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不争气的还好意思说？都当孩子的爹了，还向老娘要钱，你还得意？！”杨孟英气道。
    “我赚的钱不全都上交给你了吗？”
    “就你那几分钱，能抵多少？”
    两母子又在这些芝麻小事上理论起来，虽然是拌嘴，却也不伤和气。
    不过顾家这边就不一样了。
    夏金桂要顾明春承担责任，赔偿他们家顾小军的医药费，顾明春哪里拿得出钱来？那夏金桂也不过是看着顾明春马上要出嫁，想从男方上门送的礼中捞一些起来。
    顾小军这次生病，夏金桂不仅几乎痛失一个聪明的儿子，也耗光了她所有的家底，到现在都还欠着裴静姝一百二十块钱。至于顾大娘那三十块，她没有打算还，但裴静姝那一百二，别说在年底之前，只怕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还得清的那一天。夏金桂两口子也不打算挣扎了，到时候就用那一片柴林抵这笔欠债。
    夜幕降临，顾明春和顾大娘正在吃着晚饭，外面的空气中飘着鸡汤的香味，馋得两人直咽口水。现在正是粮食缺少的季节，去年的稻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红薯也都过季了，今年的玉米大豆等又没有成熟，只有少量的小麦。
    说起来这个地方并不产小麦，小麦的产量也都很低，生产队分到每个人手上的麦子也很少。家中自留地多的人家会自己种些小麦，不过顾明春和顾大娘只有十多平方丈的自留地，顾大娘又养了猪，地里种的都是猪吃的厚皮菜，没有种小麦。
    这样一来，他们家最近粮食就很成问题，顾大娘吝啬出了名，邻居也不喜欢借米给她。没准儿借出去是一升米，还回来就缺斤少两没一升了。
    桌上昏黄的油灯映照出一碟咸干菜和两碗小麦糊，麦糊并不浓稠，倒有些像米汤。顾大娘夹了一根咸干菜，喝了一口麦糊，又忍不住骂二房的两口子，“你二嫂真是个劫匪，有借没还，亏老娘借给她那么多东西，她却没有记过老娘一句好。你大哥这一去，连封信也没回，生活费也给我们断了，我想给你置一套好一点的嫁妆，怕是也没可能了。过几天窦家来上门，你就让那窦老九留下，帮着我们把这小春点了。”
    “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顾明春可不想还没有嫁去男方家里，就被男方嫌弃。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现在还没有嫁过去都不提点要求，今后嫁到别人家里，你还想支使他？你不肯出门做活，我这手臂也不能使重力，你不让那窦老九帮忙，我们家那些农活谁来做？”顾大娘说。
    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倒是随便叫个人就可以做了。现在分了家，一个个都不听她使唤，顾老三腿没好，顾老二还在因为顾小军的事情和她们置气，顾大娘现在也是没辙。
    “要说你说，我可开不了这个口！我们家只有两张床，那窦老九来了住哪里？”顾明春忽然又意识到这个问题。
    “还能住哪里？你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一起住也没什么，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你婆婆见了，今后也会多喜欢你一些。”顾大娘说道。
    “我都还没有嫁过去，怎么就能住在一起？”顾明春羞红了脸。
    “有什么不能住在一起的？你们当初在林子里都已经做过了，现在还装什么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有了就早点结了，省得这么拖着。”
    “我没有！”顾明春羞得满脸通红，连辩解也显得那么无力。她和窦老九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想的那样，她心中喜欢的明明是萧长风。
    如果那天撞见她的是萧长风就好了……如果是萧长风，那现在和她结婚的会不会就是萧长风？一想起这事，顾明春就恨透了那天的自己。
    第86章
    转眼就到了学期末, 最近陆续有小孩到裴静姝这边来问情况, 燕明也十分兴奋, 他这学期每一堂课都是认真听的，在上课的时候没有听懂的地方也都鼓足勇气去请教了老师。
    不仅燕明是这样，河坎乡小学的大部分学生也都非常积极好学, 上课很少有学生打盹开小差。以前他们觉得老师非常凶, 从来不敢去问老师问题, 不过现在他们上课能够听懂老师讲的东西，老师也时常表扬他们，这些小孩渐渐地胆子也大了，不懂得地方下课就结伴一起去老师的办公室提问。
    老师们也喜欢学生问他们问题，看着以前那些调皮的学生终于服管教，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老师们也欣慰，希望今年能够再多考几个学生出去。当老师的也没有什么别的盼头，桃李满天下便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河坎乡的学生不只学会了课本上的内容，萧长风还时常给他们带一些学习资料回来，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 他们可以相互传阅。
    今天萧长风又从市里拉回来一堆书，故事会和杂志偏多, 现在的杂志不像后世那么五花八门，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故事, 有时候裴静姝也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没有手机电脑电视机, 想接受一点外面的知识和讯息非常艰难, 平时连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裴静姝天天都很忙，倒也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就算偶尔得了空，村里的人也会跑到她这里来侃大山。
    萧长风刚到不久，刘明秀就跟着过来了，她手上正端着一小盆豆腐，“静姝，我们家今天吃豆腐，给你端一碗过来，让你们也尝一尝。我妈都夸你这豆子品种好，做出来的豆腐又香又嫩，而且还能成块，不会散开，我给你放在桌上。”
    这些邻里现在变得非常热情，时常给他送一些东西过来，虽然裴静姝并不缺这些东西。
    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他们特地送过来，也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裴静姝便都收下了。
    “多谢，正好我也做了一些青辣酱，可以用来蘸豆花，你也端一碗回去尝尝吧。”裴静姝盛了一碗青辣酱给刘明秀。
    现在正是吃各种辣椒的季节，地里的辣椒长得非常快，裴静姝摘下红色的辣椒放在簸箕里晒干做成干辣椒，或者是扔到泡菜坛子里做成泡椒，那些绿色的就可以用来做成青辣酱。裴静姝也种了几个品种的辣椒，从农田系统里辣椒种属于微辣，本地的辣椒品种却有些辣，也难怪不分大人小孩都能吃辣。
    “那我就谢过了，我这给你端一碗过来，又端这么一大碗回去，到头来还是我占了你便宜呀，这么大一碗青辣酱要费不少辣椒和油啊！”刘明秀客套道。
    裴静姝给的这一碗辣酱可不少，而且裴静姝的辣酱并不是将辣椒剁成酱就了事，而是用新鲜鸡油泼过的，里面还加了调和盐，就这样蘸饭吃也很香。这味道只有裴静姝做得出来，因为只有裴静姝家里才有那么多鸡油，而鸡油做出来的辣酱是最香的，比菜油还要香。
    “你出豆腐，我出辣椒，我们搭伙吃豆腐，不存在占不占便宜。这辣酱你们要是短时间吃不完，可不要混进杂质了，不然容易变质。”裴静姝叮嘱道。
    刘明秀点点头，“好，我们家一个个都是吃货，每次从你家带点东西回去，他们一个个都像从牢里逃出来似的抢着吃，说出来也笑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穷到没饭吃了，其实今年在你这里拿了那么多种子回去，收的粮食和蔬菜都比以前多，这日子算是一天天好了，还是要多亏了你呀！”
    “日子过好了就行，大家也都不容易，你们也不用每次见到我都说一遍，我这也被你们说得不好意思了。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点种子而已，还收了你们的钱，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我可没有帮什么大忙。”
    两人寒暄了一番，萧长风走进来，笑得一脸风流，“刘二婶，你就只谢裴静姝都不谢我，好歹我也是出了力的呀！我从城里当你们把那么多的种子运回来，就算没有出钱也是出了苦劳的。”
    刘明秀被他逗乐了，“当然也要谢谢你了，怎么能少得了你的功劳？你在这里又没有自立门户，我也没处登门道谢，你是裴静姝的好朋友，我把谢礼放在裴静姝这里，你也可以吃到。我感谢裴静姝，当然也就感谢你了呀！”
    “果然大家都说刘二婶你这张嘴是天生说亲的，你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我都没话说了。不过原来我只是附带道谢的对象……”
    “这哪里是附带了？你要成为我们村的人，我天天登门道歉。”刘明秀笑道。
    大家开着玩笑，气氛非常融洽。
    刘明秀看裴朝辰和顾珊珊那边堆了不少书，就说道：“长风这次又给那些孩子带这么多书籍过来呀。”
    “我家里穷，又没有地，不能向刘二婶这样送豆腐，就只能到处去收一点书，给这些小孩子带回来，让他们高兴高兴。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现在只能当个跑腿的。”萧长风满口胡诌。
    裴静姝瞟了他一眼，听到这人鬼话连篇，那刘明秀被他逗得前仰后俯，“你要是穷，还能弄来这么多书？你这小伙子，就会逗你二婶开心，他要是个只会跑腿的，那我们就连乞丐都不如了。你不知道你带回来的书，那些小孩子多喜欢，我们家那几个大的小的都喜欢，就连你们刘阿公也爱听那些书上的故事。”
    刘阿公就是刘家最长的刘老太爷，这位老太爷也没有读过书，以前还打过仗，很会为人处事，族里的后辈都很尊敬这个老人家，在刘家的地位是绝对的。
    “你们要喜欢，那就带几本回去看看，你看完之后给裴静姝这边拿过来就是了。”萧长风说道，又让刘明秀过去挑书籍。
    刘明秀挑了几本故事书，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萧长风带回来的这些书都是半旧不新的，裴静姝也有些好奇，“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书的？”
    “你猜。”萧长风对她挤眉弄眼。
    “无聊。”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幽默，要不下次和我一起去市里？”
    裴静姝想着上次和他一起去县城的事，这人直接把她带去见了他外婆，这次去市里不知道又会遇上些谁。萧长风的父亲就住在市里，而且还有一些主线人物也在市里，那些主线人物都和萧长风有牵连，裴静姝不想被卷入主线剧情里去，她现在只想低调赚钱，等今后政策打开，她才可以借着改革东风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没兴趣，我很忙。”裴静姝直接回绝。
    “你真是无趣。”萧长风耸耸肩，尝了一口裴静姝做的新鲜辣酱，连连点头，“味道很不错，帮我装几罐，我带回城里，卖便宜一点，应该很好卖。”
    现在正是辣椒成熟的季节，多做一点青辣酱去卖钱也是不错的。虽说城里的青辣椒卖得非常便宜，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出裴静姝这种味道，大家就冲着这辣酱上面香喷喷的鸡油，也肯定会掏腰包。去年那些疯狂买油辣子的，不就是冲着那层厚厚的菜油。
    裴静姝正好也有此意，她家的鸡相继都能吃了，就这么卖，卖不起多少价钱，加工之后的利润高许多。这样一来，她这里就熬出了许多鸡油，她炒菜都是用的菜油居多，这鸡油正好可以用来做辣酱。
    “我这里只有这么一坛子，我按五分钱一斤算给你，你拿去城里试试价钱。要是好卖的话，我下次再做。”裴静姝也不把话说得太满，毕竟现在是青椒成熟的季节，这东西跟蔬菜一样不值钱，一两分钱就可以称一斤，别人也大可以买青辣椒回去自己做。
    “成，称一称有多少？”
    说着两人把辣椒过了称，又把那只粗陶坛子的重量除开，萧长风和裴静姝也合作了许多次，这些坛子的重量有多少大家心中都清楚，倒不用特地再称。
    萧长风把帐结算了，脸上笑得特别欢。
    “你笑什么？”裴静姝不解地问道。
    “有钱赚呀。”
    “傻子！”裴静姝忍不住白他一眼。
    没过一会儿，杨孟英和窦晓霞等人也回来了，两婆媳正在讨论着窦家和顾明春之间的婚事。
    听说过不了多久，窦家就要上门了，那两婆媳讨论得津津有味儿，裴静姝没有插嘴。
    萧长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个当长嫂的到时候会出席吗？”
    裴静姝斜他一眼，慢慢吐出几个字：“关我屁事！”
    第87章
    窦家上门这天, 萧长风也带着打井师傅来到金沟村, 帮裴静姝打压水井。
    按照当地的习俗, 男方应该先上门，无论是男方上门还是女方上门，双方家长都应该热热闹闹。这次窦家还是给足了面子, 洋洋洒洒来了几桌人, 不仅窦家几兄弟来了, 连旁支也有代表过来。
    顾大娘看窦家亲戚这么多，也非常高兴，在时下人的眼中，人丁多亲戚多就代表是大户，也足以表现男方对这门婚事的重视。顾大娘那几间房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不过大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致在顾大娘家中坐, 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之后，有人就想出去走动。
    “五妹，村尾那户新房子可是裴幺妹家？”窦家亲戚问窦晓霞。
    窦晓霞虽和顾大娘关系不好，但这次也是她亲兄弟窦老九到女方上门，而这女方正好又在金沟村, 窦晓霞也没理由不出席，便也在窦家这群亲戚中了。
    窦晓霞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窦二嫂道：“五妹，我们也去裴幺妹家里坐坐, 现在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怎么不见她过来？她在家里忙什么呢？”
    正在家里忙着煮饭的顾大娘和顾明春听着这话, 脸上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过还是很知趣地装作没听到。
    窦晓霞心道裴静姝会过来才怪，不过嘴上还是说：“静姝家里也有城里来的客人，你们想去凑热闹，自己过去吧！我正家里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她在顾大娘这边也很无聊，本来就是情势所迫才来到这里，窦家这些人只知道顾大娘和裴静姝关系不太好，并不知道这不好，是不好到什么程度，他们问出来的话就显得尴尬。
    “什么事这么着急回去？”窦三嫂就说。
    “身上来事，我没准备，一会儿裤子沾上了，那就丢人。”窦晓霞想出一个任何人都没法挽留的理由。
    “那你快去快回。”窦母就说道。
    窦晓霞一溜烟走了，她算是看出端倪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窦老九和顾明春这门婚事来的，只怕都是冲着裴静姝来的。本来去年窦涛就在这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元宵节那天窦母和窦老九又来裴静姝这里观摩过，窦母是个虚荣的，她回去一吹嘘，也不怪窦家会来这么多人。
    这次窦涛也跟来了，过年的时候这小子去他外婆那边玩了许久，所以上次没有跟窦母一起过来。窦涛对金沟村很熟，他一来就往裴静姝这边走，还非常主动地跟裴静姝打招呼：“静姝姨，我最近又没事做，过来帮你养鸡养猪。”
    裴静姝还以为这小子去年在她这里吃了苦，今年应该不会想再来，没想倒是她小看他了。裴静姝当时为了让这小子知难而退，故意每天给他安排了许多活，而且都是些没法偷懒耍滑的重活，最后给他算的工钱也是最少的。
    裴静姝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我这边暂时不缺人手，等今后有事做了，你再过来吧！”
    其实相处过了，裴静姝倒觉得窦涛这孩子并非那么无药可救，他或许懒了些，但安排他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好，也没有给她惹事生非。最后裴静姝给他的工钱最少，他也高高兴兴地收了，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只是裴静姝现在不敢答应他，窦家这次来了这么多人，要是个个都效仿窦涛，那就麻烦了。
    窦涛脸上有些失落，不过听裴静姝并没有把话说死，他心中又存了几丝希望。
    锅里正飘着卤鸡的香味儿，那卤料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勾得窦涛肚子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
    当然，受勾引的可不止窦涛，还有窦家一帮亲戚。没过一会儿，窦母就和窦家一群人跑到裴静姝这边来了，“裴幺妹，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
    裴静姝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她基本上都不认识，只见过窦母。她对这群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淡淡回道：“卤鸡。”
    “你可真是心灵手巧，竟然还会做卤鸡。”窦母忙笑盈盈地奉承。
    卤肉这种东西特别耗费调料，农村也没几个人吃得起卤肉，一是没那么多调料，二则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要吃卤味，也只有大户人家办喜事或丧事时才能吃到，而且必须得请有本事的厨师，一般的厨子还未必做得出卤味儿。现在又不像后世，随便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怎么做，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就连厨艺也要耳濡目染才能学到。
    窦家人挨个将裴静姝和她的新房子都夸了一遍，裴静姝对他们不冷不热，对方也没说离开，就站在裴静姝的厨房聊起天来。
    过了一会儿，裴静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锅盖揭开。锅里的香味儿迅速飘散出来，白色的水蒸气夹杂着鲜浓的卤鸡味道，迅速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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