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选了僻静的楼梯通道处。
江迟先开口:“你刚才进产房不在外面,老顾告诉我,是他那外甥女把人推倒致使早产的?”
昨晚郁庭川的电话里,只告诉他宋倾城要早产,没说早产的原因。
这会儿,听江迟这样问,郁庭川并未否认。
江迟心里有了数。
“那位李局亲自带着女儿大晚上过来,倒有些意料之外。”宋倾城和顾家之间的纠葛,他知道个大概:“这男婚女嫁早就各不相干,怎么还对上了?”
“还是以前那点误会没说开。”
在江迟面前,郁庭川的情绪平和,却也因为通宵熬夜,加上先前神经紧绷,身体有倦意袭来,所以,开腔答话的同时点了支烟,吞吐烟雾之际,眉眼间的阴郁有所褪去:“有的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迟又说:“晚上来的女人就是你那丈母娘?”
郁庭川的回答是默认。
“看着是年轻,刚才我看她被你吓得不轻,在孩子生了以后,没多久就悄悄走了,也没和谁打招呼。”
见郁庭川对此不发表看法,江迟只好自己接话:“老顾说他外甥女提到,你那丈母娘昨晚也有去慈善晚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家小姑娘是私生女,想让她给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去做肾脏配型,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消息恐怕会传出去。”
这一点,郁庭川本人也清楚。
他让人关掉晚宴上的音响设备,又命保全从台上‘请’走宋莞,哪怕处理的及时,终究是棋差半步。
宋莞出现在南城,借了朋友的邀请函来参加慈善晚宴,郁庭川承认,是他百密一疏,低估了宋莞为儿子的着想,在她刚进宴会厅的时候不叫人驱赶,也是因为没充分理由,现场那么多宾客,如果硬碰硬,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结果,宋莞在拍卖台上做的事也不小。
过了会儿,郁庭川才开腔道:“有些事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说着,他看向江迟:“医院这边还要你打声招呼,她现在早产,最好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虽然郁庭川没摆在台面上明言,江迟却听出来,不管是已经发生的,亦或是那些潜在的会对生活造成影响的纷扰,他都会去处理,包括在顾政深外甥女推人这件事上,江迟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郁庭川要找的是顾家长辈。
一个20出头的小女生,在大事上能做什么决定,既然犯了错,那就得让管教她的长辈出来负责。
送走江迟以后,郁庭川没有立即回病房。
他在楼梯通道门后抽完烟,然后去了新生儿观察室。
九月以来,短短几日抽的香烟,已经快超过前头每月的量,和烟瘾无关,只是忍不住借着抽烟纾解自己积压的心绪。
观察室只允许医护人员进出,郁庭川站定在那扇大大的玻璃前,视线投向那些保温箱,新生儿光裸的小身子裹着尿布,仰天躺着,头发乌黑,双眼紧闭,保温箱前标记孩子身份的牌子看不见,即便每个婴孩长得相差无几,郁庭川还是准确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睡的很香,比旁边的新生儿小了一圈,肉肉的手脚,让看着他的父亲心头一片柔软。
……
宋倾城是被会阴处的侧切疼醒的。
悠悠睁开眼,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有些懵然,她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平坦,身下的疼痛也在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把孩子生下来。
侧过头,她就发现趴在床边睡觉的郁庭川。
男人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只穿了件白衬衫,因为这个睡姿,肩膀背脊处,衬衫的面料稍稍紧绷,能感觉出他挺拔的好身材。
宋倾城没出声叫醒他。
病房的窗户,阳光从角落透进来。
看着陪伴自己的郁庭川,她身体的痛楚有缓和,忽然意识到,对她来说,真正有用的镇痛剂从来不是药物。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刚好碰到男人的发梢。
宋倾城用指腹沿着他耳背和后颈,捋了下他的头发,只是轻轻一下,她的嘴角已经弯起来,心里被丰盈的情绪装满,仿佛昨晚凌晨在产房里发生的种种都是黄粱一梦,孩子很健康,她的老公也在身边,这样很好,让她不愿再去想别的是是非非。
没一会儿,郁庭川就醒过来。
看着已经睁眼的妻子,先询问她的情况,特别是侧切处。
“没有想象的疼。”宋倾城不想让他太为自己操心,忍着伤口的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些。
郁庭川清楚产妇生下孩子后的不适,所以,哪怕她说不怎么疼,他不会真当她没事,却也没有当面去捅破,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着她发丝,动作透着温柔:“早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宋倾城摇头,问起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身体还算健康,目前为止,新生儿科还未因为孩子问题过来找人,郁庭川凌晨去看过儿子,也知道孩子的状态良好。
确定孩子没事,宋倾城整个人如释重负。
就在9月6日的下午,郁林江来看她,那会儿郁庭川回家洗漱,病房里只有宋倾城和照看她的巩阿姨。
郁林江还在住院,过来只要乘个电梯。
宋倾城猜想,他是来看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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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郁庭川去了顾家的老宅
巩阿姨以前见过郁林江,知道这是谁,所以在郁林江进来后,搬了把椅子给这位恒远的董事长。
虽然是顺产,因为时间尚短,宋倾城除了去洗手间,没再轻易下地。
郁林江在椅子坐下,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头上纱布已经拆除,整个人的精神不错,如今还留在医院,也是因为血压降不下去。
看着靠在床头的宋倾城,郁林江先开口:“老二回去了?”
“过去洗澡,晚些会再过来。”
郁林江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道:“孩子还在观察室?”
“医生说早产儿不比足月出生的宝宝,所以要先观察几天,确认宝宝身体没问题就会送过来。”
宋倾城说着,看向郁林江:“董事长是来看宝宝的?”
“……”郁林江。
巩阿姨帮忙倒了杯热开水,一边笑着说:“我上午有去观察室看孩子,护士指给我看是哪一个,瞧着比其他孩子小了些,却也比较壮实,健康得很,在观察室里待几天,也是为了求个安心。”
昨晚上,宋倾城进医院已经快9点,没人去告诉郁林江,他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个二儿媳妇已经生了,生了个儿子。
对儿子没提前通知他这个消息,郁林江心里存了芥蒂。
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自己是郁家的家长,早产生子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况且他就住在医院,昨晚理应知会他一声。
所以,郁林江进来的时候,其实板着一张脸。
宋倾城也没在意,兀自和巩阿姨说话:“是不是长得有些丑?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小孩,刚出生就好看,医生抱给我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以后长大可别长这样。”
巩阿姨笑,还未接话解释,郁林江的冷哼从旁边传来:“刚出生的孩子不都那样,电视剧演的那些,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头脑简单的观众。”
病房里有短暂的安静。
宋倾城让巩阿姨去洗点水果,看着巩阿姨去卫生间,她收回视线,对坐在一旁的郁林江道:“虽然是我儿子,也不能因为偏袒说假话,确实很丑,董事长如果不信,可以去观察室看看。”
郁林江:“……”
“董事长的伤怎么样了?”宋倾城突然问。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郁林江的脸色稍有缓和,但也算不上好看,瞧着她问:“既然生产完了,老二怎么没安排你去月子中心?”
“在医院挺好的,医生说我生产完身体没多大问题,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回家休息。”宋倾城顿了下继续道:“再说,孩子也在这里。”
慈善晚宴上曝光私生女的事,有人已经和郁林江说了个大概,哪怕他不喜家里的人闹出这种新闻,但考虑到这个儿媳妇连孩子都生了,就算他再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因此,也就没拿这件事为难宋倾城,只问她:“昨晚和老二去慈善晚宴了?”
宋倾城点头。
“老七也在宴会上?”
“对。”在郁林江面前,宋倾城没提顾清薇推她的事:“我跌倒,是他先送我来的医院。”
郁林江哼了一声:“他现在有车开?”
“是酒店的车。”
宋倾城听到郁林江这样问,记起郁承业说的,生活费被父母扣下,想来不是假的。
郁承业去参加晚宴是为了蹭吃蹭喝,他不肯回纽约,信用卡都被冻结,身上已经没多少现金。
昨晚在宴会上,主办方得知持郁林江那张邀请函的客人来了,特意过来和郁承业握手谈话,到后来郁承业被弄得没办法,眼看着不得不捐款,毕竟他老子是南城首富,但他浑身上下只有宋倾城给的五百块,还有打车找的28块零钱。
于是,借口去洗手间,拐出宴会厅向酒店服务于要了个红包纸袋,封了一百块进去,再回宴会厅交给工作人员。
当时工作人员拿到红包愣了愣,摸着很薄,显然是支票,随后代替基金会和郁承业表示谢意,又在红包背面写上郁林江的名字。
今天上午,郁林江得知郁承业以他的名义给慈善基金会捐了一百块钱,这位在商场上叱咤几十年的南城首富懵了。
在秘书给他看了那张基金会公布的捐款名单汇总表后,郁林江盯着‘捐款金额’那栏少得可怜的‘100’,拿着手机的手气得发抖。
问题是,他还找不到这个混账东西。
郁林江问宋倾城知不知道郁承业现在住哪儿,宋倾城如实说不知,看她不像撒谎,郁林江的话头一转:“老二这两个月一直都待在家里?”
这时,巩阿姨也从洗手间出来。
宋倾城已经在回答:“他七月做了手术,医生建议多休息,期间许助理偶尔会来云溪路,不过上个月开始,他有在忙公司的事。”
“公司?就他手里那点规模的小公司?”
听出郁林江的轻蔑,宋倾城正儿八经的解释:“公司好坏不在于大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董事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况且我相信他的能力,就算现在是小公司,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郁林江嗤笑:“你倒是无条件信任他。”
宋倾城没反驳这句话。
半晌,郁林江道:“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做事依旧冲动。”
说完这句,他抬头望着宋倾城:“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发现他有不当的行为就该劝阻,我听几位董事说,现在想上门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好歹是他的叔叔伯伯,他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宋倾城对上郁林江那双精烁的眼睛,不答只问:“这些叔叔伯伯逼着让他离开恒远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该爱护晚辈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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