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的小姑娘,你这一番话说的,我倒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反驳你,反而觉得自己成了这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下欺负了你,让你十分的委屈!”
苏卿语的话让自己无法反驳,可又不想真如她所言,与自己断绝了来往,像是从前她所说的那样,各过各的生活,各走各的营生。
放下手中湖笔的萧衍一路走至床边看见把头埋进被子里的苏卿语,越发觉得心疼,她的话不错,她才十六岁,自己与他差了九年,那九年的时光里,自己是数个孩子的父亲,数个女人的丈夫,想来,是对她有些不公平。
“你真想把我赶走吗?”萧衍不曾去拉动苏卿语的被角,蹲在床边,轻声的问道。
苏卿语不曾动,像是一只只会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故意的躲避着,手里举着的那根被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由着萧衍抽走,按着她原来咬过的印记,萧衍在上头又咬了一口,没有甜味,只有酸到皱眉的涩。
“这个冰糖葫芦太酸了,以后不吃了,不然把牙酸倒了,那就不好了。”萧衍自言自语的把那一串冰糖葫芦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深吸一口气后,轻叹着自己又一次走向书案前,处理起了那成堆的公文。
心里头像是堆积了一大块山石似得,两个人连晚膳都不曾用,苏卿语就这么继续的躲在被子里头,而萧衍处理完公务后,简单的梳洗一番后,便和衣躺在了矮榻上,睁着眼睛思量着苏卿语所说的话,辗转反侧。
第二天醒来,苏卿语眼下的两个乌青黑到差点没把喜翠姑姑吓坏,早听李忠说了全部的喜翠姑姑只忍到萧衍带着李忠去往户部后,这才恨恨的一记戳在了苏卿语的脑门上“我的亲祖宗,你这儿又是在做的什么妖,我可告诉你,像王爷这样好这样用心的,再找不到第二个了,回头有你哭的,再说了,您跟那些个侧妃庶妃去计较什么,她们往后那都是要向您一个人俯首称臣的,您就不能够拿出点对付邵氏对付苏挽月的款儿来对付她们,这怎么还没开战还先认输的,你要真不把王爷放在心上,你这眼下都是个什么,你跟我说说!”
喜翠姑姑的话像是扎进里头拔不出的一根根利刺,直戳着苏卿语的心窝,苏卿语的手来回的交握着,恨不能磨破了,到底也没能够说出一句反驳喜翠姑姑的话来。
沉默声里,外头兰草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耳边,一大清早的,穆昭静带着糕点给苏卿语熬得参汤准点的又来伺候,外头的响动,是兰草正跟着穆昭静在说话。
“知道王妃爱吃甜食,昨天妾身准备的不全,今天又让小厨房的人做了些……”穆昭静脸上堆满着和煦的笑,一路走进了门,正打算把手里端着的食盒送上时,看着桌上昨夜还未撤下的糕点,以及满屋子的糖人冰糖葫芦,一下子就把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哟……这……哪儿来的这么多小吃,不知道的都以为王妃这儿要开个小吃铺子了!”
穆昭静昨夜忙着在自己的屋子里鼓捣着那个布偶娃娃,也不知道昨儿午后李忠带着人搜罗满街小吃给搬来正院的事,眼下这么一瞧,一下吃惊的说不出话,倒是跟在她身后的桂鑫嬷嬷,半开玩笑似得把话说了出来。
“王爷见着小姐爱吃甜的,就让李公公上街去寻一些,没成想,公公也是个实在人,把人的东西直接全部买下给送回来了,刚送回来的时候,也是把我们吓了一跳,嬷嬷可喜欢吃,要是喜欢不妨一会带点回去,都是王爷的一番心意,我们也不知道该拿它如何,可只是些小吃,若真的送人了,怕人说我们小气!”
喜翠姑姑看着那些冰糖葫芦各色小吃,微笑着与桂鑫嬷嬷说了一番来历,桂鑫嬷嬷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点到即止的没在问下去。
穆昭静的心里头看着那些恨不能把屋子堆满的小吃糕点,心就像是大石头一下堵住了一样的难过,强忍着心里头的那份难熬,微笑着在苏卿语的床前蹲下身子,把食盒中的参汤取出,取了麦管小心翼翼的给苏卿语喂下,苏卿语没有胃口,喝了两口,便摇头不要再喝。
“王妃昨晚上没睡好吗,眼角下的乌青那样重?”穆昭静最擅长观察,看着苏卿语一脸疲色的模样,轻声的与之问道。
“许是昨儿个和国公夫人与表少年说话累到了,到了晚上直嚷嚷着疼,害的王爷晚上在矮榻上也没睡的好,这段日子也是有劳王爷与侧妃娘娘您了,劳你们白天夜里的为王妃操心,真是对不住。”
回答穆昭静的是立在一旁的喜翠姑姑,穆昭静在这儿这么长一段时间,苏卿语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每每自己有问题,都是喜翠姑姑帮着回答,苏卿语似乎十分的怕人,也只有昨天见到秦氏与洛淸之,才会有笑颜。
穆昭静点了点头,看向一旁早已把被褥收拾整齐的矮榻,心里又是一番愁滋味。
“姑姑说的什么话,伺候主母本就是我们这些妾妃应尽的本分,发妻有疾,王爷照顾在身旁也是应该的,怎么会有对得住对不住这些话呢,姑姑若是手里头有活,尽管忙去就是,我在这儿帮着您照顾着王妃,您只管放心。”
收拾着心情的穆昭静很是得体的向着喜翠姑姑回话着,喜翠姑姑点了点头便下去嘱咐兰草与香兰把药熬起来,看着外头天好,又寻了新的两床被子晾出去,想着回头给苏卿语与萧衍各自换换,睡着舒服些。
“王妃觉得王爷人好吗?”穆昭静坐在苏卿语的床前,就近取下了草捆子上的一个五彩糖人,拿在手中仔细把玩,随后看着昏昏欲睡的苏卿语开口问道。
苏卿语默不作声原本厚重的眼皮因为她的一句话,强打着精神看着穆昭静,不知其意。
“像你这样做个傻子可真好,你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爱护你,关心你,连王爷也是,我真羡慕你,倒希望像你似得就做个傻子,人人都说,我是穿着正妃的嫁衣,坐着正妃所坐的十二台龙凤花轿入的王府,又是亲自与王爷拜堂成亲敬过茶的,合该和她们不一样,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与她们一样的!”
看着定定望着自己的苏卿语,穆昭静咬下了糖人身上的一小块衣角,嘴角泛着苦涩,无所顾忌的对着苏卿语直言不讳道,一番话听得身后的桂鑫嬷嬷不断的扯着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他从来都没有对我那样用心过,就连要娶我过门的时候也是,他问了我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侧妃吗?就那么一句,我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哪怕这府里有许多的女人和孩子,我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原来,根本不是,最与众不同的,其实是你!”
看着满屋子的糕点糖人穆昭静的心里像是让黄连浸透了一样的苦,一个男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一个女人,用尽了心,这该是多大的一个殊荣,可这份殊荣却不属于自己。
“真是可惜,你却是个傻子,为什么他就喜欢上了一个傻子,而不喜欢我,他那满腔的心意,你能够体会吗?”
穆昭静说了入府以来最多的一番话,剖白着自己满腔的心血诉与面前的苏卿语听,眼睛一刻不离的紧盯着苏卿语,想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所想看到的情绪波动,或者是有那么一丝的动容,可完全没有,苏卿语倒像是把自己当傻子一样的这么定定的瞧着自己,一动不动的。
穆昭静抽搐着嘴角,自嘲的一笑,从袖中将昨夜自己所做的布偶人拿了出来,交到了苏卿语的手中“送你!”
当布偶人放进苏卿语手中的那一刻,桂鑫嬷嬷吓得差点没把那布偶人抢回来,可穆昭静却拽着桂鑫嬷嬷的手,说什么也不让她乱来。
“喜欢吗?”见苏卿语将布偶娃娃拿在手里端看,穆昭静探身向其问道。
苏卿语点了点头,就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许是太困,她合上眼没多会,便沉沉睡去,而那布偶娃娃就这么放在她的枕头底下,从头至尾,她的眼里没有一点点的惊惧。
“小姐,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做这种东西,一旦查出来,那是要抄家灭族的,你疯了吗?”
“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个傻子,你瞧瞧这里的东西,所有的东西,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用心至此,我不甘心,嬷嬷,我不甘心!”
“你糊涂啊,快,跟我回去!”
桂鑫嬷嬷在听见苏卿语均匀的呼吸声后,手脚慌乱的将那布偶娃娃抽出后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气到声音发抖的冲着穆昭静嚷了起来,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亦不敢大声,袖中的那个布偶娃娃此时此刻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让她心有余悸。
听着穆昭静的有感而发,桂鑫嬷嬷赶紧的拉着她的手便往自己的钟棠苑走,连与喜翠姑姑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就在她们离开的当下,枕在苏绣软枕上的苏卿语睁开眼,手里拽着那布偶娃娃上撕下的半张生辰八字,穆昭静的声声泣泪就在耳边,而那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小布偶,好像还在自己的枕头下一般。
果然,一个女人一旦发起疯来,真的比蛇蝎还要毒上三分,穆昭静已经开始了,那么后院的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