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馨像是傻掉了，又像是完全不认识慕景宸。她怔怔地看着慕景宸，直到慕景宸颤抖着手，捧起她的脸，低下头来亲吻她。她才猛地挥出手掌，重重抽在慕景宸脸上。
    “魔鬼！你这个魔鬼！刽子手！杀人犯！你把小念还给我……还给我……”
    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林可馨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她“啊”地一声用手捂住肚子，整个抽搐成了一团。
    晕过去之前，她嘴里依然无意识地唤着：“小念……小念……小念……”
    眼睁睁地看着林可馨晕过去，看着女孩捂着肚子浑身是血，慕景宸觉得生命在体内一点点流失。
    他仿佛看见林可馨肚子里的两个小生命已经悄然离开，变成一滩血水，和小念肮脏的血混合在一起。就像当年，小念爸爸肮脏的身体，和林可馨爸爸的混在一起。
    “啊……”抱着林可馨跪倒在地，他对着夜空仰天长啸，泪水在脸上疯狂地奔腾，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狼。
    然后，他猛地站起来，抱着林可馨就往人群外冲。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戏剧化，简直比看美国枪战片的节奏还要快。所有的人都呆掉了，连警察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慕景宸的车呼啸着冲出去，人群才沸腾起来。
    没有人发现，人群中有条清俊的身影，迅速拦了辆出租车，跟在慕景宸后面，追了上去……
    慕景宸没有疯。
    在最初的慌乱和绝望过去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送林可馨去医院。
    他得救可可，不管能不能保住孩子们，他都得保住可可的命。
    首选是市医院。
    但何清远不在，江城最好的妇产科医院是何氏名下的妇幼保健医院，而最好的妇产科专家，是何灵。
    所以，上了路，慕景宸又调转方向，把车开往何氏妇幼保健医院……
    张妈不是自己要去打开水的，她是被护士叫出去的。
    一开始张妈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一个戴口罩的护士把她叫出去的时候，只是让她去水房打开水。
    水房就在病房长廊尽头，现在是大半夜，病房门口又有王书的人在守着，张妈想了下，接过暖水瓶就去了。
    她没想到，水房里会有两个护士在接开水。而地上，摆了一长溜暖水瓶。
    张妈很想插队，跟护士们商量一下，让她先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就是这么忍住的几分钟时间，她再回到病房时，发现门口的看守不见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张妈“砰”地一下推开门，脚还没跨进去，便脱口喊道：“太太？”
    回答她的不是林可馨的声音，而是何灵。
    何灵一脸怒气地站在病床前，手里拿着瓶液体。
    看见张妈进来，她不满地皱眉问：“张妈？我嫂子呢？”
    何灵的话一问出口，张妈就知道出事了。
    手里的暖水瓶骤然落地，眼前一黑，张妈直接晕了过去……
    慕景宸赶来的时候，张妈还没醒，躺在病床上，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而何灵绷着脸，手里还抓着液体瓶，死死瞪着头都不敢抬的看守。
    看守一脸委屈。
    他刚才守在门口，看见有个医生鬼鬼祟祟地晃来晃去，一看就不像好人。
    凭借敏锐的职业本能，他直接跟了过去。
    果然，跑过去就看见那名医生走进护士站，在准备往护士刚刚配好的液体里加东西。而那瓶液体上，写着的正是林可馨的名字。
    看守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将医生拖到楼梯间，直接打了个半死，然后将医生交给了保安。
    经过保安辨认，这医生是个病人，脑子有点问题，总幻想自己是个举世闻名的大夫。
    而他手里拿的注射器里是生理盐水，是刚从护士站顺走的，没什么要紧。
    平时这个病人都由看护专门看着，而且，这病人的病房离监护室很远。大概今晚看护睡着了，这病人半夜睡醒，想着要去救死扶伤，这才大半夜跑出来，误打误撞地跑到了这里。
    整个虚惊一场，看守气得要死要活，又悻悻返回病房。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
    但就是这么几分钟，回来时，已经发现太太不见了。
    此时，何灵瞪着他，模样像是要吃人，看守理亏，不敢说话，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何灵。
    何灵的肺都要气炸了。
    因为是大半夜，医院里的医生不够用。她给林可馨下了处方，让护士先给林可馨挂上葡萄糖，自己亲自去药房领了一瓶进口保胎药。
    就这么一上一下，回来就发现病床上没人了。
    而张妈和看守先后回来，看守一问三不知，离开的理由，可笑得让她想打人。
    张妈更好，直接俩眼一闭，人事不省。
    根本都不用问，只看地上碎裂的暖水瓶，何灵就知道张妈干吗去了。
    气得正大眼瞪小眼，突然看见慕景宸抱着浑身是血的林可馨进来，何灵吓了一跳。
    继而，赶紧迎上去：“景宸哥？我嫂子她？”
    “快快……”慕景宸紧张得嘴唇都在颤抖：“何灵？你快点给可可检查一下，看看她怎么样，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最后，慕景宸的声音已然破音，孩子两个字根本就听不到。
    何灵认识慕景宸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慕景宸？
    看见林可馨一身的血，她的心咯噔一下，一分钟都不敢耽搁，冲慕景宸挥挥手，直接带进监护室。
    脱掉林可馨沾满鲜血的衣裳，仔细给林可馨检查后，发现林可馨并未出血，何灵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打开b超机，又给林可馨做b超，监测了下胎心音。
    察觉到宝宝们的胎心音很有力，胚胎也非常活跃，何灵心头的巨石这才重重落地。
    “景宸哥……”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慕景宸就用一只手摁住自己的脸，笑了。
    “没事是不是？宝宝们没事是不是？”
    “还不能说没事，只能说暂时没事。”本着严谨负责的态度，何灵笑道：“情绪激动是孕妇杀手，在孕前期导致流产的几率非常高。只能说嫂子很幸运，暂时躲过了这一关。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嫂子醒过来之后。”
    “那可可？”
    “血压有点高，情绪也非常不稳定，我给她打点降压药，今晚让她在监护室待一夜，等明天情况稳定了再转去特护病房。”
    “好！我在这里陪她。”
    刚才慕景宸已经把今晚的事情大致跟何灵说了，何灵迟疑一下，还是开口劝道：“景宸哥？你最好还是到外面去等。我觉得，嫂子大概不太想看见你。”
    慕景宸愣了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但是他没反对，点了下头，他僵硬地冲何灵笑笑：“你嫂子喜欢干净，等下，你叫两个护士过来，给她把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好！一会儿我亲自给她洗。”想了想，何灵又说：“景宸哥？你也去洗一下吧？我宿舍配有浴室，你这一身血腥，对嫂子不太好。”
    说着话，她把钥匙掏出来，递给慕景宸。
    “嗯！”
    接过钥匙，慕景宸再看林可馨一眼，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何灵轻叹一声，给林可馨挂上降压药，推门出去给林可馨端热水。
    何灵刚出去，一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便推门走进来，迅速躲在了屏风后面。
    过了大约十秒钟，一个戴口罩的护士端着治疗盘推门走进来。
    进来后，她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将里面的药水注入降压药。然后像鬼魅似的，又悄无声息出去了。
    她一出去，屏风后面的男人就走了出来。
    走到林可馨身边，他动作麻利地关闭输液器，将降压药取下来，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看清楚液体瓶里微小的颗粒后，他清澈温润的眼神骤然一变。
    然后，他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来两样东西，一瓶一模一样的降压药，一只装满鲜血的血袋。
    将降压药迅速换上，打开输液器，他迟疑了一下，又伸手在林可馨头上极怜爱地摸了摸。这才掀开被子，抬起女孩裸着的双腿，打开血袋，将鲜血小心翼翼地倒进去。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心疼，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把被子还原成原样，又在b超机上捣鼓了几下，确信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摘掉口罩，俯下头，凑到林可馨耳边低声说：“可馨？有人要害你。我虽然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但却能感觉到，对方不光是针对你来的，更是针对宸少。如果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们的孩子，你愿不愿意暂时离开宸少，躲过这阵锋芒？”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林可馨，迟疑一下，他还是在林可馨惨白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灯光下，他俊美温润的脸，不是文轩还有谁？
    嘴唇只是蜻蜓点水地在林可馨的额头上蹭了下，文轩便迅速离开。
    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出病房……
    何灵不敢离开太久，怕再出现张妈之前去打开水，林可馨偷偷跑掉的悲剧。所以，她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
    看见林可馨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何灵松了一口气。
    她把水盆放在地上，掀开被子，准备给林可馨擦洗。
    视线猛地对上林可馨身上的血迹，何灵呆住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她给林可馨检查的时候，林可馨没有出血。而且，慕景宸当时就在旁边，慕景宸也看到了。
    可是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血？
    难道，她出去这么两分钟，林可馨肚子里的孩子？
    实在不敢往下想，何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打开林可馨的腿，想用温水给林可馨擦洗一下，也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一打开，鲜血便汩汩涌出来，而林可馨的臀下，几乎都被鲜血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