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黎思晴先去公司安排好了一些事情，然后才动身准备前往警察局。
    出了大门，她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迈巴赫，抬脚走了过去。
    里面的人缓缓将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俊逸的脸庞，“上车。”
    黎思晴犹豫了片刻，便也没有推辞，听话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她隐隐感觉，似乎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这段日子以来，陆霆均对她尤其的不放心。
    车厢内，两个人静默无言，一路直驶向警察局。
    这一次，有了陆霆均在，很顺利地就见到了方修。
    隔着栏杆的对面房间里，他穿着蓝色的囚服，手上戴着手铐，在警察的直视下，坐在了电话旁的椅子上。
    他脸上的胡渣没有刮干净，双眼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好似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一般。
    他稍稍抬头，看见黎思晴的那瞬间，眼眸忽然亮了亮，却很快又黯淡下来。
    黎思晴的脑海里就像是放灯片一样，放映着两年里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彼此的结局会是像现在这样。
    方修没有再去看黎思晴，只颤颤巍巍地拿起电话筒，轻喃：“喂……”
    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着，黎思晴压抑下来，缓缓出声：“这些日子，过的好吗？”
    话才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舌头。
    在监狱里，就算是好，还能好到哪里去呢？
    方修低着头，随意答道：“还行。”
    黎思晴眼眶微微泛红，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颇不是滋味。
    沉默了许久，她再一次问出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方修，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沾染上过多的情感，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方修依旧没有抬头，似是看着桌面，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抹笑让黎思晴看的忍不住难受。
    “黎思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低低出声，不等回答便开始说了，“有一个小男孩，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因为没钱去医院难产死了，从那以后，他的父亲开始三天两头不见人，疯狂酗酒，好几次他差点被饿死，好在被隔壁的邻居发现，才活了下来。小男孩渐渐长大，也很懂事，无论在外面遭受多少的嘲笑和辱骂，都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过。十岁那年，小男孩看到别的小伙伴在过生日的时候都可以吃蛋糕，于是他回家的时候，鼓起勇气天真地去问父亲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父亲当即就摔了酒瓶，冲上来掐着他的脖子，在他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被松开。那是他第一次被打，年幼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好痛好痛。”
    “在那之后，被打成了家常便饭，一开始，他只会一个劲儿的哭，可是他越哭，父亲下的手就越重，所以后来，他再不敢哭，无论多痛，都一声不吭。没过多久，他的父亲因为喝醉倒在马路上，被飞过来的一辆车撞了，当场死亡。小男孩因此得到了大笔的赔偿，有了上学的机会。可是学校里，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他们背地里说他是扫把星，克死了父亲和母亲。更是轮番欺负他，小男孩本就瘦弱，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拳脚，他只能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就像当初父亲打他那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男孩去县里上了初中。”
    “那一天放学后，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找到了他，说是他打的小报告害他们因为吸烟被处分，没有给任何解释的机会，拳头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小男孩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他以为就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于是对自己说，忍一忍吧，过去就好了，没关系的。直到他瘫软在地上，那些人终于停了手，就在小男孩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分诡异地笑了起来，再然后，好几双手将他的裤子给扒了下来……那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后，小男孩吐了一整个晚上。”
    “几天后，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捅了出去，小男孩以为恶人会有恶报，于是就天真的在记者面前将所有实话都说了出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事情彻底被压了下来，换来的是小男孩被所有人无尽的议论和厌恶，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可是小男孩不明白，他有什么错呢？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因为那伙人其中一个是县长的儿子。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小男孩在无尽的噩梦中生活，所以他只能拼命读书，拼命考上一个好大学，彻底远离这里。好在，他做到了。”
    “大四毕业那年，他和同学竞争一个岗位，论成绩和才能，都是他当选，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意料，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个人家里的很有钱。那一刻，小男孩终于意识到，在这个社会里，只要有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也许上天真的是怜悯他吧，在找工作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位晕倒在郊外的大小姐，出于好心，他将她送去了医院，那位大小姐漂亮又有钱，甚至将他误以为是救命恩人，一开始他是想要拒绝的，可是渐渐的，在金钱与物质的生活下，他迷失了心，也再没有想过要否认。”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在一次醉酒后，他和另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那个女人发现了他的野心，帮他出谋划策，为他提供人脉和势力。他犹豫过，彷徨过，甚至中途也想过放弃，可是那个女人说，要是他不继续下去，就将他所有的秘密公布于众，那样的话，他就会失去一切了。他终于还是被过往的种种击溃，他要变强大，要变有钱，他穷怕了，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黑暗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