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遥怎么都没有想到,明德帝会有这样的计划,让他来当皇帝,杀尽天下对血女有着不轨之心之人。
“陛下是这两天才想出这个事的吗?”
“朕心中的这口气咽不下去。”
族人被灭是对明德帝最大的打击,他从出生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以族人的利益为第一任务的教育,他不想当皇帝,但是,族人将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他为了族人也只好做下去。
然而,面对凤遥,他是有愧的,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留下旨意,臣子们也会质疑凤遥是谋夺了凤家的皇位,对于外人来说,凤遥不过是恰巧被先长公主收为义子,姓了凤姓而已,跟凤家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登上皇位,根本就是谋逆。
“陛下想让臣那样做,臣照办就是。”
不但天绫很意外的看向了凤遥,明德帝也略感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臣知道陛下的用意,天大人,我凤遥向你保证,皇位我根本没有兴趣,但是,杀尽天下对血女有不轨之心的人,我非常乐意去执行,当年,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倒在血泊之中,而那些围剿她们的人,疯狂的扑上去吸食她们的鲜血,这一幕,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陛下心软,不愿意向那些手无寸铁内心却十万分贪婪的人下手,凤遥成为主宰后,会成为一个暴君,不出几年的时间,就会让血女和血族的传言化为烟云。”
“别杀太多人。”
凤遥抬眼望向明德帝,淡淡一笑,道:“如果杀掉一半天下人就能平息这场连续了十三年的叛乱,凤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天绫身子颤抖了一下,天下一半的人,朱雀大将真的是冷酷无情,所传不虚。
“陛下好好保重身体……”
“朕想回逍遥谷。”明德帝猛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口中喷涌出来,“血族原本就该在那个地方与世无争的生活。”
“陛下!”凤遥和天绫双双扑了过去。
“国号大明,阿遥,靠你……了。”明德帝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瞪得圆圆,身体软软的瘫在龙榻之上,再也声息。
皇帝驾崩了。
这一年的秋天,在位十三年的仁君明德帝驾崩,明玉国也因此划上了一个句号。
朱雀大将掌权,召回三大军的主帅回京奔丧,烈火军五万人马里里外外将临安城保护的像铁桶一般。
一个月内,临安城一片雪白,为明德帝守丧,为凤家一族守丧。
明德帝出殡的队伍后面是凤长翼带着他的三个同族族兄,手里捧着凤家各家先祖的牌位,将火化了的全族成员送到皇陵安葬。
临安城中,凤家成为了一个过去式。
围在皇宫外的几千老弱病残因为明德帝的驾崩而被驱散,不愿离去的,杀几个便是,只有不想活的人才不怕死,想活的,自然是逃命都来不及。
皇帝驾崩,朝中之事要处理,凤遥并没有找这些人算账,但,这笔账他已经记下了。
等待所有他想要等的人全部到齐了,他的计划也开始启动。
将皇帝送往皇陵,随后,挑选下一任皇帝就成了朝中大臣的日常,凤家只剩下四大军的四个军需官,都是出色之人,无论是谁来当这个皇帝,都比如今手握皇权的朱雀大将有资格。
可是,朝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心里认定凤遥已经僭越了,凤遥竟然直接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一把长刀试问,除了他,还有什么人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一时间,朝堂之上发生了激烈的反对,然而,青龙,白虎,玄武,三位大将站到了朱雀大将这一边,连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凤长翼也站在了那一边,令朝臣不敢置信。
“我不杀你们任何一个反对的,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才是最适合当这个皇帝的人。”
烈火军原本就是他的治下,三大军都站在他这一边了,手里毫无兵权的人能怎么办,只能被压制着,暗地里去神武将军宁溪那里寻求帮助,可称病不出的宁溪谁也不愿见,如今的他,手上没有权利,凭什么跟四大军的人为敌,不愿参与,便只好装病。
三大军主帅原本都是血族的族人,自然是站在凤遥这边的,何况,真的没有谁比凤遥有资格成为那个弑杀的皇帝陛下。
这一年的初冬,凤遥登基为帝,改国号大明。
在他登基不久后,先皇后病故,朝臣于是吵着要新帝迎娶公主为后。
先皇后事实上是被宁溪给带走了,天绫在被她召进宫见了最后一面之时,从亲姐姐那里得到了一首诗,说是凤家先祖所得的财宝就埋在那首诗所说的地方。
对于皇后跟着宁溪私奔这件事,凤遥连凤翎都瞒着,装模作样的给先皇后办了个风光的葬礼,只有天绫知道,自己的亲姐姐终于放下了责任,跟着她的心上人过日子去了。
他把凤家宝藏的事告诉凤遥,凤遥只是冷冷一笑,他对宝藏没兴趣,这些年来,明玉国为战乱所困,不知道花了先祖留下来的多少银子,就算宝藏是真的有,估计也没多少了。
临安的局势慢慢的稳固了起来,他开始清算旧账,但是,在开始清算之前,先放出了风声,那些在叛乱中做过什么事的,眼看新帝要找自己算账了,能逃就赶紧逃,其实这也是凤遥的策略,临安毕竟是国都,再来一次血洗,总归不合适,但是,如果这些离开临安的人被烈火军的人抓到,查出有什么前科,被当场处置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卫昶直接拎到了朱雀大将的位置,这是卫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朱雀大将,却也是成就最大的一位。
凤遥算旧账的方式非常果断,因为血女传言而谋逆者杀,烈火军成为他手下最坚定的执行者,五万大军扩充到了十万,一年比一年令人害怕。
天下之人,臣服在大明朝这位新帝的霸权之下,敢反对的人都被处死了,谁还敢站出来反对。
凤遥花了十年的时间来根除血女的传言,十年的时间,大明境内的零星叛乱被慢慢的消灭,天下终于平定了下来。
暴君,是天下人暗地里对凤遥的称呼,但是,这位暴君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在天下人认为的无辜之人,到了他这里,他有足够的理由杀掉。
十年的时间,凤遥就像背负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人未老,鬓发已发白。
这十年里,天下人都觉得,他想杀谁就杀谁,没有大明朝这个开国皇帝做不到的事。
除了那件事,凤遥力不从心无权反驳,其余,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在凤遥登基后的春天,先知白夫人带着她的儿子回到了临安,她是这个世上血统最为纯正的先知,被明德帝称为最后一个先知,三年前,丈夫过世,她带着儿子将丈夫送回青州老家,在那里守孝三年,如今守孝期满,带着儿子迫不及待的赶回临安。
白夫人进宫先见了爱莲公主,而后才去见新帝凤遥。
凤遥在被他义父带到临安之后,去见过白夫人一面,这位世间最后一位先知向来不轻易见人,卫东也是靠着妻子是凤家公主的面上,被白夫人允许见面。
白夫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凤遥初见她的时候,感觉她才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但是,义父对她甚为恭敬,当年,她见着他以后,双眉紧拧,并没有因为血族多了一个未来无限估量的战将而感到欣喜。
“这孩子身上杀气太重。”
这是她对凤遥的评价,但对卫东来说,杀气又算得了什么,身为马革裹尸的战士,没有杀气才是最最致命的。
但是,没有想到,凤遥与她的第二次见面,白夫人恭恭敬敬朝着已经成为新帝的人行完礼,起身后,第一句话是:“陛下身上的杀气依旧那样的厚重。”
这一次,凤遥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对于先知的评价不能说什么,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但是,白夫人是明德帝敬重的人,他的言语之间并没有带着身为帝王的狂傲,而是朝她语气淡淡的问道:“白夫人匆忙赶回京,不是来劝我收敛杀气的吧?”
在族人的面前,他从来都是我,在外人的面前,他是朕,是站立于整个大明朝顶端之人。
“陛下的杀气太重,对下一代没有什么好处。”
“朕不会有下一代。”
“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决定将爱莲公主嫁与你弟弟凤沅?”白夫人身着白色的长裙,仿若翩翩仙子落下凡尘,傲立于新帝的面前,丝毫不为他身上涌动的杀气所惧,“你不打算娶妻生子,但是,你的侄辈也算是你的下一代,你说呢,陛下?”
“你赶回来是来阻止我弟弟与阿翎的婚礼?”凤遥的眸光暗了暗。
“爱莲公主不能嫁给任何人。”白夫人摊开右手的掌心,一只白色的蝴蝶从她的掌心里飞了出来,幻化成熊熊的烈火,“你想要灭了这世间的血女传言,首先得让真正的血女消失,这烈火才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