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从公寓门里冲出来,夏安年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他后背虚脱的靠着单元门的墙壁,像是脱了力一样从上面滑下来,最终跌坐在墙角的地方。
薄毛衣里面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现在被晚上的冷风一吹,才有了冰凉的感觉。
夏安年稍微呼吸了几下,却还是不敢在小区里多做停留,生怕夏叶东去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不在,勉强提起力气就又往外面跑去。
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是几点了,很多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已经关了门,夏安年一出了小区才感觉到自己的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他和许致言的小家,如果这样顺着来时的路走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他身上却没有带任何哪怕一分钱。
夏安年这才知道,原来一切事情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逃出来就行了,还有后续的很多事情需要解决和思考。
就像他和许致言的事情,不是他这样不顾一切的逃出来就可以解决的,甚至那一直盘旋在心里的冲动一过去,理智的想一想,现在这样的举动甚至会让他们两个人和父亲的关系更紧张。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夏安年苦涩的扬了扬嘴角,如果不跑出来,这唯一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年轻人,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夏安年突然被从花丛里冲过来的人抓住裤脚,自卫的举起的手刚要用力落下,就对上那浑浊的眼神。
夏安年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身手敏捷的往后躲过去,却又听到那有着浑浊眼睛的一团发出的恐怖笑声。
听着“属于人类”的笑声,夏安年才勉强镇定下来,借着昏暗的月光勉强认出前面的不是一个鬼怪,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也许是因为夏安年后退了几步,那老乞丐也借着月光看清了夏安年的样子,眼睛里就冒出了光,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可怖。
夏安年被他这样热切的眼神看着,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索早就没了,生理性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他直觉来者不善,身上有些发冷。
脚下忍不住再往后退了一步,硬质灌木的树枝的尖刺从脚腕出向上划开,夏安年忍不住“嘶”了一声,老乞丐虎视眈眈的眼神却让他不敢弯下腰去看一看锐疼的脚腕。
也许是因为夏安年的个头不矮,眼神中又有着硬气,老乞丐也没有在做什么动作,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的看着夏安年,仿佛在看一块肥肉,也许再有片刻,黏着的口水就要从那糊着黑黑泥垢的嘴角流下来。
夏安年心脏急促的跳动着,却也同样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于这里的环境,他不如这个老乞丐了解的清楚。
也许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动作,老乞丐也不像之前那样警惕,托着自己脏兮兮的碗儿往前蹭了蹭,夏安年瞬间一跳,又往旁边躲了躲。
“小伙子,嘿嘿,行行好吧,嘿嘿,行行好吧……”
老乞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出同样被黑黑的泥垢包裹着的手,一把拽住夏安年的袖口,身体也跟着蹭上来。
夏安年只能不断的向后躲去,那老乞丐的眼神太吓人,对着这顶着脏乎乎白发的脑袋他死死攥住的手去也打不下去。
然而那老乞丐趁着夏安年挣扎的时间,就又带着浑身恶臭凑上来,双手死死的扒住夏安年的手臂,在浅奶茶色的衬衫上留下清晰的指印。
在那带着明显恶意和热切的脸越来越近,肮脏嘴角挂着的口水差点就滴落下来,黏在夏安年肩膀的时候,夏安年终于低吼一声,手中用力一推,转身就飞快的跑起来。
后面有一瞬间的静默,然而转瞬叫想起来脚步飞快的声音,夏安年心下一凛,脚下更用力的加快脚步。
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仿佛每天都在发生着少年青年甚至是成年被人拐卖,或者贩卖器官的事情,想着那老乞丐的眼神,夏安年就是一身恶寒。
那眼里的意味太明显,仿佛看到一座金山一样。
这样想着,夏安年忍不住脚下用力,急促的喘息着奔跑起来,胸腔里紧促的压缩,夏安年甚至瞬间有了快要脱力窒息的感觉,脚下却不敢放松分毫。
直到过了一个拐角,身后夹杂着乞丐骂骂咧咧的叫骂声才渐渐远去,夏安年堪堪停下来,用力的呼着气。
之前用掉的氧气,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一下子涌入了胸腔,夏安年忍不住咳嗽两声,还没来得及再顺顺气,就又听见了快到附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仿佛刻意压得很低,甚至连呼吸都刻意的屏着,夏安年却一瞬间就察觉出了危险。
没有时间再逃跑了,如果发出脚步声,那个老乞丐一定瞬间就能发现他的存在,夏安年左右看了看,这周围也没有什么能掩护的地方。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再没有时间犹豫了,夏安年终于屏住呼吸,一个跨步藏到了路边矮小的灌木丛里。
夏安年原本就是瘦长的身形,灌木丛的根部原本就有不大的空隙,夏安年一个下沉勉强卡在里面,却也轻易动弹不得,如果那个老乞丐发现他的痕迹,就意味着瞬间就会被抓住。
然而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夏安年只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指,不乏出一点声音,大大的眼睛带着惊恐和紧张,从灌木丛根部的缝隙中看出去。
哒哒哒,哒哒哒……
拖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贱……
那带着口子的和破洞的布鞋,随着不断靠近的声音,一下出现在眼前。
夏安年一个用力,牙齿仿佛已经嵌入肉里,才堪堪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因为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也许那老乞丐也有些犹豫往哪个方向追,穿着破鞋的肮脏黑脚就在眼前走老走去。
夏安年憋得胸腔都疼起来,仿佛在等待着一场既定的审判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