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毓月这样撞进了他的眼底，心被狠狠扎了一下，抿了一下唇，她犹豫着朝他走来，“我……”
正要开口，手却被容祁一把拉了起来，吓得她的身子，蓦地僵住了。
容祁这会儿并没有看她，而是将他抓着的那只手掌翻了过来，她这才注意到掌心竟然被磨破，流了不少血。
应该是先前摔倒的时候，跟雪地那些小石子磨破皮了。
先前的时候没觉得痛，这会儿看着，掌心隐隐有些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手，被容祁抓在掌心当，她有些局促地要将手给抽回来，动了几下，容祁却并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一些。
他诧异地抬眼看向容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听容祁道：“以为弄伤了手不用干活了么？”
北堂毓月被他这话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要开口解释，“不是，我不知道手破了，我这……”
正要说她这回去包扎，容祁的手不知道何时多了一瓶药，直接扔到了她面前，“把伤口包扎好，王府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别以为弄伤了手可以躲懒。”
说这话的时候，容祁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在北堂毓月的脸避开。
倒是北堂毓月被他这话当了真，早做好了被他恶语相向的准备，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听到他说自己为了躲懒才有意让自己的手受伤，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握着药瓶的手，用力紧了紧，低眉声音闷闷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看了容祁一眼，道：“我先告退了。”
也不等容祁开口，她便忙不迭地往外走，怕自己慢了一步，会被容祁看出自己此刻压抑的情绪来。
可在她开门的瞬间，容祁那低沉的嗓音冷冷地喊住了她，“站住。”
放在门把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感觉到身后那人的气息离得近了一些，她抿了抿唇，回过头来，对了容祁微愠的眸光，“我的药是借给你用，不是让你拿走的。”
北堂毓月一愣，低眉看了一眼手拿着的那瓶刚刚容祁给她的用来治擦伤的药膏，眉头拧起。
给她药又不让她带走，到底是让不让她擦药，他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此时的北堂毓月，心头蓦地有些恼火，“给我药又不让我带走擦，你到底要我怎样，这样耍我很开心吗？”
她知道北堂家欠肃亲王一条命，可北堂家全族多少条人命都让他处置了，他还觉得不够赔给肃亲王么？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她，很好玩吗？
北堂毓月原本又闷又堵的心头，此刻更加闷疼得厉害，话音落下的同时，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大圈。
容祁看着她表情僵了一下，眼底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得加深。
北堂毓月见他没了反应，下意识地抬眼朝他看去，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目光，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
她怎么能在容祁面前发那样的脾气，还以为她是从前的北堂毓月，还以为他是从前的容祁。
明明下定决心要为了保护小源，不论容祁怎么对她都心甘情愿地承受，可这一次，他不过是戏耍一下她罢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酸涩，大概是从前被容祁宠习惯了吧。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压下心头涌来的痛意，她正准备为自己刚才的话跟容祁致歉，那只受伤的手掌，被容祁抓过来摊开，见他打开瓶盖，将里头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入她的掌心，一瞬间
，那辛辣的刺痛顺着那磨破的伤口一点一点渗了进去，疼得她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却被容祁抓着不能动弹。
“你觉得我开心么？”
在她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掌的时候，容祁这话突然冒出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北堂毓月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是自己刚才对他的那一番质问。
北堂毓月身子一僵，下意识地要为自己刚才的那话解释什么，却见容祁的目光从她的掌心收回，投向她，“你觉得我开心吗？”
他又重复了刚才那个问题，深不可测的黑眸里，隐隐溢出的那番痛意，刺得北堂毓月的双眼涩涩发疼。
“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你觉得我希望现在被我折磨的人是你么？”
与其说是在折磨她，不如说是在折磨他自己。
“我……”
北堂毓月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让彼此的心里都好过一些，可发现，不论她说什么，两个人的心，都苦得难以启齿。
“所以，北堂毓月，既然没的选，那只能面对了，既然我们注定要苦，那互相折磨好了。”
容祁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在对北堂毓月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可他语气的苦涩和脸的悲伤，却让北堂毓月根本没办法忽视。
“容哥哥……”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她从前一贯喊他的称呼，却感觉到被容祁抓在掌心的手，被攥紧得发痛，见容祁看向她，原本凉薄的黑眸里，溢出了一轮又一轮的恨意，“闭嘴！这不
是你该叫的。”
他声音沙哑，竭力压着心头涌来的苦涩，可手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雪白的纱布，绕过她柔软的手掌，缠了一圈又一圈，明明二人看似亲密的举动，只有两人自己清楚，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这辈子都没办法填满的鸿沟。她不知道容祁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帮她包扎好，此时，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这段日子以来，一些谁都不愿意去提的事，现在，像是容祁拿了一把刀，硬生生地将这
样的事劈开了一个缺口，她即使想去逃避都不行。
“谢谢。”
几番挣扎过后，她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又苦又涩，眼睛用力地眨了好几下，才勉强将眼底那痛苦的泪水给逼退了回去。
“奴……奴婢告退。”
奴婢……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大概也只是这样一主一仆，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