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突然一阵阵刺痛，慕景宸终于对着手机，发狠般输入一行字：“回来！如果你想离婚的话！”
    回来，不是离婚，是回我身边来。我亲爱的女人，只要你回来，哪怕将我的尊严践踏进泥土里，哪怕做你脚底最卑贱的尘埃，我也心甘情愿。
    输完这句话之后，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全都流失了，慕景宸再也摁不下去发送键。
    站起身，他点了支烟，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地吸着。许久，脸上的表情和眼底的暗涌，才重新归于平静……
    林可馨蒸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文轩说得不错，洗了个桑拿，她觉得神清气爽。
    文轩把时间也掌握得很好，林可馨刚穿好衣服他就回来了，手里捧着只大盒子。
    看见林可馨的模样，文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实在没忍住，伸手在林可馨的头顶揉了一下。
    林可馨被他的摸头杀搞得有点懵，半天才意识到文轩在笑什么。
    文轩虽然长得温暖干净，人也有点偏瘦，但却身材高大，林可馨穿着他的睡衣，就像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尽管她把衣袖和裤腿都卷起来，但长长的衣襟几乎拖到她的膝盖，看上去她就像只腿短身子长的板凳狗，十分喜庆。
    洗桑拿脸上蒸出来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林可馨眨巴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开玩笑地说：“师兄？我是不是很水嫩？”
    “嗯，水嫩得厉害。把我桑拿浴室的水分都蒸到了脑子里，马上就能飙出泪来。”
    “你居然笑话我脑子进水？”
    “噗嗤……”文轩终于笑场了。
    笑了一会儿，文轩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边往厨房走边说：“头发还不太干，你再去吹吹，我准备点吃的。”
    “要我帮忙吗？”林可馨跟过去。
    “不用！我很快就好。”
    文轩真的不是吹牛，等林可馨把头发彻底吹干，餐桌上已经摆着煎好的太阳蛋和两杯热牛奶。
    把椅子拉出来，示意林可馨坐下，文轩解释说：“舞会上虽然有吃的，但那种场合放开肚皮吃不太好看，所以我们先垫一下，免得一晚上都挨饿。”
    这话虽然实在，但林可馨却明白文轩的苦心。就算再吃不饱，也不可能饿一晚上，文轩说这些话，做这么多，无非是害怕她大病初愈，体力跟不上。
    感激地冲文轩笑笑，林可馨爽快地坐下。
    上大学的时候，林可馨和夏温怡就跟文轩相处得很好。文轩这个人没有架子，身上也没有何清远、慕景宸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像浊世中的一股清流，虽然格格不入，却温柔可亲。所以不管林可馨还是夏温怡，跟文轩在一起都会觉得很轻松。
    这顿饭十分简单，吃得也快，林可馨却觉得这是这些天她吃得最舒服、最轻松的一顿饭。
    吃完后，她放肆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大一有段时间夏温怡还开玩笑，说如果她和何泽远能成功，林可馨再和文轩配成对，那才叫美事成双皆大欢喜。那时候林可馨没把夏温怡的话放在心上，但她却也曾感叹过，像文轩这么温柔体贴的人，不知道以后谁那么有福气，可以嫁给他。现在吃饱喝足，林可馨下意识就想起了这番话。
    笑眯眯地看着文轩，她说：“师兄啊？你性格脾气这么好，这么温柔体贴，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给我和夏夏找个嫂子吧，将来我们也好去你家经常混饭。唉！哪个女人能嫁给你啊，那简直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文轩没想到林可馨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愣了愣，他避开林可馨的视线走到客厅里，拿起茶几上的盒子说：“去更衣室换上试试，如何合适的话，你稍微打扮一下，我们出发吧！”
    林可馨走过来，接过盒子问：“这是什么呀？”
    等拆开包装，看清楚盒子里是什么时，她心头猛地一暖，许久才说了声谢谢……
    文轩给林可馨买的礼服样式非常简单，淡蓝色的雪纺裙，大大方方的小翻领，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裙摆却有一层白色的荷叶边，看上去温婉中带着点俏皮。
    这种中规中矩的礼服和满大街泛滥的吊带裙完全不是同一类，但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所以，当文轩带着林可馨下车时，接到消息出来迎接他们的何清远和夏温怡，眼睛都亮了。
    “哇哇……”拉着林可馨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夏温怡才夸张地说：“丫儿，是你吗？我还以为你会打扮成妖艳美妇。说，什么时候居然从良，从灰太狼变成吃素的美羊羊了？”
    “去你的！”掐掐她的脸，林可馨才大大方方冲何清远伸出手：“何副院长你好，我是夏夏的好闺蜜林可馨！”
    “以前在大学里见过，林小姐和小夏一样，应该都是我和文轩的小学妹吧？” 礼貌地握了下林可馨的手，何清远看着林可馨的目光中满是惊艳，却也透着股诡异的兴奋：“林小姐可真漂亮！”
    林可馨被何清远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笑着说：“何副院长的记性真好，我和夏夏确实在江城大学见过您和师兄，那时候……”
    刚说到这里，夏温怡轻轻咳嗽了一声，林可馨赶紧打住话头，冲夏温怡挤了下眼睛，又冲文轩嘟嘟嘴，表情有点萌。
    看见她这幅表情，何清远开玩笑说：“既然大家都是校友，以后你也像叫文轩那样叫我师兄，我就叫你小学妹吧！”
    大约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年初见何清远的时候，林可馨就觉得他和文轩的气质十分接近。时隔六年再见，林可馨发现，这个清俊不凡的男人不但随和，笑容下似乎还隐着一股沉稳的霸气。
    这种霸气和徐子阳身上的不大一样，跟身边的文轩也不一样，让林可馨觉得似曾相识。林可馨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慕景宸，但，她又觉得好像何清远跟慕景宸那种从西伯利亚走出来的生物也完全不同。
    一连看了何清远好几眼，林可馨才想起来他像谁。貌似地下交易医院的那位女医生、慕景宸的女朋友何灵，也喜欢这样笑。
    想法一经产生，林可馨越看何清远觉得越像何灵，连长得都像，还有笑容里藏着的那股八卦，以及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的眼神，简直跟何灵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让林可馨毛骨悚然，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念头，何清远和何灵都姓何，俩人又都是医生，他们不会是兄妹吧？
    刚想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哥？你的贵客到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林可馨头皮一麻，倏地回头。
    果然，大门外缓缓开进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没完全停稳，一个穿着华丽礼服，美貌异常的女人已从车上跳了下来。
    看见林可馨，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也不管自己穿的衣服方便不方便，提起裙摆就跑过来，“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可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失，像看见鬼了似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何灵。
    文轩和夏温怡也很惊讶，看看林可馨，再看看何灵，同声问：“你们认识？”
    “认识！”没等林可馨接嘴，何灵已神叨叨地挤着眼睛，自来熟地抱住了林可馨的手臂：“我和林小姐可是熟人！”
    林可馨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她觉得，被何灵抱住的胳膊就像正被烙铁炙烤着，不但烫得难以忍受，还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何灵来了，是不是慕景宸也来了？如果慕景宸来了，看见她和文轩穿着情侣装站在这里，慕景宸会不会想歪？
    “我……何医生……”推开何灵，林可馨想把手臂抽出来。
    “你怎么这么见外呀？”根本不允许林可馨挣扎，何灵整个人都吊在她的肩膀上。晃了几下，她才笑眯眯地说：“我听我哥说了，你和小夏都是他和文轩哥的学生，也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我就叫你一声嫂子，你以后叫我小灵子就行了。”
    这声“嫂子”把文轩和夏温怡都吓了一跳，他们根本想不到何灵所谓嫂子的另一半是慕景宸，夏温怡在最初的愣怔之后，居然冲林可馨挑了挑眉，满脸调侃和善意的幸灾乐祸。
    文轩的表情有点尴尬，但他看向林可馨的目光更加温柔，连耳根都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林可馨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她现在有种特别强烈的预感，慕景宸就坐在何灵刚刚下来的那辆车里，而何灵说出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都是给慕景宸听和看的。
    也就是说，慕景宸已经把他们俩的关系告诉何灵了对吗？
    心头漫过无边的悲哀，林可馨一阵头晕眼花。
    以慕景宸的性子，该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他才会告诉何灵自己和她的关系？所以，这个外界传闻从来不近女色的冷冽男人，其实，早就和何灵突破了那种关系，甚至，比跟她还要更早、更长些是吗？
    强烈的自卑感和羞耻心让林可馨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她强忍着甩开何灵的冲动，硬挤出公式化的笑容，低声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林可馨转身就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何灵乘坐的那辆车的车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深蓝色竖纹西服的男人，捧着好几只大礼盒从车上缓缓下来。
    林可馨的视线猝不及防和男人撞到一起，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