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长的像极沈琛的年轻人,但性格跟沈琛截然不同,温和明朗,少了两分锋锐的冷漠,看着气质温顺内敛,待人接物极为和气。
沈琛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怔了一瞬,侧脸确实是极为相似的,脸颊的轮廓线条比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沈丛都还要相似一些,不说话的时候有六分相像。
——也确实是他当初在keiti里看见靠在陶恂身边的青年。
青年看见他愣了很久,就在酒吧外的巷子里,两个面容相似的青年沉默相对良久,最后是青年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很客气温和的模样:“沈公子吗?久仰大名。”
一开口其实就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 ,沈琛说话不会带笑,不会这样温雅,沈琛一向都是疏离冷淡而又锐利的 ,像一支开弓无法回头的箭。
“从看见陶少看你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输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怅惘的意味,嘴角却还是带着微笑,“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让我笑或者说话,因为我的声音不像你,而你不喜欢笑,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是不一样的,我想您大概是能明白的。”
“陶少确实是对我有恩情,但也仅仅至于陪着喝酒而已。”青年笑了笑,没多解释,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其实他未尝没有想过发展到其他方面,这种gay吧里关系一向混乱,只要陶少肯松口,他就必然是愿意的,只是他等了四年,陶少从来没开过那个口,再后来,正主回来了。
他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从沈公子回来的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了。
眼神确实是骗不了人的。
沉默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青年突然回头看了看沈琛,眼里有明唔的神色:“沈少其实早就知道陶少是什么心思了吧?”
沈琛没有回答,青年也没有追问,这件事从现在起就与他毫无关联了,他笑笑转身回头的时候看见巷子拐角处站立的人,愣了一下,依然好脾气的打了一声招呼:“陶少。”
沈琛闻言回过头来。
这几天陶恂和他各有各的忙法,张博丛走后公司很多事他都得自己动手,陶恂虽然有陶知行放话,但偌大一个医院的清查也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两天秋天淅淅沥沥一直未曾全部停下,这会儿又开始下雨,不大,只是模模糊糊一层雨雾落下,出来的时候他没带伞,这时候站在原地,能看见陶恂明显瘦下来的肩膀,穿着亚麻色的风衣,围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站在树边上看着他。
比起当初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穿搭,如今总算是知道保暖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不知道陶恂来了多久,大概是一直等着他们说完了话才过来。
经过青年的时候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多的一眼都没多看,撑着伞径直朝他走过来。
沈琛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竹马,最后往前走去停在他面前,应该是走的很快,肩膀上被吹斜的雨丝打湿了一片。
陶恂把伞挪到沈琛头顶,脸色莫名的有点不太好看,踌躇了一下:“......琛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陶公子既然技艺娴熟,经验丰富,怎么连亲人都能亲错地方?——陶恂,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没睡着。”
陶恂懵逼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极久远的时候,他曾经在沈琛家里,趁着琛哥睡着的时候想偷偷亲一下,结果最后抖的太厉害,擦着脸过去,他当时甚至还庆幸过幸亏琛哥没醒不知道。
陶恂有一瞬尴尬。
“我教你。”但也只有那么一瞬,温热的唇齿已经贴了上来,伞沿被略微压低,伞外秋雨淅淅沥沥,陶恂握住伞柄的手抖的有点厉害,快要握不住的时候沈琛握紧了他的手。
——这应该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在陶恂的映象里沈琛一直都是克制冷静的,他从没想过他会在街巷之间凑上来吻他,他觉得自己慌的不行,在人凑上来的第一时间就选择咬住。
咬的有点狠,不愿意放开的那种,呼吸交错,陶恂啃的着急磕到了牙齿,却丝毫没感受到疼一样,拼命沈琛那头钻,恨不得把人给咬下一块肉来 ,沈琛沉默了一下,没反击着咬他,只是把手放在他背后,从尾椎骨轻轻拍了拍。
一吻良久。
直到呼吸不过来才慢慢分开,陶恂抵在沈琛肩头喘息,眼睛红的非常厉害,像是一只红了眼跳墙的兔子。
伞外的雨又大了一点,沈琛把人往自己怀里稍稍拉了拉,然后把伞柄抢到了自己手里。
——陶恂的手还是两只粽子。
开车的当然是沈琛,陶恂那两只爪子等着他自己开车恐怕还要半个多月。
陶恂在车上就一直看着沈琛,那么没脸没皮的人罕见的都有点脸红,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非常不想让沈琛去上班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刚刚咬破了沈琛的嘴角。
不重,只是破了一点皮,但是足够引人遐想。
——尤其是放在沈琛这样身边干干净净完全无伴的人身上。
当天晚上陶恂跟沈琛回了家,小区最近改了名字叫枫林晚,因为小区里移植了一片枫树林,这个季节刚好红的像火一样 。
晚上的时候沈琛第一次问他:“你已经走到哪一步了?”
他说的是楚瑜的事,陶恂心里清楚,回来第一天沈琛就看见了,再隐瞒都是没有必要的,他想起来沈琛曾经严厉告诫过他不能和楚瑜有接触,但他最后还是没办法。
——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但现在情况其实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兴许陶家可以顺着这一股东风趁势再起。
陶恂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打开窗户,点了一支烟,他如果不是烦躁到极点是从来不在沈琛面前吸烟的。
深秋的天已经凉的非常厉害,那点火星子闪了闪也看不见丝毫热气。
陶恂站在风口上静静抽完了一支烟,然后回头冲沈琛笑了笑,他说:“琛哥,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线已经搭上去了,生意也已经做起来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一旦沾手就是轻易甩脱不掉的,他现在想回头就是痴人说梦自寻死路,不光是另一条道上的人想他死,陶家的医疗器械运输渠道也保不了,老爷子还在医院里,他根本脱不了手。
“琛哥,没事的,你等过段时间,陶家困难的时候过去了,我就马上脱身。”他把烟掐灭了,很认真且郑重的开口:“到时候就算损失多点也没什么,我肯定尽快脱身。”
他回头很用力的抱住沈琛,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觉得他说自己脱不了身的时候沈琛身上的温度就冷的下来,他能把所有东西都舍掉不要,但远不是这个时候——
沈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渐渐深沉的夜色。
他其实很清楚陶恂已经脱不了身了,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看似是生路,其实是绝路,上辈子他也想过在最后的时候脱身离开 ,但到了最后根本无法可脱。
如果按时间来算,大概离最终爆发还有半个月。
——半个月。
他最后还是把手放了回去,声音却莫名的没有什么温度:“好。”
陶恂留在了这里。
夜里睡的很安静,他以前睡觉一直很闹腾的,在高中的时候露营就会折腾,如今年纪越大倒越来越规矩,夜里也只占一点地方。
沈琛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其实只是晚上九点,陶恂的手暂时不能处理什么事,睡的格外早一点。
等在楼下的是小郭,张博丛走后他开始负担有些重要的事情,但跑腿的初衷没有改变,大晚上被一通电话吵醒马上就赶了自家老板楼下,可能是因为太冷 ,整个人看着都有点畏缩。
沈琛交给他一个小药瓶,里面是从陶恂身上拿来的两片止疼药。
其实和陶恂离开后他还和那个青年联系了一次,问过陶恂到底有没有沾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边的青年先是很确定的说没有,然后却又犹豫了:“虽然我知道陶少不试那些东西,但是不确定keiti里到底有没有沾上——您知道,那里面的酒和其他东西都不干净。”
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陶少经常带在身边的药我没看见有人动手脚。”
但沈琛依然不放心,没有动手脚是一回事,但如果源头就有问题呢?
陶家的医疗运输渠道现在在运些什么东西沈琛心知肚明,如果从国外来的药源头就有问题——
他一直记得他回来的那一天,陶恂几乎魔怔的模样,他那一晚以至于都最后都显得疯狂而不清醒......
沈琛无意识的按了按额头,他清楚的知道半个月后的结局,谁都保不住陶恂——
谁都不行。
他曾经拼命挣扎过,但最后根本毫无结果。
命运的洪流风雨交加,最后还是要走向他鲜血淋漓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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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沈琛没有坐电梯, 而是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他所在楼层不高, 拐角的楼梯走的人不多,晚上的时代候灯光不是太亮,他慢慢往上走去, 走的不是太快。
背影孤单颀长,肩胛骨有嶙峋的痕迹。
很多事往往想起来就是无休止的。
例如那场噩梦,哪怕经历两世都无法逃离, 他能无债一身轻的离开, 可陶恂不能,陶恂身后偌大一个陶家也不能,这是一个漩涡,一但踏进去了, 谁都别想轻易逃出来。
回去的时候陶恂似乎并没有醒来,他在旁边看了很久,其实一直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刻栽进去的。
可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 有些人就是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经缓慢而坚定的入侵了你的生命.。
沈琛脱下身上的长风衣,缓缓低垂眼帘,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缓慢又低沉,他重新活了这一辈子就不是过来认命的。
有什么命是要他必须认下的呢?
——从没有。
——
沈琛在回国的第五天得到了沈昌民的召见。
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 李渡将车开到医院楼下电话才打过来, 一副不得不去的架势。
彼时沈琛正在医院喂食陶恂, 他的爪子一时半会好不了, 吃饭这种事自己都做不好。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接了也没有着急,等着陶恂吃完了之后又给他将嘴角仔细擦干净,嘱咐他记得自己吃药,最后才拿着风衣下楼。
陶恂开始同他说:“等你回来。”
陶恂后来一直都记得他穿了一件咖啡色风衣外套,里面是干净熨帖的白色衬衫,打理的一丝不苟,站在医院里干净利落又带着几分凉意。
李渡一直等在医院楼下,没有丝毫抱怨和烦躁,但确实有些着急,沈琛在离开的前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很好,好的有点扎眼,是他回国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太阳,被秋意染黄的树叶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金光,这里是后门,陶恂站在三层窗户边看着他,两只爪子被包的像两个粽子一样圆滚滚。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被刺眼的暖阳晃的一瞬疼痛。
李渡替他将车门打开,声音温和但强硬:“先生在等您。”
后来很多年陶恂一直记得这个画面,阳光出奇的好,连日的阴雨连绵都到此为止。
——
李渡开车一直很稳当,但路线却不是去沈家的,而是一个办公场地,沈琛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
沈昌民最近算得上春风得意,与之相随的是事物的繁多,他确实很忙,然而百忙之中还是知道了自己那个不省心儿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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