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歌浅浅一笑,跟在白淑兰身后进了厨房。宁砚看着两人的背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白淑兰没有问他对陆秋歌的决定。
将送来的捷报连同何才岩的信拿进书房,找了本书架底层的书夹了进去。站起身后,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先前知道有章严维这个大腿可以抱,他还觉得高兴的话,那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就是喜忧掺杂了。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参与到官员派系的斗争中去。胜还好,一旦败了,他就会被牵连其中,仕途无望。
他现在就是一个小人物,别说内阁那几位二品大员,就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也能压的他喘不过气。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在他接下章严维那串佛珠,或者说在他爷爷宁伯生与章严维成为至交好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得选择了。
现在,对上元府派系斗争毫无了解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为什么人生如此艰难,我只是想过吃得饱,吃得好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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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砚中秀才的时候,同乡的人还只是上门言语祝贺一下,但这次中举,上门恭贺时已经不是空着手了。
真心恭贺也罢,巴结讨好也罢,反正宁家的伙食空前的好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一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宁砚就生了安于现状的心思。
什么会试,什么权力斗争,都由他去吧,他就安安稳稳过他的平淡日子。
但他知道,他要是将这心里话说出来,不止是他娘和秋歌,身后供桌上的两尊牌位怕也是不同意的。
陆秋歌盛了两碗鱼汤,给宁砚和白淑兰面前各放了一碗。
“娘,砚哥儿,趁热喝,凉了就有腥味了。”
白淑兰笑着接过。“好,好,这就喝。”
宁砚看着碗中乳白色的鱼汤,白色的豆腐块若隐若现,早就胃口大开了。天可怜见,这是他成为宁砚这么久以来第二次闻到鱼香。
拉了陆秋歌一把,说到:“秋歌,你也快坐下,一起吃。”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
“真香。”
陆秋歌看的弯起了眉眼,看起来和月牙儿似的。然后又给宁砚续了一勺汤。而她自己也不动筷,似乎这样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白淑兰在喝了两口汤后,放下了碗,意有所指的说到:“砚哥儿,你王家青牛哥马上就要成家了,亲已经说好了,是邻村一个木匠的女儿。”
宁砚喝汤的动作瞬间顿住,心也绷了起来,看来该来的还不是逃不过。
“是嘛,青牛哥一家这些年对我们家帮助不少,等他成亲的那天我肯定送他一份重礼。”
白淑兰看宁砚顾左右而言其他,皱起了眉头。“砚哥儿,我只问你一句,你离家赶考前是怎么和我说的?”
宁砚讪讪的笑了两声。“那个……我……”
陆秋歌翘起的嘴角平了回去,垂下了眼帘,默默无声。但就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的态度,让宁砚越发的愧疚起来。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这副男人都身体都用了四个月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本来应该是欢声笑语的一顿饭在这个话题之后,变得异常沉默起来。宁砚想打破这个僵局,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吃完饭后,白淑兰放下碗筷就走了,陆秋歌在收拾完碗筷,留下一句“你别为难,我去和娘说”后也离开了。
剩下宁砚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堂屋,苦笑着伸手拍了拍额头。
宁砚啊宁砚,你这都弄得什么事呀。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宁砚起身走出堂屋,绕过影壁,将大门打开。管光武一纸折扇,一身锦衣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前,他的小厮小六子则站在他的左后方。
看到宁砚,管光武张嘴就抱怨了起来。“故事还没给我讲完呢,你居然一走就是一个月,你知不知道少爷我这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砚正准备说话呢,管光武就打断了他。“站在那里干什么,让我进去啊!”说完,管光武直接拨开了宁砚,走了进去,熟门熟路了朝堂屋走去。
“对了,小六子,将我备的贺礼给他。”管光武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两人说到。
小六子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双手呈给宁砚。“宁公子,这是我家少爷给您的贺礼,请您笑纳。”
“知道你穷,所以没给你买什么书法字画,整整五十两银子,说不定你半辈子也就只能赚这么多了。”
宁砚听到数额,就没有伸手去接,摇头道:“太多了,我受不起。”
“那是对你这个穷书生来说,对我可不算多,反正你要不要我今天就扔这里了。”
走至堂屋,也不需要宁砚这个主人招待,管光武自顾的就坐下了,用扇子指着小六子说到:
“你就把银子搁到墙角,等我走了,他肯定就乐颠颠的收了。我还不了解他,跟女人一样口是心非。”
跟女人一样的宁砚:“……”
“废话别多说了,你接着给我讲,我记得上次讲到‘老子一气化三清’了,下来是什么?”
“下来……”宁砚也坐了下来,想了一下后,缓缓说道:“接下来是‘三教会破诛仙阵’……”
大破诛仙阵算是《封神演义》中的一个高潮阶段,多宝道人、准提道人、接引道人……各色人物层出不。
宁砚能记得的并不多。但他却能用他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人物去描绘一副宏大壮观的画卷,听得管光武津津有味,热血沸腾的。
等这一章回讲完,管光武“噌”的一下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宁砚,我决定了,我要将这《封神演义》写成话本,然后让我爹的商队把它传出去,我要成为一名最出色话本大家。”
宁砚已经习惯管光武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不以为然的附和了两句。
“等我赚了钱,分你一半。”管光武豪气的说到。“对了,你那个童养媳呢,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她都没露面,以前早就来给你端茶送水了。”
“她……她在陪我娘说话,所以没来。”宁砚说完,犹豫了一下后小声问道:“成亲……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管光武今年二十又一,不但早已成亲,而且还有的是一妻一妾。
管光武随口回到:“成亲能怎么样?不就是找个暖被窝的女人。不过你还别说,有温香软玉在怀,别提有多舒坦了。”
“行了,我不跟你扯了,我要赶快回去写话本去。”说完,管光武挥袖就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管光武走后,宁砚一个人在堂屋纠结了许久,然后一点点的“挪”向了白淑兰的房间。
站在门外,宁砚抬手轻扣了两下门。
“娘,秋歌。”
房间沉寂了一会儿便响起了脚步声,而后门就被打开了。陆秋歌将门打开后就侧身站在一边以让宁砚进来。
宁砚看了两眼陆秋歌,然后一咬牙伸手抓住陆秋歌的手腕,拉着她就穿过门帘进了内室。
陆秋歌也没挣扎,任由宁砚将她拉着走。
内室,坐在绣架前的白淑兰看到两人怔了一下。
“砚哥儿,你这是……”
宁砚深吸了一口气后,“视死如归”的开口道:“娘,我想正式娶秋歌进门,请娘为我们择定婚期,等我春闱结束,就与秋歌成亲。”
话毕,宁砚只觉得心中蓦地一松,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算是真正落地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话不想他想的那么难说出来,他更没有想象中的抗拒。
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的宁砚,白淑兰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与喜悦的笑容。
“好,娘给你们挑日子。砚哥儿,你须得记住,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秋歌,不然,我宁可不认你这个儿子。”
宁砚直视白淑兰的双眼,握着陆秋歌手腕的手也用上了力道。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第17章 陆家
书房。
宁砚正执笔练字,当他看到砚中墨汁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时愣了一下。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嘴角,果然是翘着的。
自己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喜欢傻笑?
“应该是要过年了……”宁砚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将笔放下,宁砚双手搓了搓,然后放到嘴边哈了两口气。腊月隆冬的天气,书房里只有一小盆炭火,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走到火盆旁用草木灰将还没有烧完的炭火盖住,而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走出了书房。
走至前院,看到了坐在屋檐下择大白菜的白淑兰。这是冬天为数不多能见到的几种菜之一。一般在天气还没有这么冷的时候,就从地里挖出来后放到地窖里,这个时候正好能吃。
宁砚朝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陆秋歌的身影,便问道:“娘,秋歌呢?”
白淑兰利落的将白菜剥成一片片放到篮子中,听到宁砚的问话后回道:“去河边洗衣服了,应该快回来了。”
宁砚一怔,下意识的往大门外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里烧热水洗?”
白淑兰抬头盯着宁砚看了一会儿,直看的宁砚不好意思的移开的视线。
轻轻一笑,白淑兰道:“等秋歌回来你自己去和她说。”
两人正说着呢,陆秋歌就提着装满了衣服的篮子走进了家门。
自从宁砚来到这个世界,宁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没有了,陆秋歌本来消瘦而且带着蜡黄的脸也日渐的白皙红润起来。
快二十岁的年龄已经褪去了青涩,越发的清秀标致起来。宁砚总觉得陆秋歌这样的人就不像是生在农家的,她就应该是那种恬淡、文雅的大家闺秀。
但比大家闺秀,她有多了几分倔强与坚强,不会逆来顺受。所以她才能做出提着菜刀上裘二家,咬牙杀掉裘二的一只鸡。所以她能用那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
宁砚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那天一冲动就去找白淑兰说娶陆秋歌过门的话,但每次想起都没有一点后悔。
那个坎儿一旦迈过去一只脚后,另外一只脚自然而然的也过来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歧视同性恋,况且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他的童养媳,他娶的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宁砚越看越欢喜,嘴角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看的白淑兰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里满是欣慰。
“秋歌,把衣服给砚哥儿让他晾就行,你快去他书房里烤会儿火,免得冻伤了让砚哥儿心疼。”
宁砚被这么一“提点”,忙上前两步接过陆秋歌手中的篮子。“交给我就好,你快去书房暖一会儿。”
陆秋歌柔和一笑,也不忸怩,微微颔首。“好。”
等陆秋歌离开后,宁砚便将衣服一件件的晾在院子里,白淑兰看着宁砚说到:
“砚哥儿,今天镇上有集会,一会儿你就和秋歌一起去赶场。马上就要到除夕了,你们俩把要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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