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他。
    到了此时此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他原本就说了要离婚，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是要分开。
    可是现在，当那些真相接踵而来，当她得知八个亿的美金亏损，让他转卖了股份，甚至是变卖所有的资产，这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
    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会不会，其实他想的，他说的，都不是那个意思。
    会不会，她未曾了解，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比如说他并不愿意分开，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死心，只是为了不拉着她一起去受那些无边的痛苦。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对她说：有我在。
    为什么又要写下那样的两个字：等我。
    以及，在一个月之后，他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最后对她许下的承诺：从现在开始，这起案子，你不要再管了。我不会让陶思甜坐牢。
    他说的话语，那么少那么少，可是偏偏，却又是那么重那么重。
    这一刻，回忆泛滥起来，犹如利刃割着心口。
    那模糊的期待，都在蠢蠢欲动，那耗尽的勇气，却又有一丝开始燃烧而起。
    顾敏沉思着，胸口也有了一丝暖意，手指轻轻一动，她轻握住拳，仿佛这般，就能握住了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而她的沉默不语，却是让唐韩琛沉眸以对。
    唐韩琛是在等待着，等待她的回答，可是这一瞬间里，只看见顾敏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动作。
    她定格的一幕，映入唐韩琛的眼中，他终于又是开口，“怎么？舍不得离开？”
    “你真的忍心看见他一无所有，为了陶思甜这个案子倾尽所有？到时候他不再是五洲的唐总了，什么都不再是了！试想一下，唐家二少负债累累，身陷牢狱，这是多大的丑闻？要坐多少年的牢？半年？还是一年？还是十年？”
    “人啊，这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来耗费？”他幽幽说着，嘴角的笑容轻轻漾着。
    然而顾敏，却始终是沉默着，没有开过口。
    她的脸上没有情绪，平静着压抑着，好似在平复什么，又或者是在抵抗什么。
    突然，她眼中有了光芒来，一下子直视向唐韩琛！
    唐韩琛注意到她的眼眸，他笑着道，“有答案了？”
    顾敏的手狠狠握紧成了拳，彻底的，不顾一切的，要将那虚无的东西抓住！
    “韩总，我想你今天要跟我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吧。”顾敏终是开了口，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唐韩琛明显一怔，却是见她神态自若，那平静之中竟有了不明的无畏！
    “那么我想我可以走了。”顾敏说着，她作势就要起身。
    唐韩琛眼眸微瞠，见她从沙发里娉婷立起，“我还要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她的反应，让唐韩琛始料不及！
    “告辞了。”顾敏轻声一句，她却是转身往会客室的外边走去。
    唐韩琛骤然回神，眯起眼睛来盯着她离去的身影，他笑了起来，“呵！”
    “我还以为你有多爱老二，原来不过是这样而已！”唐韩琛放纵的笑着，那声音响彻而起！
    那轻笑的男声从耳后传来，顾敏已经推开了门，踏了出去！
    那会客室里，唐韩琛静静坐着，他手中的酒杯，空了一半，酒液是红色的。
    他的笑容悄然逝去。
    到了最后，也不肯离开？
    所以，就算是他一无所有，也无所谓吗。
    走出酒店，又是一夜夜色撩人。
    顾敏站在路边，她没有立刻打车，在那车灯光影里伫立着。她沉默中，拿出了手机，不再作迟疑，她找到那个号码，立刻就拨了过去。
    见他。
    要见他。
    至少要见一面的！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在这个时刻，冲破了所有，顾敏握着手机等待他的接听！
    可是，第一个电话拨过去，却是被他给按断了！
    他挂了她的电话！
    之前他也挂过她的电话，当时是因为向宸发烧了，她想要告诉他。可是她并没有反复拨打，因为孩子病了，她可以陪伴，她也可以处理好。但是此刻，她要见他，她还要告诉他！
    顾敏又按着那号码，继续拨打！
    却是再一次，电话又被他挂断了！
    第二次了！
    顾敏还是不死心，仿佛今天不拨通这号码，她就不会停止一般，她又是拨了过去！
    “嘟嘟——”
    第三次，那头却是没有再立刻挂断！
    顾敏想着快接快接，唐仁修，你快接！就在焦急之中，他将电话给接起了，是他冷漠的男声，近乎是冷酷的命令，“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以后有任何事情，直接找游律师！你是听不懂吗！”
    他劈头冷喝，那声音模糊蹿过去，这一刻顾敏不去理会，她只是说，“唐仁修，我要见你！”
    那头的他，却是沉默了！
    她又是说道，“我要见你！”
    “我不想见你！”他直接拒绝！
    夜色中顾敏眼中是灼眼的明媚，“让我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声音静止，可以听见风声，是那寒风的呼呼声，吹拂着脸庞，有冰冷的感觉，心却是灼热的，“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所以，让我见你！”
    他默了下道，“你要说，现在就说！”
    “不，我要见到你！一定要当面对你说！”
    “我没空！”
    “那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找你！”顾敏轻而坚决的女声，仿佛不撞南墙就不会回头！
    复又是片刻的静止，最后他冷声道，“明天早上七点，港城码头。”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一声过后，电话挂断了。
    顾敏还握着手机站在路边，她僵了一会儿，扭头一瞧，有的士而来，她拦手招下。
    明天早上七点，港城码头。
    顾敏没有试过，这样等待一个天亮的到来，就像是在等待一个世纪末的最后一场烟火，那么盛大而期许。一早醒来，不过是五点，顾敏早早就起来了，向宸还在睡着，很是安宁。顾敏瞧过之后，就下楼去叮咛了张姐，让她早上送向宸去学校，她有事要走了。张姐睡的朦朦胧胧，只是点着头应着。
    立刻的，顾敏驾车，在清晨朦胧的天色里，驱车前往港城码头。
    港城的码头，还是早先的旧码头了，新的码头还在建设，还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投入运营。
    车子到了码头这边，顾敏将车停了下来。
    前方没有人，空无一人，空旷的一望无际。
    时间还过于早了，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眺望海面，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淡颜色。从窗的缝隙里边，有冷风刺骨袭来，顾敏盯着前方，她想要看见玻璃的那一方，下一秒就会出现她所要等待的身影。
    脑子还有些乱糟糟的，因为思绪还混乱着，尚未理清楚，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她的时间太短暂。
    可是时间却又在这个时候过的那么快，不过是一眨眼就到了七点。
    窗外有一艘游艇靠近了岸边，顾敏扭头看见了，她看着那游艇，想到了他。又是猛地回过头去，眼眸一睁，却是看见那转角处，徐徐驶现一辆车来！
    不用仔细去瞧，她都可以断定，那是他的车子！
    顾敏心中也是一定，那狂乱的心跳突然静了下来，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去。
    车外的冷风，又是在码头的缘故，清晨里呼啸而来，那么的冷！
    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她就站在车边，等着他的车慢慢驶近。
    “二少。”谢文开着车，他看见了前方伫立的身影，立刻开口。
    车子里边，唐仁修的目光一直正视着前方。他早已经看见了那辆车，也看见了她下了车来。朦胧的雾气里，她的身影淹没于大雾里，那么纤瘦，那么的小。他眯起眼睛，却是努力将她看仔细。直到车子渐渐驶近了，终于她的面容也有了清楚的轮廓！
    谢文将车缓缓停了下来，他下车来开门。
    唐仁修也下了车。
    他身形高大，深秋里一件墨黑色的风衣，衬衣的领子却是洁白的颜色，萦绕出现在那雾气里，犹如幻觉一般。
    顾敏定睛去瞧，她对上了他的脸庞，也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迈开了步伐，往他走去。
    唐仁修看见她走来，他站定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她漫步而来，穿透过雾气，一如那一个晚上，夜色里突然的出现，那么不可预计的出现。
    终于，顾敏走到他的面前了。
    他们之间，不过是几步之遥，近到一开口呼吸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顾敏凝望着他，却是唐仁修先开了口，“有话就说，只有十分钟时间。”
    他仿佛很急，急着要走，也很吝啬，吝啬的开始倒数计时。
    可是十分钟，那也够了。
    够让她把话说明白。
    “这艘游艇，还是之前那一艘吧。”顾敏突然开口说，唐仁修眼中一凝。
    她又是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在这艘游艇上，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唐仁修沉默着，她缓缓接着道，“我还记得。”
    顾敏瞧着他，她轻声说，“我的回答是——”
    她顿住，在他雾气朦胧深沉的目光里，她应了一声，只有一个字，“去——！”
    多年以前，他玩笑一般曾经问过她那个问题：那等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不会陪我去流浪？
    如今，顾敏想，这真是自私的念头。
    自私的想说：去，天涯海角，无论哪里，我都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