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杀手刺客团的人和景何从秋长道返回的军队联手,一鼓作气拿下了剑府,刘玄前辈赶去救援也无能为力,一并陨落在其琛山上。刘家被景何大军围剿,只有南云前辈被洛尘雪救走,其他人都不幸落难。”
张剑初的话语过后,只有无边的寂静。
没有人流泪,只有默哀。
很久之后,张小晚才说道:“爹,我想去找干娘。”
“和剑初一起去吧。”张小闲说着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毒鬼龙,接过马鞭亲自驾车。
……
所谓的众神之地是块四面环海的孤岛,这块岛屿很大,高山流水湖泊一应俱全。
寒叶霜天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进入到这里的外人,直到今天他才见到这么多年来他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女人。
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个女人的面容已经和他记忆中的不再一样,但那种看似无情却有情的感觉,他是不会认错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命颜司。”命颜司用她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
寒叶霜天没有再看她,即使是久别重逢也不曾露出半点失态。目光看向房外,神色略微有些惆怅:“能够和我说说往事吗?”
“可以。”命颜司没有拒绝,“《太上造神篇》在楚国破灭之后就落入唐家,我奉命窃取。完成使命却身负重伤的我被你所救,最终也还是无法完全瞒过唐家的眼线,最终只能寻求当时的公子秒帮助,并与他达成交易。”
“如果我说,当时我灭你满门只想在保住本会死在唐家手上的你,你信吗?”
(命颜司伪装灭口,唐家就不会再重复执行灭口操作。)
寒叶霜天的目光再次对上她的眼眸,这个女人拥有让容貌千变万化的本领,所以美得让人如梦似幻。
他仍旧可以从对方的眸子里观察到他曾经所熟悉的东西,这让他很欣慰。
很久之后,剑光照耀大堂。
其实,我们都背负着罪孽,最好的归宿是用死亡来偿还。
众神之地的另一处,作为众神之地‘世道无常’四位最高掌权者之三的无长老闭关密室的石门轰然洞开,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老者从中走出。
在老者出现的刹那,守护在石门口的数十人同时鞠躬:“恭喜无长老功德圆满。”
老者没有客套回应,直接问道:“道在哪儿?”
最接近无长老的人低着头恭谨回道:“道长老在月平楼。”
紫袍老者点了点头,直接离去。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眼中之时,才有人敢把头抬起来,同时常长舒了口气,他们这次的护法任务至此也算完成了。
高耸的月平楼上仅有两人,老妪提起茶壶为刚刚出关的老者沏茶,沏入半杯之后放下茶壶靠在躺椅上似乎有些慵懒。
过了几息之后才开口道:“这段时间,还真有些变故,这一代武尘已经露面,连世都死在外面了。”
“死了也好,我们并不是缺他不可。”无长老握着茶杯,嗅着从中散发出来的雾气。
“《造神篇》也丢了。”
“那东西看过一遍就得了,懂的自然懂,不懂的看一百年也没用,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回来,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老妪点了点头:“还有两个消息对常来说很不好,上官鹫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截杀了,是上官取世派人下的手,我们或许现在该称他为苏慕容。还有一个就是,剑府已经没了,南乡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无长老苦笑:“常这妮子还真是个小煞星啊!这么多年闭关不出,可这灾厄还是绕着她转。上官取世这家伙也是个人才,连自己儿子都下得去手。”
老妪抿了一口茶水,久久之后才说道:“武尘那边的恩怨其实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在衅尘和那贱人死在我手上的时候其实就应该了结的。我想再过不久就可以让位了,江湖与权势还是交给年轻人的好。”
无长老笑了笑,没再说话。
……
河北温家。
隶属于景何的独臂老者带领着一直护卫队在温家正门停下,自从上次被剑凡斩断一臂之后他的胆子就小了很多。区区一个文尘或许不是景何的对手,但他的一条手臂并不能成为让景何与文尘交恶的关键。
独臂老者走下马车,看着门口的卫士趾高气昂道:“快去把你们家主喊出来迎接,朝廷的使者到了。”
如今景何一家独大,尤其是在覆灭了其琛山之后更是让江湖势力望而生畏,侍卫们又哪敢得罪,连忙去通报,过了片刻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的仍然只有刚刚进去通报的侍卫,不由得让独臂老者眉头一皱。
侍卫在门口站定,顾不上喘气,歉然道:“不好意思大人,老爷说今天没空,麻烦下次再来。”
这话让独臂老者的神色一冷,怒叱道:“温尚明好大的狗胆,难道你们温家想要步入剑府的后尘吗?”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侍卫闻言神色凝住,他守卫温家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怎么直白的威胁,当即硬气道:“老爷曾经说过,我辈温家子弟宁折不弯,何惧一战,如果大人有什么不满的话尽管来吧。”
“哼!”独臂老者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登上马车离去。
让他强闯,他自然是不敢强闯的,毕竟是武学世家,他带来的这点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在河北自然是有他们的据点,但他没有在据点停下,只是让人去招呼一声给昭稷王回复消息,自己则乘车继续往眉城赶去。
经过这段时间,他感觉在江湖中行走越来越危险了,带的人越多心越慌张。明里暗里为景何效命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告老还乡了。
独臂老者拨开车厢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已经到了城外。放下之后刚刚闭眼想要躺在车厢休息一下,忽然听到马匹的一声嘶鸣,车厢前端一低,他直接从车厢滚了出来。
他正想怒喝质问是怎么回事,但看清情况之后立马噤声。原本他挑选出来的十数名护卫已然全部倒在地上,还有血泊正在不断蔓延。
是高手,出手的人是让这些护卫连一声哀嚎都无法发出的高手。
在他思索间,一位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手提一把短剑踩着血泊向他靠近,他正想说几句求饶的话,少年冷冷一笑,短剑挥起,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不远处还有几人,明封涯手里抱着婴儿,身旁是一袭红袍的洛尘雪,而张剑初则在众多尸体上寻找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明封涯道:“温家虽然表面上拒绝了昭稷王的联盟,实际上已经沆瀣一气,江湖中的这场劫难已经难以幸免。”
张小晚把短剑上的血液擦拭,对于所谓的江湖劫难并不在意:“我会杀他只是因为他为了对付我干爹干娘不遗余力,江湖浩劫什么的和我无关。”
明封涯笑笑:“那乐府的那个人怎么办?为了练成孔雀东南飞而联合外敌覆灭剑乐府,却不知孔雀东南飞的剑谱并不在剑府中,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一个疯癫的下场,着实可笑。”
“我不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疯,如果有一天他不疯了,那他必死无疑。”张小晚说罢看了一眼明封涯怀里的婴儿,与在尸体上摸索完毕的张剑初转身离去。
明封涯转头看向洛尘雪,问道:“你呢?”
“好好照顾他。”洛尘雪离去之前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她想让明封涯照顾好的是刘玄的孩子,这个在出生之前就失去了父亲,而母亲又因为难产而死的孩子。
即便到了现在,刘玄在她心中依然独一无二,因为那个男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拯救了她。而她也拯救了他的血脉,加深了互相的羁绊,但也可以说是互不相欠了吧?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永远互相亏欠着。
……
张小闲拿着《造神篇》去见了伊南修,但伊南修也无法参透这本书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同时也确认了伊南修曾经在小时候给他看的是《太上归真篇》,《归真篇》现在张小闲也能够看得懂,但是无法从中领悟出拯救舒默的方式。
按照伊南修的说法,《创世篇》代表着创造,《造神篇》代表着生命,《归真篇》代表着终结。如果想要用来救人,就只能从《造神篇》入手,可惜谁也无法参透这本书。
没有办法,在舒默的建议下,张小闲只能寻了一座小山与舒默过期了隐居的生活。舒默很喜欢花香,张小闲就在周围种了很多各自在四季开的树。
偶尔花香飘不进屋子来,张小闲就拿着剑去在树边挽一朵剑花,倒也能够裹挟一片香气进屋子来。这也算是领悟了一种剑法,张小闲就根据剑法的作用称之为“承香剑”,和当年用刘玄的‘银釭’划水的剑法,应该是当世最‘实用’的剑法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小闲不在江湖,而名声却却越来越鼎沸,不时就有愣头青寻找到他的踪迹要和他一决高下,让张小闲烦不胜烦。
输在他手里的人越多,威名就越大,渐渐自不量力挑战他的人少了,上山的人都表示希望他与尚寂言一战,好满足大家一个心愿。
这天,尚寂言也来了,带来了一百两银票。
张小闲知道他会来,当年说好的三角局势已破,不用猜也就知道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与尚寂言一同上山的,还有无数观众,好久没回来的傻儿子也一同上山了。张小闲决定应战,就让傻儿子推着舒默,自己拿着‘一第下天’对阵尚寂言。
据尚寂言所说,他最强的一剑名为‘剑法春秋·剑无形’。名字什么的,张小闲不感兴趣,只想着能够堂堂正正输了,以后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就不错了。
所以他在尚寂言出招的时候,故意留了手。尚寂言的这一剑很强,但是不存在伤到他的根基,也就在这一剑要伤到他的时候,一个纤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了这一剑。
是舒默。
这个身患软骨症的女人应该是不存在有这样的力气的,或许张小晚在推着她的时候对她说了些什么,或许传送了一些真气让她有短暂行动的能力。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舒默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并且让他好好活下去,就当是保留了‘死亡’这个选择。
能够笑着离开对一个人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但是张小闲还是无法那么无私,能够淡然看着她就这么离去。
十多年后。
一个叫温静嘉的姑娘拿着一副画像不停地寻找着一个人,最终在太行之巅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人。那个人浑浊的眼睛里有着无尽的沧桑与哀痛,不再大声呼喊着“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名花有主了!”。
“眉目多悲情似海,恍惚便过几多年。便为一人困至死,何似当年张小闲?”
温静嘉渐渐向着张小闲靠近,在张小闲看向她的时候,她尝试着呼喊一声,“曼倩。”
“回首往生尽恸苦,告诫余生勿听缘。今生所求皆纵远,恰似当年张小闲。”
是了,她第一次见到张小闲的时候,张小闲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轻轻地让张小闲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肩头,山顶的风很大,她却坚定地成为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