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不安抚要怎么办?”何建国脱口而出。
夏温怡像是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她大眼瞪小眼地与何建国对视了几秒钟,皱了皱脸说:“我不知道对付这种人用什么办法最好,也不知道宸少和清远他们针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打算。但是何老先生,我觉得,一件衣服,如果纽扣扣错了,就必须得解开全部重新扣。你如果想遮遮掩掩,最终,只能让更多人知道你的纽扣扣错了。”
何建国呆愣地看着夏温怡。
过了好久,他才沉下脸道:“你的意思是,我和清远妈妈,应该去自首?”
“自首?”夏温怡愣了下,脱口道:“自首你们会坐牢的,何氏一样完蛋!”
“嗤……”何建国笑了:“看来,你比我那个刚正不阿的傻儿子要强,最起码拎得清。”
夏温怡却因何建国的话吃了一惊:“清远想让您和江女士去自首?”
“对!他就是这么跟我和他妈妈说的,慕景宸也是这个意思。”
“怎么可能?”夏温怡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想让你们去坐牢,还会等到今天吗?只要逼迫你们去自首,何氏自然会破产,宸少还费那么大力气折腾这么多事儿干吗?”
何建国眼睛一亮。
对啊!
他怎么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到底是太老了,还是被儿子气糊涂了?
如果清远和慕景宸真的想让他们自首,真的想让他们去坐牢,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如眼前这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女孩子。
这个叫夏温怡的小丫头,比他了解人性。
迟疑一下,何建国试探性地问:“那你觉得,他们不想让我们老两口坐牢,为什么还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
“不逼你们,你们会妥协吗?会跟宸少合作,跟慕天佑反水吗?”
何建国瞬间哑口无言。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
“咳咳……”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何建国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跟慕景宸握手言和,向我儿子投降,跟他们一起扳倒慕天佑。然后,再跟你妈一起去自首,去坐牢?”
夏温怡没听出来何建国话里已经冒出来了一句“你妈”,她看着何建国,突然笑了。
“何老先生,您觉得跟儿子投降很丢人吗?”
看着夏温怡狡黠的笑容,清澈的眼睛,何建国老脸一红。
他妈的,莫名其妙被一个小丫头窥破心思。
简直了。
夏温怡笑得很狡猾,脸上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您和江女士忙碌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清远和何灵吗?你们家又不存在宸少他们家那样的事情,我相信,您和江女士都是真心疼爱清远的。既然这样,跟清远投降,和他最好的兄弟握手言和,有什么不可以?”
何建国还没来得及接口,夏温怡又说:“而且,您为什么觉得宸少和清远会让自己的盟友去坐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王书曾经是什么身份,连王书都能被宸少洗白了,难道宸少还不能把自己兄弟的爸爸洗白吗?
虽然您跟江女士做的那些事情有点伤天害理,但我听王书说,那些药物根本就没流通起来,连在黑市上都卖不掉。所以,应该也不算十恶不赦吧?
再说了,慕天佑那种人,跟个疯狗似的,他自己身上都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他披露出来的事实,有可信度吗?宸少、清远和王书应该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吧?我实在不理解您在担心害怕什么?”
何建国彻底傻眼了。
夏温怡说的这些,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也绝对不会这样去想。
因为,他都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有信赖过谁了。
可是,很显然,夏温怡信赖慕景宸,信赖清远,也信赖王书。
在她眼睛里,这些小辈们都是无所不能的神。
这种盲目的信赖在何建国眼睛里是幼稚的、可笑的,他不相信人和人之间,能彼此忠诚到互相交付性命的程度。
但他真的没办法反驳夏温怡。
确实啊!
王书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为了给王书洗白,慕景宸做出了多少努力?
甚至不惜与慕氏反目。
以慕景宸的手段,想要给他们老两口洗白,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问题是,慕景宸值得信赖吗?
他会像帮王书那样,帮他们吗?
万一最关键的时候,慕景宸落井下石怎么办?
才想到落井下石,夏温怡又开口了。
她说:“何老先生?您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宸少?可是,您有选择吗?怎么样做,您面对的都是何氏破产和坐牢。难道您现在做垂死挣扎,就能改变何氏破产和您二位坐牢的事实?
我想,不能吧?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和江女士连鞋都没了,您还怕什么呢?放手搏一次,有可能柳暗花明,继续顽固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这些道理,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何老先生,您固守自封、顽固不化,难道是准备临时再拉个垫背的,把自己儿子和宸少全都坑进去?
如果还是我之前说的,您想让何氏破产,想让慕天佑成为最后的赢家,那么,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着话,夏温怡站起来:“何老先生,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都说邪不压正,做错事不可怕,亡羊补牢也为时不晚,可怕的是错上加错。清远还在下面等我,我走了。”
“等等!”何建国也站起来。
他看了夏温怡足足两分钟,才说:“你今天过来,到底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夏温怡一头雾水。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跟我说这些话?”何建国死死盯住夏温怡的眼睛,丝毫不放过夏温怡的任何情绪:“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一进门就出手打人?”
“这还需要胆子吗?”夏温怡莫名其妙:“您跟江女士是要杀死我全家的凶手,难道我还要怕你们?好吧!就算你们很牛逼,时时刻刻都想谋杀我,你们会那么蠢,在自己家里动手杀我?
再说我现在是清远的妻子,清远这些年为了找我,变成了什么样子,相信您和江女士比我清楚。我觉得,您一定考虑过,如果杀死我,清远会变成什么样子。除非您想杀死清远,否则,我不信您会对我动手。
那个……江女士有可能犯糊涂,再次买凶杀人,但我觉得,您应该没那么糊涂吧?如果您连江女士都管不了,那么,何氏您又要怎么管?”
“你对自己这么有把握?”看着夏温怡,何建国的眼睛里多出一抹意味深长。
“我不是对自己有把握。”夏温怡笑了下:“我是对清远有把握。因为我知道,他爱我。一旦我出事,他也活不了了。所以,我不怕。倘若您和江女士比老虎还要毒,能亲手害死自己儿子,那我也认了。我觉得,像宸少的爸爸妈妈那样,能死在一起,其实也蛮幸福的。”
不知道该说夏温怡傻,还是该说她聪明。
但,这个小丫头的匹夫之勇,还有对清远盲目的信赖,真的有点打动何建国。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清远的脾气太绵软了些,沉稳有余,魄力不足。
哪个大家族没有藏污纳垢的事情?
哪个豪门没有勾心斗角?
清远那样的性子,优柔寡断,又心软,将来掌家,难免会受制于人。
这,其实是何建国最担心的。
可是,夏温怡一进门就敢抽他和江燕的耳光。
现在在书房里,面对他还敢说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很显然,这个小丫头不缺乏勇气,她还很敏锐,甚至,很犀利。
她只是出身卑微,不怎么懂规矩,也迷迷糊糊,半点不了解豪门。
但,在性格方面,她还的确是儿子的互补。
假以时日,只要好好调教,兴许,夏温怡能成为清远最得力的助手。
莫名地,何建国就觉得夏温怡看着挺顺眼。
他想了想,又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我……”低下头,夏温怡抿了抿嘴角:“见到你们了,我就不怕了。但来之前,我确实挺害怕。”
“所以呢?”
“所以我准备了一些防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又看何建国一眼,像是做出某种重大决定,夏温怡走到书桌前,开始从口袋里掏东西。
“这个是胡椒粉,这个是辣椒水,这个是我用洗洁精调出来的泡泡,还有这个,防狼喷剂,这个,我网购的小电棒。”
最后,夏温怡取下脖子上的哨子:“还有这个哨子,如果我遇到危险,可以在关键时刻求救。”
看着这些东西,何建国仿佛看见了一坨屎。
这个丫头,幼稚得简直……可笑。
实在没绷住,他“噗嗤”一下笑起来。
大约这辈子都没有人进他书房带胡椒粉和辣椒水的,何建国越想越觉得可笑。最后,索性“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夏温怡被何建国笑得一头黑线。
她是个逗比吗?
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怎么把何建国逗成这样?
话说,这些东西,她今天早晨倒腾了好久。
这都是以前她和林可馨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回林可馨出去碰瓷,她们俩都精心准备的防身必备品。
那些年,丫儿用这些东西,攻击了不少色.狼。
别看东西土,关键时刻,真的挺管用。
要知道,有多少被侵.犯的少女,被歹徒袭击的时候,只要手里有一罐胡椒粉,或者一瓶辣椒水,其实就能逃脱噩运。
这有什么可笑的啊?
人人都说何建国和江燕危险,清远一提他爸妈,吓得脸都发白。
既然是那么可怕的人物,她夏温怡在身上装点防身的东西怎么了?
她总不能随身携带一把枪吧?
就算她想,也没地方去弄是吧?
……
夏温怡跟着何建国一进书房,何清远和乔俊就跟了上来。
他们实在不放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俩也能破门而入去救场。
何灵本来在楼下陪着江燕。
但何清远和乔俊上去了,她们母女俩也坐立不宁。
索性也上来了。
所以,夏温怡和何建国在书房里谈话,外面四个人心急如焚。
何清远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突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何建国爽朗的大笑声,一下子呆住了。
不止是他呆住,其他三个人也呆住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见何建国这样笑过。
夏夏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何建国笑成这样?
何清远实在忍不住,“砰”地一声,把书房的门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