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忙忙碌碌，主外的霍凌霄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客人们离开时，方若宁找机会见到了褚峻中。
    “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这几天太忙，我都没空联系你，想着等再过两日去见你那个合伙人。”
    褚峻中看着她眼底的青影，知道这几天她肯定也没休息好，如果告知实情，她怕会越发心神不宁，想了想，又没说实话：“关于车祸意外，还没查到什么疑点，不过，倒是查出赵林朗当年出国留学的一些事。”
    方若宁一怔，急忙问道：“什么事？”
    “你上次说了他在圣安德鲁斯大学进修，正好，我父亲的一个老友是那所学校的教授，我通过他打听了下当年赵林朗求学的情况。如你所言，他的确非常优秀，甚至可以用天才来形容，据传，他还在圣安德鲁斯大学读书期间，就取得了许多学术成果，引来不少国际知名大企业想邀他加盟，可因为他是公费留学，而且国内高校为了培养他不惜一路开绿色通道，为他一再破例，所以当时签订了忠诚协议，协议规定他学成之后必须回国，不能留在国外，也不能就职于外企，否则，除了名誉扫地之外，还将面临巨额赔偿。”
    见她迷茫，褚峻中沉沉看她一眼，不解地问：“这些情况，你不了解吗？以你们当时的关系，他应该会跟你提起的吧？”
    方若宁脸色微微呆滞，摇了摇头，“他成绩优异，我知道一些，他偶尔会很高兴地跟我说又拿了什么奖，但没说有国际知名大企业向他抛出橄榄枝，更没说协议的事。”
    她出国很早，高中跟大学、研究生都是在英国完成的，所以对于国内高校这方面的政策，并没有多少了解。赵林朗没说，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褚峻中点点头，明白过来。
    方若宁沉吟片刻，突然悟到什么，抬眼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个，难道是想说，他如果诈死的话，那么动机就是……”后背突然涌起一阵寒凉，汗毛全都跟着竖起，“难道他是为了逃脱那个忠诚协议的约束？”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许，同时还有别的考虑……”
    具体什么考虑，褚峻中没有明说，但他相信，方若宁自己多琢磨琢磨，也能明白过来。
    如果赵林朗真是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么为了追求更美好更辉煌的人生，以女人为跳板来鱼跃龙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成功诈死，不但能摆脱忠诚协议，还能顺理成章地摆脱这段恋爱关系，以全新的身份去做他想做的事。
    只是这话现在说出来，对方若宁肯定是个巨大打击。
    在她心目中，必然还保留着青梅竹马最美好的回忆。
    两人还在交谈，不远处，送了客人折身回来的霍凌霄，无意瞧见。
    憔悴的眼眸缓缓眯起，眸底猝然暗沉，他盯着妻子跟褚峻中说话的神态，眉宇间拢着浓重的阴霾——她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
    “褚先生，谢谢你百忙之中来参加老爷子的追悼会。”男人步伐从容地走过去，像是毫无察觉，淡然得体地伸出右手。
    方若宁很及时地掩饰起所有情绪，自动站到霍凌霄身侧来，对褚峻中微微点头示意。
    后者也微然一笑，伸出手跟霍凌霄握了握，“霍先生太客气了，我跟若宁是多年老友，应该的。”
    两个男人的手掌接触之后，褚峻中明显感觉到霍凌霄暗中用力，这种力量充满敌意以及一种捍卫自己所属的意味——只是，都太精明，又都城府极深，面上毫无破绽罢了。
    等手松开，褚峻中也不再逗留，优雅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凌霄似笑非笑，“若宁，去送送褚先生。”
    “不用了，你们忙吧。”褚峻中委婉谢绝，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霍凌霄回头看了看她，她也只是微微一笑，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关心地问：“都忙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回去歇会儿？你看起来很累。”
    “嗯，有点……”霍凌霄握着她的手，沉沉回应，“不过，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走，你要是累了先回去？”
    “不用了，我等你吧，反正轩轩跟子谦已经先走了。”霍家似乎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这几天对轩轩的关心也很明显，方若宁见儿子没有明显抗拒，况且还有一个霍子谦陪伴左右，她便很放心地让儿子跟霍夫人等人先行离开了。
    “那你去内堂坐会儿？”
    “嗯。”
    两人牵着的手又分开，霍凌霄继续去忙了，方若宁走向内堂。
    刚坐下，手机响起，她拿出一看，是褚峻中发来的。
    “他肯定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实情。你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他帮你调查，或许能更快一些弄清事实真相。”
    方若宁心里越发沉重，凌霄察觉到了么？
    他这么敏锐厉害的人物，的确有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心里幽幽叹息，方若宁斟酌着，等老爷子的追悼会结束，找个时间跟他坦白这件事吧，但愿他不会多想。
    晚上回家的路上，霍凌霄一言不发，方若宁只以为他是太累了，心里又悲痛爷爷的去世，所以才意志低沉。
    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握着他的手，脑袋微微歪过去，靠在他肩上。
    夜里，原以为他会困极而眠，谁知她刚放松下来翻过身去，那具精壮的身体也跟着贴了上来，灼热的呼吸瞬间到了她颈侧。
    “凌霄？”她微微一怔，回过头来，吃惊的嗓音中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嗓音几乎低到肺腑里去，“睡不着？”
    男人没有回应，趁着她转过头的瞬间，薄唇压下来，堵住她的呼吸。
    方若宁只愣了一秒，便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肩颈。半个多月的时间，他明显瘦了，肩胛处的蝴蝶骨比之前越发突出硬朗，她心里止不住揪起来，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太不容易了。
    既然痛苦无法用眼泪来发泄，那就让她用另一种方式来安抚吧。
    “你这些天太累了，我……我来——”心头疼惜，面上羞涩，黑暗中她吞吞吐吐地说完这话，从他怀抱里翻身而起。
    霍凌霄被迫躺下去，幽暗中，眸底似有光芒闪出，女人吻下来，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宽厚温热的手掌扶在她绵软纤细的腰肢两侧，紧绷多天的神经在妻子的温柔缱绻中慢慢放松……
    这一夜，是回国来的第一次好眠。
    翌日，方若宁还在黑甜的梦境中徜徉，扰人的手机铃声便嗡嗡响起。
    身旁有动静，床垫也跟着弹了几下，她实在太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霍凌霄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看号码，又捞起地上丢着的睡袍穿上，走向露台。
    片刻后，混沌懵懂中的方若宁听到他骤然低沉紧绷的声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那边，霍凌渊无辜地说：“自从爷爷病重入院，这些日子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爷爷身上，股票买进卖出没有太大异动，谁会过分关注这个？直到今天开盘后，陈航刚才来跟我汇报这件事……说发现有人在大量收购市面上霍氏的散股，大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肯定是有人趁着这些日子我们在忙着爷爷后事的机会，对霍氏下手了，意图恶意收购。”
    霍凌霄听弟弟说完，墨眉阴郁地蹙拢，短暂沉默。
    身后，方若宁察觉到不对劲儿，已经起来了。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你不要自乱阵脚，今天有空的话，你跟陈航过来一趟。”
    “好的。”霍凌渊答应，顿了顿，又语调哀哀地说，“大哥，你既然都回来了，那总裁的位置就还是——”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们先过来跟我说下详细情况再做定夺。”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