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邓玉莲:……
    第8章 好姑娘
    晚上驰一铭回来的时候,驰厌在院子里给一只鸡拔毛。
    鸡毛在他周围落了一圈,驰一铭背着书包,困惑地问:“哥,放学你怎么没等我就回来了?”
    驰厌满手的血,他盯着死去公鸡半阖着的眼,平静地道:“明天开始,我不去上学了,早晨你自己去学校,我有别的事。”
    驰一铭表情慢慢僵硬,许久他脸涨得通红:“为什么不念书了?妈妈说好好读书才会有好前途!”
    驰厌没说话。
    驰一铭眼眶通红,咬牙冲进了堂屋:“舅妈!舅妈!”
    邓玉莲说:“嚷什么嚷,叫魂呢!”
    小男孩声音愤恨:“为什么不让哥哥读书了!学费都是我们自己挣的,你凭什么不让他读书?”
    他纵然年纪不大,可是心思敏锐。早晨出门的时候,忙了一个假期的驰厌,眼底也带着轻松的光芒。驰厌绝对不可能自己辍学,那么久只有一种可能——邓玉莲不让他读书。
    邓玉莲推驰一铭一把:“怎么着,为了那个小野种,你还要凶你舅妈?老娘难不成还怕你这个小崽子?你以为养这么多娃容易么?”
    驰一铭踉跄了一下,他咬牙:“你让哥读,我不念书了!我去挣钱,我去挣钱行了吧!”
    邓玉莲也窝火了,她抄起鸡毛掸子:“你们都有骨气是吧?那就都别读了。”
    赵楠晚一步回来,此时正在兴致勃勃看热闹。
    院子里的驰厌终于起身,他放下手上才杀掉的鸡,走进堂屋里。
    “邓玉莲。”少年冷冷开口。
    邓玉莲愣了愣,两年前十一岁的驰厌带着驰一铭来到赵家,就一直跟着小铭喊舅妈,这还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名字。
    邓玉莲刚要发火,下一刻看清驰厌,就再也不说话了。
    驰厌偏着头,满手的血。
    眼里是又冷又寒的光。
    邓玉莲在他森冷的目光中,第一次感到了畏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家里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并不是什么兔子。
    他很高,有似乎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
    邓玉莲退了一步:“我就说说而已,又没真不让驰一铭读书,学费都交了,要不回来多浪费。”
    驰厌这才看一眼驰一铭,他说:“驰一铭,眼泪擦了,出来。”
    驰一铭跟在他身后,低头一个劲儿掉泪。
    驰厌拿起那把剔骨刀,熟练地剖开鸡胸脯。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很平静,仿佛不能去读书也不是一件多大不了的事。
    反而是驰一铭,咬着牙关,满脸的泪水。
    “她太过分,太恶毒了……”
    驰厌没应和,也没反对。
    等到月亮爬上天幕,驰一铭小声在驰厌耳边说:“哥,我们去告舅妈。现在九年义务教育,家里不让小孩子读书会被抓走的。”
    驰厌轻轻嗤了一声,他闭眼:“睡觉,别吵我,我明天还要去找工作。”
    驰一铭说:“这个办法不行吗?”
    驰厌说:“你告了她管半年,可是半年里,她不给吃的,我们如果都在学校没人挣钱,会一起饿死。”驰厌声音平静而冷漠,“即便管了半年,她说忘了报名,又被放出来,下半年呢?明年呢?九年义务教育完了以后呢?”
    不念高中了吗?不念大学了吗?
    九月的月亮,已经变成了残月。
    驰一铭陡然安静下来。
    生活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捂得他胸口窒闷,呼吸也渐渐困难了。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和似水的夜,眼睛渐渐沁出了泪水。
    驰厌说:“驰一铭,活着最重要。”
    不管活成什么样子,不管再辛苦,都要活着。
    活下去的人,才能迎接明天的朝阳。
    =
    姜穗星期五放学后才知道驰厌辍学了,大院儿里纷纷都在传这件事。
    毕竟这年头明目张胆不让孩子读书的,大院儿里赵家还是独一份。这几天赵松石走在路上都觉得在被人指指点点,邓玉莲却没什么心理负担。
    陈彩琼和几个妇女在闲聊。
    有人说:“唉哟那赵家也太丧心病狂了,说不让孩子读书就撵着他去找工作。我家方杜这么大的时候还一天到晚瞎混呢。”
    陈彩琼不以为意道:“让他读书也没什么用,那个驰厌本来就不姓赵,要我说邓玉莲做得对。那个驰厌总不可能给邓玉莲两口子养老吧。”
    姜穗穿着浅紫色的长袖长裤,听见这话莫名就有些生气。
    她心里有一团浅淡的火,如今越烧越旺。
    十多年后,驰厌先生捐赠赞助了许多学校和贫困山区。纵然这个人冷冰冰厌烦自己,可是无疑的,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令人难过的幼年。
    可去它的吧!她再也不能维持冷漠视而不见。
    晚上姜水生回家以后,姜穗一脸严肃,奶声奶气说:“爸爸,我听说赵楠家的驰厌不让念书了。”
    姜水生叹息一声:“那孩子没有爸爸妈妈,挺辛苦的。”
    姜穗点头告状:“陈阿姨说,他不姓赵,所以给他念了书也没有用,他不会孝顺。”
    姜水生脸色一下子就有些难看了。
    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有几个一起收药材的人调侃他:“那个陈彩琼对你有些意思啊,又送卖不完的包子,又给你看顾女儿。人家还没结过婚,又没带孩子,如果你俩成了,那你女儿不是有人照顾了吗?她没孩子,就会把你女儿当成亲生女儿。”
    当时姜水生觉得臊得慌,可是回来的一路上,又忍不住多想。
    穗穗一年年大了,女孩子小的时候不介意,可是万一长大了脸上摔伤留疤怎么办?而且作为爸爸,很多时候照顾不周到,他一直愧疚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陈彩琼和她真的能好好相处,那么……结婚似乎也很好。
    可是现在穗穗天真无邪地重复陈彩琼的话,姜水生心里才萌芽的想法一下子就扼杀掉了。
    一个连同情心都不具备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对别人家的孩子好?
    姜穗心里舒了口气,她真怕父亲这辈子也娶了陈彩琼,家里鸡犬不宁。
    这一晚姜穗想了许久,到底能为后来令人敬重的驰先生做些什么?可是恰如姜水生所说,养一个孩子不是养小猫小狗,如果不是他的亲人,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
    快天明的时候,姜穗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姜穗央着姜水生去了堂姐姜雪家里。
    姜雪如今在念高一,胖成了一个球。一见姜穗,姜雪眼睛都亮了,她嘻嘻笑:“小穗穗啊,快让姐姐抱抱。”
    姜穗可怜巴巴站在门边,死活不肯过去。
    她堂姐很奇葩,从小就喜欢捏她。姜雪非要说穗穗身娇体软好好捏,可是姜雪不是肉更多么!
    姜雪的笑声很有魔性,姜穗说:“雪姐姐,我能不能买你初二初三的课本?”
    姜雪纳罕:“你才几年级啊?要那个做什么?”
    姜穗犹豫了一下:“我认识一个需要它们的朋友。”
    姜雪心地很好:“小穗穗客气什么,你拿去就是,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卖废品都卖不了几个钱。”
    姜穗把姜雪能找到的课本珍惜地装进自己小书包。
    她真诚地说:“谢谢雪姐姐,这是我买书的钱。”姜穗从小兜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她放在枕头下所有的过年钱。
    姜雪坚持不要,姜穗最后还是把钱留下了。
    姜穗背着满满一书包书,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窝窝儿,眸中缀满星星点点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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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书得送,但是不能让驰厌知道是自己送的。
    姜穗不要他的感激和喜欢,事实上她并不想和驰家兄弟有任何关系。她甚至觉得,因为后来的驰厌喜欢梁芊儿而不是自己,所以驰厌看上去比驰一铭更加顺眼。
    姜穗的心是三月里最温柔的水,重来再多次都不会变。
    尽管驰厌也做过让自己难过的事,可是父亲肝硬化时,最后是他找到了肝源。
    姜穗姑娘记恩不记小仇。
    她花了一个下午,小手握着钢笔,一本一本、仔仔细细地把姜雪的名字用墨水涂掉。
    毕竟姜这个姓氏挺少见的,姜雪、姜穗,一听就是姐妹,把名字涂了,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这是她堂姐姜雪的书了!
    近几天大院儿间或会提到驰厌找工作的事,这年头小老板大多不敢收“童工”,天气凉快了杂货铺老板郑春也不要帮忙的人了,他每天早早出去,一无所获归来。
    姜穗背着沉沉一袋子书,小短腿走了好半天才走到赵楠家附近。
    赵家院子贴了一副褪了色的门联,门口只有垃圾筐,姜穗仰头看了看,实在没有办法,把书放进了垃圾筐内。
    她爱惜地把最下面一层垃圾清理干净,怕它们弄脏了课本。
    姜穗怕被别人捡走当垃圾卖了,于是悄悄猫在榆树下看。
    瑰丽的夕阳下,九月的天气凉爽。
    少年身后跟了一个更小的孩子,两人一起回家。
    驰一铭本来都要踏进院子了,结果眼睛一亮,冲到了垃圾筐前面。
    “哥!你看这是什么!”
    姜穗心砰砰跳。
    驰厌也走到了垃圾筐前面。
    驰一铭翻了翻:“不知道是谁的书?”
    总不会是丢掉的吧?这些书当废品回收都得好几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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