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sera发生得有些晚啊,他本来可以早很多年,就爱上她的。
他十指相扣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洁白柔软的手背上覆上他的唇,眼眸低敛地凝视着怀中人静静的银灰色眼睛,想着。
他的和夜。
即使没有那串耀眼的,才华横溢的光环,她依旧是如此天真,糅合蛊惑人心的美艳,那时如此直直如个明艳的精灵般撞入了他怀里。
她向任何一个人要他的心, 都不会被拒绝,谁都会被这种妩媚的娇憨所俘获的啊。
可惜啊,白熙之不是那个任何人。
至少,那个时候不是那个任何人。
他想,要是那个夏天没有那些沉沉压抑着地面的灰色云海,要是,那样的暑气不让人的心情如火炙般的烦闷,要是——他那个时候转过头,多看那个少女一眼,是不是,他就会为她纯白的的笑容所怔忪所蛊惑?
——那么,也许会不一样吧?
o, fortuna. (拉丁语:啊,命啊。)
他于是半真半假地,浅笑着同样以拉丁语回答她。
是啊,命运如掌心的线,纵横捭阖地延伸,你永远不知道,那一根细长绵延的线系向何方。
其实,路人小姐苏菲对白熙之的评价,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感觉,很对。
因为白熙之就是一个红尘身外客,有着人生百年,我为匆匆过客的,超脱。
所以,他对为数颇众的,喜欢他的女孩子,有点……
不胜烦扰,所以有些不吝于以最冷漠的方式逃避这些,麻烦。
但这件事情的后续,却是微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那个女孩子只是托了人带还给他,他的笔记本,却没有自己上门。
一般女孩子的技俩不就是亲自送还笔记本,然后非要缠上他么。
不过正好,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了。
他接过递来的笔记本,带着礼貌的浅笑谢过同僚。
熙之真是好运气诶!居然能得到小公主的青睐!
给他带回笔记本的同僚却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冷淡,是有些兴奋不已。
什么小公主?
他微微蹙眉,剔透的琥珀眼眸温和,眼底却压着不耐和凉薄,薄唇有些讥诮地微微上勾。
不懂,也根本没这个好奇心去懂。
只是同僚看着一脸八卦,似是急切地想要拉着他问具体认识的过程云云的兴奋表情。
无聊。
日本人最多事了,经常会评个校花校草的,然后就叫他们什么什么王子樣,プリンセス樣(公主大人),他实在对这种廉价的称呼了解的兴趣欠奉。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笔记本,是时飘落出一张漂亮带着香味的信笺,写着一个号码,和中文的,和夜。
字迹娟秀而有力。
果然。
他唇角尚啜着微凉的浅笑,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将之搓成一团投进了垃圾桶。
同僚有些被他简单粗暴的处理,惊得目瞪口呆。
熙之,你……
日本的女孩子,是出了名的势利啊。
他向那位同僚优雅地耸了耸肩,平淡道。
所以,别浪费双方的时间了。
哥们,谁都可以势利,但那位,是绝对不可能势利,至少对你绝不可能是势利的啊……
小公主可是…
那位仁兄的面部表情有些奇异和纠结,似是还想再解释什么。
是么,那我也不太有兴趣呢,反正再几个月我就要走了。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凉凉道,随即低头翻开了手头的书,还淡淡揶揄了一句 。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似乎很喜欢人家,可以去试试啊。
同僚的表情欲言又止,似是对他的洒脱有些无语,却终究叹了口气,未再说什么。
于是,因为自负和偏见,他依旧不知道,她是白川和夜,钢琴女王、竞争东京音乐学院院长之位的候选人之一,白川颐和子的女儿,本届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第一名,真正名副其实的,日本国民小公主。
不过,那个时候要是知道了,会改变什么吗?
估计顶多能高看她一眼,还是不会直接喜欢上她吧。
所以,依旧不会联系她,依旧会觉得,估计后会无期了。
即使他那个时候能够预知,还能和她再相逢,他大概也会以为,依旧是和第一次一样的,会是无趣烦人的吧?
但是啊。
他手头的那本,精装版黑色厚重的封面绘着金色延展鸢尾花纹的,希腊哲学书,翻开的那页最顶端俨然写着一句话。
δ?? ?? t?ν α?t?ν πotαμ?ν o?k ?ν ?μβα?η? ---------hp?kλeito?
人不能两次踏入相同的河流-------赫拉克利特
白熙之是夜,还是自律地,按计划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折腾到很晚才回到床上,揽着和夜睡着了。
但第二日,威尼斯的阳光一大早就格外的耀眼,于是早早就吵醒了他,他尚带着倒时差的迷迷糊糊,感觉阳光刺目,身边的人在动来动去。
夜,别走,再陪我睡会儿。
他一手懒散地遮住琥珀色迷离的眼眸,一手伸出去,试图将光裸的女孩重新拖回怀里,嗓音惺忪慵懒道。
不走,我就把窗子和窗帘拉好。
温和安抚的浅吻落在他唇角边,他于是松开一点,任她西西索索地折腾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冷的身体再度蜷回了他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她的长发滑腻而缱綣地落在他肩上,轻浅甜蜜的呼吸打在他手臂上。
房间再度暗了下来,早间那些,这座城市一点点苏醒过来了的种种喧嚣和痕迹,于是被挡在了琉璃窗之外。厚重的天鹅绒窗幔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的那个世界是昏暗而安静的,有她在怀里的,让人放松的。
深蓝色的窗幔上有着暗理的纹路,像是欧洲童话世界里,那些奇妙每个梦境都是一场神奇的旅行和冒险的夜幕挂在天上。
他再度拥住她,安心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醒时,和夜已经起来了。他的目光刚好能越过乳白浮雕纹样的门,看见她陷在桌边一张扶手椅里,穿着短款肩上绑带式的丝绸吊带睡裙,架着那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于白色餐桌上,抱着她的茶杯喝英式红茶,翻看着一本书。
这个公寓的装修是低调奢华的意风,房顶有原色的一排排木房梁,客厅正中有架漂亮的白色bosendorfer的三角钢琴,她背后是原木色窗棂交错的一排高高的落地窗,正对着开满垂落三角梅的红花蔓条的露台。
威尼斯的早间阳光是如此的绚烂,她惬意地沐浴在其中,银白的短裙泛着柔光, 金色的晨曦在她身后形成神裔一般耀眼的光晕。
空气中有烤面包,意大利熏肉和咖啡的香味,餐桌上有一束盛开的白玫瑰,切好的应季的意大利蜜瓜和带着糖霜的葡萄。
为他泡的,苦咖啡香味。
他想。
ubi bene ibi patria. (拉丁语:此心安处是吾所)
在这样的氛围中醒过来,有她,于是是安宁的梦归之所。
有点像还在瑞典的时候,身处在那个她叫做鲸鱼城堡的家里。
可是啊,威尼斯是个如此热烈,阳光明媚的地方,如此适合亲吻和做爱的城市,和清冷的瑞典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