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乖,那些下人乱说话的,你别相信他们,改天咱们告诉王爷,往王爷惩罚他们乱说话,好不好?”
“他们真的在胡说吗?”
“那当然,太后,皇还有王爷都说你娘亲活着呢,你不相信他们,反而去相信那些下人吗?”
小世子听得似懂非懂,可是,转念一想,觉得大伯母他们对他这么好,肯定不会骗他,这样想着,他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那我要多多吃饭,我要娘亲早点回来。”
“小世子真乖,那我们现在先躺下睡觉,好吗?”
“好。”
“真乖,奶娘抱着世子爷去睡觉觉咯。”
屋内的灯,终于灭了,柳若晴站在门外,早已经泣不成声。
等过了好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放轻了脚步,走到院子里,翻身进了东院。
东院里,一片漆黑,只有鹅毛般的白雪,伴着月光,从空落下。
听奶娘刚才那话,想必言渊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的摆设,完全没有变,始终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梳妆台属于她的东西,也没有被收拾起来,一切,都保留着,像她还在一样。
连书桌她当初为了给戏园子写的那些戏的手稿,这会儿也还放在桌子边,叠得整整齐齐。
柳若晴看得双眼发涩,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又蓄满了她的眼眶。
她走前去,手,拂过床铺,面一片冰凉,枕头边,还放着一块手帕,是当初她亲手给言渊绣的,原以为他嫌弃她绣得难看,早给扔了,没想到现在却只能靠着它伴着自己入眠。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人总是要死的,生离死别总是要经历的,所以,她把这一切都看得很开,所以,她不能够想象自己的死,对言渊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
拿着那块手帕站在床边停留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离开,视线却不经意间偏见了那敞开的窗户外,那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的心,骤然一痛,快步走到窗前,那个白色的身影,那随风扬起的白色银丝,刺得她双眼一阵酸痛。
心,仿佛在那一刻窒息了一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孤独的月色下,那人一头银丝,落寞地站在一个墓碑前,月光打在单薄的身,仿佛将他跟整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每晚,言渊都会站在这里陪着柳若晴的墓碑说话。
墓碑的字,是他拿着刀,一笔一划亲手刻下的——爱妻柳若晴之墓。
他找不到她的遗体,在这里给她埋了衣冠冢,他可以每天陪着她,一直到他可以去找她的那一天。
“晴儿,你让我活着,我活着,这样,陪你一生。”
他的声音,喑哑得令人心碎。
梨花林,白色的雪,落在言渊的肩,梨树的枯叶早已经飘零,随风落下,淹没了面前的雪白的孤冢,也埋藏了一个男人和他一世的深情。
言渊在墓碑前缓缓蹲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墓碑他亲手刻下的名字,眼底的哀伤,从不曾消失过。
纵使他位高权重,纵使他俯瞰江山,可这个江山之,早已经没有他所珍爱的了。
“晴儿,安心在这里待着,没人敢来打扰你的安宁,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护你一世安好,如今你离开了,我也要护你一世安宁。”
这孤冢之,即使没有埋着他的晴儿,可那个女子,早已经埋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牵扯,会伤筋动骨。
柳若晴用手捂着嘴,才掩盖住自己痛哭的声音,手掌被她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子,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他身那种无尽的悲凉和孤单。
她无法想象他的痛苦,却在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时,心,瞬间碎了一地。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恨得起来,怎么怨得起来,即使被灭门,她也没办法做到去恨一个这般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她没办法做到像云娇容那样,可以狠心对皇帝下手,她甚至连恨都恨不起来。
让她怎么恨,怎么怨呀。
“言渊……言渊……”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甚至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去。
鼻血,又开始不停地往下掉,染红了她的手掌和袖口,她低眉看了一眼,窗台,也落下了几滴。
“什么人?”
突然间,隐在附近的暗卫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厉声喝道。
言渊平时在梨树林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包括暗卫。
所以,这些暗卫只能远远地守着,因为离得远,所以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言渊身,自然也忽略了房间里出现的人。
加柳若晴本身有极好的轻功,暗卫们一开始并未发现她。
如果不是她刚才情绪失控出了一点声音,他们也根本发现不了。
听到暗卫的声音,柳若晴猛然回过神来,一紧张,手忙脚乱地擦了擦鼻尖处的鼻血,下意识地要逃走。
现在,还不是她露脸的时候。
靖王府的暗卫跟皇帝身边的暗卫差别不大,加柳若晴曾听秦暄说过,言渊身边还有影卫,所以,柳若晴想要白天时候那样从言朔手下的暗卫手逃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在暗卫们出现之前,她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那里是梨树林,在靖王府是禁地,暗卫们看到她从窗口跳下去的时候,脚步在窗前收住了,不敢贸然下去。
“怎么办?那人进了梨树林,我们要追过去吗?”
“可王爷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到王妃清净,我们这样冒然过去,王爷怪罪下来……”
“可那人闯进去若是伤了王爷怎么办?”
要放在平时,他们倒是不担心王爷的身手,可王爷因为王妃,这段日子身体并不好,这人若是真伤了王爷,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柳若晴慌乱之下跳进梨树林之后,才意识到言渊在这里,心下一紧张,见那个暗卫没追来,转身便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