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呼吸却微窒。
温钧在现代,因为工作关系,也曾接触过京市的一些二代、三代。那是真正的特权阶级,不讲道理也不讲规矩,横行无忌,肆意妄为,却压根没人敢管——
他在少年身上看出了同样的气质。
对方要隐藏身份,被他撞破,心里想必已经生恼。不想出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温钧走得快,上了马车,盯着车夫调转马车,尽快回住处。
马车走出一刻钟,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气,闭上眼,暂时放下心来。
应该没事了。
看少年的脸色只是有点郁闷和烦躁,想必还不到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找到他们住处,追上来找麻烦的程度。
不过,为了避免万一,能不见面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明珠,我许诺过你几日后再来解元楼,现在事情有变,怕是不行了。”温钧看向身边的季明珠,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些日子,陪我在家里温书好吗?”
季明珠一脸不解:“怎么了?”
不等温钧开口,她托腮想了想,又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点头道:“听你的,乡试重要。”
温钧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放下心来。
……
接下来数日,温钧果然一直待在住处读书,季明珠也当真陪着他,丝毫没有外出。
倒是赵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看过解元楼的热闹后,得知解元楼每三年一次的文会是个什么路数,掐着日子,又去凑了一次热闹。
这一凑热闹,阴差阳错的还拿了名次回来。
“前十名都有奖励,送点心,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爱吃,就给弟妹带了回来。”卫二郎拎着一个油纸包,敲响了温钧的屋门,笑了笑,将东西递过去,“弟妹不能出门,还要陪你这个书呆子一起留在家里,实在辛苦她了。”
温钧诧异接过:“姐夫得中了,第几名?”
“第三名。”卫二郎说到这个,面露喜悦,显然为这次文会的结果而开心,又解释道,“虽然不能将诗词悬挂于解元楼里,但是我也有了一些名声,想必对乡试会有帮助。”
温钧脸色不变,嘴里道:“那就好。”
心里却在思考,堂堂解元楼,三年一次的文会,怎么会如此良莠不齐。
卫二郎和温钧一起在王三舅手下读书,如果说温钧水平还不到家,那比他还要木讷的卫二郎,就只能说是水平非常之烂了。
虽然王三舅天天夸他学得不错,可以去乡试一试,但是有温钧这样妖孽的人在一旁对比,看看两人一套考题做完后的成绩,卫二郎只要没疯,就不会真的相信这些夸奖的话。
温钧也是如此。
他倒不是贬低二姐夫,只是三舅训过他之后,卫二郎的成绩却比他更低,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卫二郎的水平。
他实在不敢相信,卫二郎竟能在解元楼文会上,夺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其他考生的学识,得多烂啊。
“此次文会……”温钧欲言又止。
卫二郎笑了,摸摸后脑勺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的对手太平庸了,才侥幸拿了个第三。”
他不敢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是学识高深,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届文会的其他人都太差了。
说着,卫二郎面露失望:“说起来,你没有去实在可惜。你比我厉害,要是参加,说不定能拿个第一,也灭一灭那头名的威风。那头名拿了第一,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还有一群人追捧他。”
说完之后,生怕温钧难过,他又连忙描补:“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当年连中三元的事情还有人记得,名声不比文会第一名的要差。”
温钧摇摇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这些都是小事,还是乡试要紧。”
卫二郎一愣,点点头,冷静下来道:“我这几天也好好在家里读书,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这一次乡试……”
他也能通过呢?
一年来都生活在温钧的阴影下,导致十分没有自信的他,经历过解元楼文会后,头一次有了这种固执而奇怪的预感。
……
解元楼文会过去之后,转眼乡试就开始了。
乡试共考三场,每次三天,中间休息两次。从八月八日开始,一直到八月十七日出来,一共需要考九天。
九天时间说长不说,说短也不短,鉴于考棚的条件,对大部分书生来说,都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考验。
若是抽中了臭号,更是欲哭无泪。
上次温钧抽中臭号,才短短三天,已经记忆深刻,头晕脑胀,差点晕倒在考棚里。这次需要九天,若是抽中,不如直接放弃。
进考棚前,他看起来从容淡定,八风不动,其实心里一直在期待不要抽中臭号。
经过衙役搜身,排队进入考棚,抽了号,温钧拿着号牌,一点点往前寻找,神色渐渐凝重。
再往前,可就又要重蹈覆辙了……
突然,温钧停下脚步,眉眼里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很好很好,这一次他十分幸运,没有抽中臭号。
他的号房距离茅厕足有二三十丈的距离,远离茅厕,是最好的方位。
看见这个事实,温钧全身心放松下来,就连进到里面,发现号房条件十分简陋的时候,都没有让他失去脸上的微笑。
他眼带满意地将号房打扫一遍。
这次要在里面待上九天,环境是否舒适,对心情的影响十分重要,也对科举结果有重要影响。不想后面写到一半,看着心情烦躁,再停下手费劲收拾,就要现在先花点心思,提前搞定。
温钧手脚很快,打扫好号房后,试题刚好也发了下来。
他停下动作,坐在号房里开始审题,而其他号房里的考生,现在才回过神,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号房。
等他审完题型,其他人勉强收拾好,周围安静下来。
而这时候,温钧已经提笔研墨,谨慎地开始了答题。
这种事关未来前途的考试,能够早一点开始做题,就比其他的考生更有优势一点。
乡试的题目有一些变化,去掉了墨义和经贴,增加了经义和算学题。
温钧习惯从顺手的开始先答,先轻松解决了十几道算学题,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题上。
这时候就要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了。
写完两道经义题,温钧站起来,在号房里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去了一趟茅厕。
此时还是八月,天气变幻不停,偏偏今天格外闷热,于是茅厕的味道早早就弥漫开来。
温钧前往茅厕,随意扫了一眼,就见茅厕附近号房的考生俱都一脸烦躁。
有些人用棉花堵着鼻子,坚持答题,也有的静不下心,在号房里走来走去,吵得其他考生没法答题。但是因为他们并无发出喧哗,不算违规,也就没有衙役将他们压出去。
温钧在心里为被牵连的无辜学子可惜,上完茅厕,飞快地回了号房,远离这一片区域。
他只稍微来了一下,就受不了,可想而知臭号的威力有多恐怖。
不过在那两排臭号里,他仿佛看到了朱诚良的影子?
温钧眯着眸子回想了一下,没错,就是朱诚良,因为对方打着赤膊,脸色发白地缩在角落,叫他第一眼没认出来。
他应该也是受不了臭号的威力,无法静下心答题。但是这样一来,就算朱诚良有天纵奇才,也过不去乡试。
这……
姑且算是报应吧。
温钧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手上不停,掏出五更鸡,开始准备食物。
院试的时候,官府会准备饭菜,虽然味道不行,至少省心省力。乡试就不同了,因为时间长达九天,戒备森严,官府无心准备饭菜,考生只能自己准备。
温钧带了馒头和洗净后又炒熟过的干米,还带了腊肉、酱菜、笋干等小菜。前几天可以先用馒头凑合,搭配笋干腊肉汤,等馒头馊了,再用干米煮粥,熬过这九天。
用过食物,温钧继续答题,直到天色暗下来,他将东西收起来,准备休息。
他的号房情况还算好,第一天也不难熬,目前以积蓄体力为主,还用不到挑灯夜战。
但是他不夜战,自然有其他人夜战。
刚睡了一个时辰不到,温钧就被吵醒,原来是斜对面的一间号房里,考生点蜡烛做题,太过困倦睡了过去,不小心将蜡烛打翻,引发了火灾。
还好官府早有准备,衙役又来得及时,几盆水下去熄灭了火,才没有酿成大祸。
要知道,古代的建筑多以木质结构为主。最近天气干燥,一旦着火,这一片考生都要遭殃,而官府不会管那些,就算着火,考生烧死在里面,也不能打开大门让人提前出去。
当然,衙役们也不能出去。
或许也是这样,他们才会如此注意火灾的可能。
那倒霉粗心的学子,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写好的试卷烧没了,剩下的试卷也因为被水打湿,成了湿答答一团,失去了继续考试的资格。
两名衙役冷着脸色上前,将人带走,送往另一处地方,等待考试结束和众人一起出去。
考生脸色惨白,却不敢抗拒,谁叫他粗心大意做错了事,没有丢掉小命就算好的。
温钧看了眼,眉心微拧,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在考试面前,他实在没心思去管其他人的闲事。
第77章
乡试的第一夜, 就在这小小的危机和波折里度过了。
因为有前面那个考生的警示在前, 后半夜十分安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温钧睡得早, 也起得早。
第二天, 他第一个醒来,用湿布检查地擦洗了面颊和手,醒了醒神, 边趁着其他人还在睡, 四下安静,无人打扰,开始继续埋头答题。
思如泉涌,笔下不停,很快又写了两道题。
将答案整理好, 誊抄到试卷上, 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日头升了起来。
周围其他考生陆陆续续醒来, 温钧深呼吸一口气, 停下笔,吃了点东西, 然后申请去了一趟茅厕。
去茅厕十分不易,需要先提出申请,衙役有空才能过来带他过去, 若是衙役没空, 还需要等上个一刻钟半刻钟的, 所以温钧进考场后,就减少了吃饭喝水的频率,一天下来,总共只去了两次茅厕。
这是第二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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