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起得急，椅子被撞倒到地上，沈赫却全然不顾，只担心温凉有无被伤着。
    “没事吧？”他问，神情满是紧张。
    大家被他过激的反应给惊诧到，望向他。沈赫很快自己也意识过来，向温凉倾去的身体猛得顿住。
    不过大家马上又把注意力转到温凉这里，没有太在意沈赫的失态。除了程媛。
    她抬头望着立在原地，还在看着温凉的沈赫，脸容泛起一层苍白，放在桌下的手蜷住握紧。
    “有没有伤到？”裴向风也紧张万分，抬手检查温凉的眼睛。
    温凉轻挡掉他的手，揉揉眼睛。痛感过了，现在就是有点酸。
    “没事。”她摇下头，放下手，朝对面的沈赫看眼。
    沈赫一瞬不瞬盯着温凉眼睛。
    温凉眼睛红了，还因为酸而流了些眼泪。
    强压住担忧与心疼，沈赫故作毫不关己事的，坐回到被佣人扶起的椅子上。
    温凉身旁的裴向风却是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和心疼，命佣人拿冷毛巾过来。
    佣人很快把冷毛巾拿过来，裴向风将毛巾敷到温凉眼睛上。
    “我自己来。”温凉要拿过来自己敷，裴向风坚持由他来，“没事，你别动，抱好点点。”
    温凉听他话，抱紧点点。
    敷了片刻，见温凉的眼睛确实没有大碍，裴向风才放心地吃饭。
    程媛语气十分羡慕的笑对温凉道，“我哥可从来没对谁这样紧张过，Grace你真好福气。”
    温凉看眼她，默不作声，自顾给点点喂辅食。
    “沈赫对你不好吗？”被妹妹这样变相的夸，裴向风十分心悦，噙起笑。
    近几年，裴向风与程媛联系的并不多，所以不了解程媛与沈赫的婚姻状况如何，但认为不会差。不过从两人之间的互动上看，程媛爱沈赫沈赫更多。
    “Eric对我也很好。”程媛侧首看向沈赫，满面浸没在幸福婚姻里的小女人模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浸泡在苦水中，快要溺死了。
    温凉握勺的手微微一紧，面容依旧淡然无波，也没有朝对面的两人再看一眼。
    一双儿女都成家立业，严慧仪是最高兴的，“现在看你们都有幸福的归宿，我和你们爸爸总算安心了。”
    程鸿生也很感欣慰，开玩笑道，“是啊，你们妈妈终于可以睡好觉了。”
    裴向风、程媛和严慧仪均被他调侃逗得哈哈朗笑。
    程鸿生笑罢，微正色脸，看向裴向风，“不过向风，你也玩够了，是不是该定下心认认真真地做事业了？”
    程鸿生的意思很明显，希望裴向风不要再走了。
    裴向风朝温凉看眼，“这个暂时还没决定。”
    看出来裴向风是要看温凉的意思，程鸿生微显不满的蹙起眉头。
    知道丈夫有些不高兴了，不想愉快的气氛被破坏，严慧仪打圆场，“这个之后再说，先吃饭。”
    严慧仪对温凉的初始印象是非常好的，她理想中的儿媳妇就是温凉这种。虽然温凉对他们态度冷淡，但她不是很介意，认为只是温凉跟他们还太陌生，加之性格本身就比较内敛，等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会好。
    给温凉夹了筷菜，严慧仪将话题自然的转到2个宝宝身上，“我看点点和豆豆长得挺大相，不像只有14个月，倒像是人家20个月的。”
    温凉舀辅食的手陡然一顿，下意识的就看向沈赫。
    沈赫似乎没在听他们说话，垂着眼眸盯着面前已被程媛夹满菜的碗，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给她们吃的好，她们也容易吸收，所以长得比同龄的孩子看上去要大。”裴向风笑，解释道。
    温凉转回视线，冲严慧仪轻扯了下唇瓣。
    “是啊，有些孩子是会长得快些。”程媛附和，目光也往沈赫那边瞥了一眼。
    “也是。”严慧仪其实知道，她有2个朋友的孙子也是这样。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又关心起宝宝的喂养情况，“她们是吃母乳吗？”
    温凉点下头。
    严慧仪满意的笑道：“母乳喂养好，宝宝抵抗力强。”
    温凉没再应。
    明知不该在程鸿生和沈赫面前提这样敏感的话题，但严慧仪还是忍不住又问：“应该挺充足吧，2个宝宝够喝吗？”她刚才粗粗观察了下温凉的胸部，十分丰满。
    温凉脸涮的红了。
    “妈。”裴向风出声提醒。
    严慧仪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理解严慧仪是关心孙女心切，裴向风让她放宽心，“这个你不用担心，Grace很健康，不过2个月前已经给她们断奶了。”
    “这么早就断奶？”严慧仪诧异。
    “差不多了，哺乳时限不宜超过12个月，过长对产妇不好。”
    严慧仪一点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过去她们都是直到自己不分泌了才给宝宝断。
    “那宝宝现在就喝牛奶？”
    严慧仪问题不断，裴向风尽管无奈，还是很有耐心地笑答，“对。”
    他亲昵地揽住温凉肩膀。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沈赫目光哀哀地望着他们，心早在初听到裴向风说起温凉哺乳时痛得五内如焚。
    他们谈论的那处，是温凉身体中他最爱不释手的地方。如今却被另一个男人每天端赏着、抚摸着，亲吻着。还哺育着流着她和那个男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她丰沛的乳汁，裴向风是否也品尝过？
    沈赫不敢再往深处想。
    程媛侧首睨眼沈赫，他眼中的痛色难以藏匿。幸而其他人思想都集中在谈论宝宝上，没有注意到。
    放在桌下的手蜷紧，程媛脸上笑容一分未减，继续倾听他们谈论。
    宝宝就是调和剂，程鸿生情绪很快就又转好，愉快的气氛再次回归。
    围绕着宝宝的话题，年夜饭吃了近2个半小时。
    吃完饭，宝宝要睡了，温凉和裴向风带她们先回了房间，其他人去到厅里吃茶聊天守岁。
    饭后散步是温凉的习惯，待宝宝睡着后她便到花园去。裴向风原本要陪她，却被程鸿生叫到书房去谈事了。
    为了避开再见沈赫，温凉没有从客厅那道门走，而是从边门过去。
    雪停了，气温比之前又冷了几度，温凉裹紧大衣，漫步在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
    程家的花园不算太大，但很精致，树木花丛仍像春天时郁郁葱茏，由于才刚下完雪，地上和绿植上都积了薄薄一层干净的雪，在景观灯下意境犹为唯美，可是温凉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她心里像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温凉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扑进胸肺，压抑的情绪却没被排出。
    她继续朝前走，走过一排灌木，转弯，突然看见坐在前方长椅上的人，猛得顿住脚。
    沈赫对着被景观灯照得昏黄的夜空吐出烟圈，随后转过头，见温凉正表情微愕地立在离他2米的地方。他一愣，旋即一下站起身。
    温凉定住了神，立即转身要走。
    “温凉！”沈赫急切地叫住她。
    温凉莫名自己为何要停住，当她意识到时，沈赫声音应当又落了过来，“你……好吗？”
    这句话听似是很艰难才从沈赫的喉咙里挤出，还裹满酸涩滋味。
    温凉一语不发，望着地上她来时的脚印。
    白色雪地上，2人身影在景观灯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放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捏了捏，温凉一个字也没有回，往前走。
    她脚步干脆，一下一下，沈赫只觉她踩在的是自己的心上。
    心痛的感觉再次强烈袭来，沈赫仰头闭上眼睛，眼睫刹间湿润，“温凉，我很想你。我很不好。”
    他喃喃自语，声嗓低哑哽咽。
    沈赫没有料到他和温凉会在这种境遇下重逢，从见到温凉那一刻，他的心便乱了，脑海全被温凉占据。
    他很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样。可是从重见到他的那刻起，温凉便像看陌生人一样，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屑与他说。偶尔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也再不是当年的温度，冷得彻骨。
    他当时就想，温凉一定是还恨他。
    果然，她真的恨他。
    零星雪籽又从天空轻扬飘落，温凉走回到灌木丛就再也走不下去，她立定脚步，胸口撕裂般的痛。
    她不懂怎么会这样，明明早就心如止水，为何会在看见沈赫的一瞬，她平静的心竟掀起波澜。幸好她向来情绪把控得当，才没被别人看穿。
    他刚才问她好吗？
    他看不见吗？
    她很好。非常好。
    没有什么比与他分手更好的了。
    两行眼泪从温凉眼中滑落，她恼自己为什么要哭，强行将眼泪逼回去。
    温凉正欲抬手擦眼泪，裴向风迎面走了过来。
    “Grace。”刚叫了一声，就看见温凉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眼泪，裴向风讶异，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了？”
    说完，他余光忽得瞥见温凉身后侧方有道身影在动。
    裴向风侧首看去，只见沈赫闭眼微仰着头。他不看见他表情，不知他在做什么，只看见他的喉结在喉间深艰的滚动，垂在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