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总,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出发了。”徐青随后提醒了一声。
唐仁修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接过助理递来的西服,他的长臂一伸,潇洒穿上。不疾不徐转身,带着一行人走出了套房。
车子从酒店出发,前往城区里的伯尔尼联邦大厦。
这里是瑞士政—府和国—会的议事厅所在地,一座恢弘的大厦。
历史悠久的建筑物,装饰华丽,立有瑞士国父们的雕像,大楼前的港城,喷泉喷起高高的水柱,那样的气势磅礴。
车子在前方的广场停下,谢武上前开门,唐仁修便下了车。
以他为首,一行人跟随着进入议事厅。
那一盏二百一十四个灯泡组成的大吊灯,映衬着彩色玻璃苍顶,显得那样的璀璨。
前方处已有接待的人员等候着,瞧见来人,立刻迎了上去,“唐先生,您好!里面请!”
唐仁修和他握了握手,微笑着进入。
那扇厚重的议事厅大门被缓缓关上了,在里面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会晤。
从九点到十点,整整一个小时,来自十七个国家上百家企业的代表人都有出席参与。
而在联邦大厦外边,距离广场不远的道路上,一辆车子徐徐停下了。
车子里,夏译瞧了一眼时间。
他的身边,只带了一名助理而已。
夏译问道,“这次的会晤持续多长时间?”
那助理在前方回道,“夏经理,已经打听过了,从九点开始到十点结束。”
夏译抬眸,瞧了眼广场上的时钟,还有四十五分钟。
他眼眸一紧,继续静等!
时间滴答的流逝而过,时钟终于从罗马数字“ix”走到了“x”,十点已经到!
夏译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大厦的入口处,突然,他眼中有了一抹光芒。
他看见大厦里边,走出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各个西服革履,一瞧就知道是来出席会晤的。
目光在其中游移找寻,却是没有瞧见那个人!
眼看着那些人群渐渐散去,坐上各自的私驾而去,可是唐仁修,却依旧还没有出现!
夏译的航班是在早上近九点的时候刚刚抵达瑞士,而后一路赶来此处等候。
夏译并没有看见唐仁修进入,但是他肯定,他一定会出现!
突然,前方的助理在呼喊,“夏经理,唐总出来了!”
一刹那,夏译的视线定格了!
两方人马果然从联邦大厦里而出,为首的是唐仁修以及另外一位大人物,瞧这阵仗,也知道颇有后盾。
夏译没有立刻下车,他看着唐仁修和对方笑谈着走了过来,又瞧着唐仁修送别了对方。直到那人坐上车离去,夏译这才抓准了时机,他立刻下了车。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但是那步子却是不自觉地加大了一些。
唐仁修这边,他就要坐上车而去。
却是忽然,谢武一个侧目,瞥见了从侧方大步走来的东方男人,他眼眸一凝,似是认出了对方,赶紧低声喊道,“二少!”
他的呼喊,让唐仁修微微顿住。他亦是侧目瞧去,也瞧见了正往他方向而来的男人。
唐仁修眼中流转过一抹阴霾光芒来,本是打算上车,现下倒是不急于了。
夏译终于走到了唐仁修的面前,他低声开口,“唐总,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吧。”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商场的男人,如果连所为何事都不清楚,那么也不必混下去了。
唐仁修瞧着他,温漠笑道,“好,不过这里确实不大方便。”
广场这边喧哗而热闹,都是前来游玩的旅客,确实不方便。
夏译道,“唐总带路,我在后边跟着就是了。”
立刻的,两人纷纷上了自己的车,唐仁修的车往前,夏译的车就跟在后边。
来到了一处铁索桥的桥畔,车子在附近停下,又是双双下了车。这里有绵延的阿勒河河水,安静而宁和。
这个时间点,也可以算得上是上午茶的时间。
找了张靠着河边的桌子,便纷纷入了座。
茶香香浓,送上了一些自制的小点心。只是这样悠闲的时刻,夏译却并不能够享受。
夏译抬眸瞧去,却见唐仁修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品尝着,仿佛是来度假一般的姿态。这让夏译心里猛地一怒,他竟然能将向宸带走,自己却还这样潇洒这样的自私!
夏译眼眸顿时收紧,他无法再忍耐下去,所以开了口,“唐总,我知道向宸是你带走的,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非法的!”
唐仁修扬起了唇角,他轻笑一声,“呵,非法?”
他狐疑一声,修长的手指扣着杯手,茶杯端起在手中,“我只不过是接我的儿子,来我的身边玩几天而已,这算什么非法。”
“没有经过监护人的同意,你就没有这个权利!”夏译凝眸喝道!
“是么?那就让她来告我,我倒是要看看,法官是会判我什么罪?”阳光洒下金光,照耀在唐仁修的身上,他整张脸都浸没在光芒里,“一个渴望见到儿子的父亲,想要见见自己的儿子,想要和他亲近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而已!法理也不外乎人情的!”
夏译知道唐仁修是当年港大—法学院的传奇,也听说过他那些神一样的传闻和事迹,他更是知道,他此刻既然会这么做,那就有足够的立场!可是现在,夏译迫切地要为顾敏做些什么,比如说要回向宸!
夏译默了下,眼眸一眯,“没错,唐总,法理的确不外乎人情!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比起一个父亲来,法官更会体谅一个母亲突然失去儿子的痛苦!唐总,把向宸还给顾敏!”
“夏经理,你今天过来瑞士找我,是你自己来,还是她请你过来?”唐仁修却是忽然一句。
夏译一怔,他立刻说道,“我作为顾敏的未婚夫,我当然必须要过来!”
“哦?所以是她请你过来的。”唐仁修的话语很平静低沉,却也似乎是作了肯定。
夏译默不作声,只是望着他。
唐仁修微微笑着,他将茶杯轻放在桌上,双手搁在椅臂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穿插过端在身前。他以一种绝对在上的姿态,瞧着对面的男人,低声开口,“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你的付出,我有看见。”
“每个人的付出,都会得到自己应有的价值。夏经理,你的付出,也会同样得到那份价值。”唐仁修笑着,“最近你一直都在寻找出路,想办法让你的广发贸易起死回生,不过因为和对方公司合同出现问题,也找不到借贷的下家,所以再过不久就会面临破产。”
唐仁修句句话如针尖,全都是在往夏译的心口上扎去!
夏译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让他垮台!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因此颓废,他早已经做好了破产准备!
然而现在,他又要做什么?
下一秒,唐仁修缓缓道,“我对夏经理的能力很欣赏,也很看中广发商贸。这样吧,你开个价,我愿意收购广发,让它继续下去。”
收购广发!
一直都在后边打压他,只为置他于死地,现在却要收购!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一个羞—辱!
夏译凝眸沉默不语,唐仁修又是道,“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放弃广发,你一手创立的公司太过可惜了。好好考虑清楚,想好了价钱,就联系我的秘书。”
就在此刻,夏译眼中一紧,他却是笑了,“呵,唐仁修,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吗?”
“广发破产又怎么样?就算是破产,我也不会让你买下它!”夏译这边也是发狠了,将早就凝在心中的想法说出!
已然谈到这个地步,迂回已经不需要,夏译低声喝道,“唐仁修,把向宸交出来!你没有资格带走他!”
“向宸是我的儿子,而不是你夏译的,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你,夏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唐仁修眼中渗出冷意来,句句逼人!
他的儿子。
这句话的确让夏译胸口窒闷,说中了他的痛处!
夏译更是怒道,“五年前,你抛弃了她,这五年来,你没有关心他们母子一分一毫!五年后,你知道向宸的存在,你就要把他从顾敏身边带走?你休想!唐仁修,就算我没有资格,你更是没有!”
“你说的没错,五年了,我都不知道向宸的存在。”唐仁修笑了,温煦的笑容却是让人感觉森霾,“所以,我决定,在今后尽一切可能去弥补。至于你们,不是要结婚么?我的儿子,我自己养就够了,不麻烦别人了。”
“夏译,回去转告她,这场抚养权的官司,我打定了!”他一句话出了口,夏译心里一定,仿佛是被砸了一块巨石!
唐仁修已然起身,他就要离去。
“唐仁修,你要逼她到这个地步吗!”夏译亦是起身,他朝他喝道!
唐仁修瞧了他一眼,他飞扬了嘴角,却是撂下了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让夏译失神,一时间不能自己!
“我等着你的结婚请帖——!”
他更像是在警告反问,仿佛在预示,这一场婚礼,绝对不可能举行!
……
此时的港城,正值傍晚五点左右——
富蓝企业大厦,徐怡静结束完手中的文件,她披上风衣外套,缓步而出。今天晚上,她有应酬。立刻就赶去礼服店换上一套妆扮,而后就可以赶去赴宴了。这边徐怡静带着秘书正是要离开,却在大厦底楼大厅里,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怡静眼中有一丝诧异,竟然是谢文!
谢武和谢文是两兄弟,更是唐仁修身边的左右手,私下行程的时候,唐仁修可以不带秘书助理,但是却一定会带他们。
谢文可是唐仁修的亲信!
不过,为什么会来这里?
徐怡静的步伐微微慢了一些,谢文亦是瞧见了她,赶紧迎了上去。
“徐小姐,您好。”谢文微笑着恭敬呼喊。
徐怡静也笑了,“谢文,怎么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早已经想到,一定是唐仁修派他来的,但是原因呢?又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那个孩子,还是别的?
就在徐怡静困惑诧异的时候,谢文回道,“是这样的,徐小姐,二少让我来接您。”
“仁修让你接我的?去哪里呢?”徐怡静更是困惑了!
“二少说了,请您过去陪他一起度假。”谢文如实说道。
度假?
此刻,徐怡静的心里不得不更为诧异了,唐仁修竟然请她一起去度假,这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成为未婚夫妻五年,也只有订婚的时候才赶赴了巴黎。
再后来,唐仁修忙于集团内斗,就算是出国,也不会带她一起!
可是现在却派了谢文来,特意接她去国外度假,这样的突然,让徐怡静错愕的同时,心底还有一丝欣喜透出来!
“真的?”她不禁问道。
“当然是真的。”谢文道,“徐小姐,那我送您一起去机场吧。”
徐怡静是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但是眼下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她笑着道,“不急着现在就走,明天吧,晚上我还有个应酬。”
然而谢文却道,“徐小姐,机票已经订好了,二少说了,等您下班后就立刻去机场。”
这样的紧迫,让徐怡静心里边刚刚升起的喜悦骤然褪去,瞧着谢文,她有一丝不安蔓延而出。
唐仁修,他这一次派人来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度假?
还是其他?
徐怡静蹙眉,她虽然感到有一丝恐慌,但是更想要知道答案,所以她微笑着应道,“既然仁修都安排好了,那我也不打乱行程了。谢文,送我去机场吧。”
“徐小姐,您请先。”谢文伸出手来,比了个方向。
徐怡静迈开步子,走出了富蓝大厦。
徐怡静这边赶赴机场,立刻的,消息就传到了五洲。
唐韩琛和唐允笙亦是正要离开五洲,在电梯前,唐允笙接到了一个电话,下属在那头汇报了几声,唐允笙沉默应了挂了线。
进了电梯,唐允笙这才开口,“大哥,这件事情,你是一定想不到的。”
唐韩琛侧目,瞥了一眼唐允笙,低声问道,“什么?说来听听看。”
唐允笙笑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谢文去了富蓝,将徐大小姐接走了。”
听到此话,唐韩琛眼眸一沉,默了下道,“接她去了机场?”
“是,机场。”唐允笙应道。
唐韩琛也有一丝愕然,却是随后笑了,“呵,老二啊老二,人不在国内,但是把谢文给留下来了。我还想着,是要做什么,原来是这样。”
事实上,唐韩琛起先的确是以为,唐仁修留谢文在国内,是为了要去带走那个孩子。
然而谁能想到,却是留下来带走了徐怡静!
“老三,你说徐怡静一过去,这盘棋又该怎么下呢?”唐韩琛慵懒问道。
唐允笙漂亮的脸庞在照映在电梯的镜面壁里,他缓缓一笑,很是动人,“二哥是不会主动提出的。”
“他当然不会。”唐韩琛低声道,“我等着看,他又要怎么做。”
唐允笙沉思不语,唯一所能肯定的是,唐仁修,他早已经给自己铺了退路!
……
从港城飞往瑞士首都伯尔尼,飞行时程近十三个小时。
出了机场,就有人来接应。
上了车,徐怡静坐在后座,瞧着车子往城区而去。
徐怡静不是没有来过瑞士,以前过年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滑雪。
瑞士的格斯塔德,那里可是滑雪胜地。
“徐小姐,您请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到了再喊您。”谢文在前方道。
徐怡静微微一笑,她却是没有了睡意。
只是看着车子奔驰而行,再过了许久之后,终于瞧见了城区的踪影。
伯尔尼的阿勒河在环绕着城区,形成一个回环,这座城市建在河湾的半岛上,三面临水。数百年之后的如今,城区已扩大到河谷两岸,造型优美的七座桥梁将西岸的旧城区和东岸的新城区连为一体,一面是古色古香,一面却是繁华霓虹。
车子驶过桥梁,徐怡静眺望而去,在树木掩映之下,阿勒河蜿蜒向南。河边两岸的建筑,高低参差不齐,更是新颖而别致。
只是可惜,徐怡静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
大约又开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在一座星级酒店前停了下来。
“徐小姐,您请下车。”谢文上前开路,徐怡静优雅而出。
步入酒店大厅,搭乘电梯而上。
酒店高层三十六层停下,徐怡静由人带领着来到了一间套房前。谢文敲门,随即有人来开门了。
却是谢武!
“徐小姐,您请进。”谢武侧身让出道来。
徐怡静踏入套房,美眸扫过装修豪华的房间,走过一个客厅,进了一个小厅,踏进门口,视线却是最后定格在那道背身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上。
他颀长挺拔的身躯,那风姿卓越竟是如此绝代,无法言喻!
徐怡静不禁被迷惑了,她停下步伐,喊了一声,“仁修。”
唐仁修抽着烟,他缓缓回过头来,视线对上了她,他低声道,“坐吧。”
他太过理智冷静的开口,却是让徐怡静心里边没底了。在飞机上的时候,徐怡静一直在沉思,到了瑞士之后将会面临的是什么。而在此刻,她决定先发制人,所以她坦然道,“我明白你这次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其实你也都知道了,没错,向宸是我派人从北城接来的,我也去见了顾敏!那个孩子,他是你的儿子,我愿意接受他!至于那个女人,她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打发了她就行!”徐怡静理直气壮道。
一阵沉默,空气里没有一丝声响。
唯有她淡淡散去的女声,最终也化为寂静。
徐怡静瞧着他,一张俊容淹没在光芒里,看不出情绪,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动怒是否生气,又或者其他,总之,她愈发的没底了!
就在她开始慌张的时候,他终于出了声。
唐仁修半晌开口,他的声音温漠,只是问道,“怡静,你要什么?”
这一句话,让徐怡静方才的振振有词全都化为虚无,她一下惊住,顿时蹙眉,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他逆光而站,那身姿如此桀骜,就站在她的面前。
徐怡静眼眸骤然一紧,咬牙喝道,“唐仁修,我要你的心!”
“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他低声说道,却是彻底而干脆。
然而,徐怡静却也并没有感到震惊,因为她的确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他的心从来都不会交出来给别人!
哪怕是一分一秒,也都没有!
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说的明白,他们在一起,只是商业联姻,他能给她的只有名分!
商业联姻!
对!
徐怡静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一丝理智,她凝眸瞧着他,红唇轻启,笑着说道,“唐仁修,你是想和我解除婚约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将会失去什么?你不会再有富蓝这个后盾,集团内部会因为你的悔婚而动荡!你这个唐总的位置,谁还知道能不能继续?”
徐怡静笑了,她扬起了唇角,“这么多年了,你不就是要坐上这个位置吗?现在好不容易坐稳了,难道到了现在,你就愿意让它动摇?”
徐怡静心里边有了定夺,他不会愿意!
他是唐仁修,他所要得到的是集团!
他不会为任何感情所牵绊!
徐怡静握了下拳,她轻而坚决的女声道,“你要是和我解除婚约,那么你手上持有的一半五洲股份,就要划到我的名下!”
“唐仁修,你舍得吗!”徐怡静开口质问。
她不信,任何一个商人,都不会做这样一笔买卖。
丧失的不单单是富蓝的后盾,还有五洲的股份!
一阵对峙,又是良久无声。
就在徐怡静以为她赢了的时候,可是谁知道,唐仁修却淡漠说道,“一半股份,我给你。”
徐怡静不敢置信!
又在下一秒,唐仁修说道,“桌子上的合同,我已经签了字。”
徐怡静登时僵住了,随即她扭过头来,果然瞧见一旁的茶几上放了一份合同,还有一支钢笔。她瞠目走上前去,一下拿起那份合同来瞧。
白纸黑字,历历在目。
果然是股份转让合同!
甲方处是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他的签名——唐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