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冰站在雷诺面前，强装镇定。
    在看到奥人舰队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冲锋号有大麻烦了。
    不战而逃，以大楚军规，以逃兵论处，全舰上下，怕是谁都活不。不管北方水军的现状如何，毕竟是水军，行的是军法。
    所以，她在放出传信的快船之后，带着一百多号叔伯，驾驶冲锋号冲向奥人舰队。她自然不想死，在发布命令之前她就猜到，奥人指挥官根本不可能理采冲锋号，相对于一个庞大的战舰群而言，冲锋号就是一只小蚂蚁。
    果然，奥人只派了三艘战舰。那场海战，时间并不长，给兰冰带来的冲击却非常大。别看是北方水军，其实没打过海战，她所知的一切，都是叔伯爹爹，没事儿吹牛，讲的故事，以及她自己的理解。
    那场海战，兰冰事后回想，常常是一身的冷汗，奥人战舰拥有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武器，如今想来，当时她发布的命令，一半是她准确的判断，另一半是她运气好，冲锋号的运气也好到爆棚，否则他们根本回不来。
    即便运气好到这种程度，最后的金属风暴，还是让冲锋号损失惨重。开战前，一百九十条汉子，除去放船送信的十余人，余下的近一百八十人，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不足十人，余者都带着轻重不一的战伤。
    冲锋号回到北方水军大营的时候，能喘气的不到六十人，四狗叔战死、大兵伯伯战死、六子重伤，医师在他身上，扣出上百枚铁子，他居然没死，连医师都大呼奇迹。
    六子虽然没死，可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还好兰冰手中有余钱，请得起医师，用得起最好的药，若是指望北方水军，还不如直接扔海里痛快。
    死伤惨重，只是开始，接着来是北方水军的自查，一连半月有余，最后的结果是，包括兰冰在内的十个活人，被下压送到圣京洛城，关进了兵部大牢，至于最后如何处置，她完全不知道。
    这事儿军部也很犹豫啊，若是兰冰所言是真的，冲锋号有功无过，连升三级都不足以筹功。可事后北方水军，因她的情报，大败而归，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失去一战之力，这个锅，总要有人来背啊。
    很显然，兰冰的资格虽然不够，也必须是第一个背锅侠，之后从北方水军里，找一个份量差不多的，作第二背锅侠，这事儿就比较好交待了，给兵部交待，也要给新皇陛下交待，楚仁陛下，经过几年的时间，对朝堂的控制能力已经显露出来，比老楚皇厉害多了。
    结果这事儿还没争出结果，神工殿来人传话，冲锋号上的人，从舰长到小兵兵，连带着家属，神工殿都要了。
    雷诺虽然已经离开洛城，可他的传说，却越演越烈。特别是在大楚高层，雷诺的各种传奇故事，都编出花样来了。除去那些让人耳朵怀孕的扯蛋故事，真实的事例也是极为吓人的。
    神工殿目前有一位地仙，四位宗师……
    不谈秘术，单是在短时间内，雷诺在高端武力方面的人才开发，就惊掉了一大片下巴。宗师还好说，地仙难求啊。
    如今大楚的两位地仙，都是雷诺一手推上去的，你说吓不吓人？
    除此之外，先是飞机，接着是热气球，现在的飞艇，可以在天上飞啊，这等秘术，谁不服气？
    据说……
    据说雷师找到天选之一，满地黄金白银，无数的铁矿，多到雷师没地方放，准备用精铁建城。
    厉害不！就问你怕不怕！
    和远在南掌的雷师相比，洛城中的金师，好象不太显眼啊。几年时间，除了将雷师的秘术火药不断的改良之外，就没听说他有什么新的秘术问世。
    秘师都是受人尊敬的，可万事儿就怕比较，和远在南掌的雷师比，金师好象比较渣啊。
    兰冰在兵部大牢里，已经作好死的准备，结果被人提出来了，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九位无伤的叔伯，接着她坐上飞艇，回到北方水军营地，不管是水兵还是家眷，全都上了飞艇，只要有一口气儿的，都运走。
    兰冰只是个小人物，自然没有发言权，就算在飞行过程中有人死掉了，那你也得认命，人家根本懒得答理她。她唯一知道的是，大楚雷师想要见她。
    到了南掌，她没见到传说中的雷师，而是被拉到这里，天天在空地上操练控船，这扯蛋吗？
    一群从没操过船的人，教一群一辈子在海上飘的人操船？
    十名学士，一人拿着厚厚的一本说明书，看一会，想一会儿，再教一会儿。兰冰和她叔伯全都不好了，这是让他们送死啊。
    直到十天前，他们才看到船，一艘精铁打造的船！
    铁船居然可以飘在海面上，你说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在海上飘了大半辈子的水兵们，都傻眼了。
    更傻眼的是，这船居然没有帆，桅杆是有的，可根本没挂帆，也不允许他们挂帆，而是要他们学些奇怪的东西，还要识字。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让一群操刀子玩船的水兵认字，还不如杀了他们呢。可没办法啊，人在矮檐下，生死在人家手中，你就得低头，包括兰冰在内，都得从头学起。
    不仅要认字，还要知道什么压力、转速……
    天啊！杀了我吧。
    十天，每个人硬是学会了上百个字，知道什么是压力，能看懂秘师数字，除了每天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其它时间都在学习，连吃饭上厕所都得拿着书认字。
    看着眼前个头矮小的小姑娘，雷诺眼睛瞪得老大，兰冰年纪小，个头更小，在大楚同龄女孩子里，也属于瘦小的，从小吃鱼长大的，根本胖不起来，好在还算健康。
    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虽然很矮小，却显得挺有力气的。
    “油腻大叔最爱小萝莉？”雷诺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儿。
    轻咳一声，雷诺把脑子里不健康的东西送走，开口问道：“你就是冰兰？那个击沉奥人战舰的舰长？”
    “是。”眼前之人，看起来很一般嘛，他就是大楚被传成神话的雷师？
    据说雷师不仅年轻、俊朗，秘术通玄，而且还是位武者呢。不过看起来真的很一般，年轻说不上，俊朗就更差得远了。
    对十四岁的兰冰来说，叫雷诺一声大叔都不奇怪，俊朗什么的，在小姑娘眼中的，有着不一样的诠释，反正在她看来，雷师就是一般人，至少长相很一般。
    雷诺忽然想起一件事，战报的内容很夸张，也很模糊，他依稀记得，最后一段是有疑问的，只是当时事儿多，就忘了细问。
    “你们的战船叫什么来着，算了，这个不重要。战报上写，最后奥人一击，令你们损失惨重，这最后一击是怎么回事儿？”雷诺问道。
    “回雷师话儿，兰冰也不知道，一瞬间，无数铁球横扫冲锋号甲板，令我等死伤惨重。”兰冰脸色发白，她虽异于常人，毕竟也只是十四岁的女孩子，每每在梦中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总是梦到那如地狱般的景象。
    “无数铁球？多大的铁球？奥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是床弩发射的还是弩炮、投石机？”雷诺的心脏跳的好快。
    “这么大，不是弩，也不是投石机，兰冰不知道是何物，在奥人战舰船舷上，有很多炮窗，里面会伸出铁管子，发出如雷般的声音，就有铁球过来，大的有数斤，小子的如石子。”兰冰艰难的说道，不管是北方水军还是兵部问话，她最不愿意说的就是这一段。
    可她必须说，人家问的最多的也正是这一段，北方水军和兵部似乎都不相信她说的话，甚至有将官直斥她无稽之谈，是推卸责任的妄言。
    雷诺如遭雷击，声震如雷、铁管子、炮口舷窗，这特么的是火炮啊。
    别人不懂，雷诺再清楚不过了，若不是看不上那玩艺，神工城这边早就开始生产火炮了。
    前装无膛线座退式火炮，这种老古董，雷诺自然是看不上的。可看不上归看不上，你不能否认这种火炮的威力，特别是在近距离的杀伤力，绝对是帆船时代的大杀器。
    实心弹、葡萄弹、链弹，各有优缺点。实心弹也还罢了，在近距离内，后两个弹种，一个可以横扫甲板，杀人如麻，链弹专克船帆，不仅能绞碎船帆，甚至连桅杆也能绞断。
    奥人，已经发展到火器时代了，至少已经进入初期中的成熟期。打了一个冷颤，雷诺不停的安慰自己，还好这几年没有放松，若是松一松，在武备主面，就和奥人有代差了。
    虽说初期的火器，还不能完全改变战争的走势，可占便宜是肯定的。排队枪毙党横列纵队、空心方阵……
    有了大量的火枪，对骑兵的克制就很明显了，虽然还不能作到完胜，却能在同等人数下，增加战胜骑兵的机率。若是多兵种混合列阵，完胜纯粹的骑兵，不在话下。
    舰上有舰炮，陆军就一定有陆战炮，大楚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