告辞,不成想土著实在热情,农先拉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有请客人去家里吃过饭再启程。
土著淳朴,真诚于目,真正的诚心相邀,苏景痛快一笑:“叨扰农大叔了。”
农先大喜,拉上苏景就向家门走去......走进简陋院落,一个花甲老汉正在修补房顶,农先放开苏景,对着老汉跪拜行礼:“阿爹,有客人登门,今晚要在家中用饭。”
老汉闻言面露喜色:“贵客登门,务必要款待周全。”颤巍巍地爬下梯子,苏景赶忙登高一步去搀扶,生怕他会摔下来。
老汉和苏景等人也是一番文绉绉的叙礼,之后伸手将众人向屋内请,同时笑道:“贵客且请稍待,饭菜马上就好。”说完,对儿子点了点头,让他照顾好客人,自己则带上另一个儿子向着厨屋去了。
苏景对农先道:“想不到还要劳烦老人家亲自烹饪,今天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苏先生误会了,不是家父烹饪,他老人家是去沐浴洗身了。”农先笑道:“本来商议的是端午时再吃,今日贵客到了,便提前吃。”(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