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赵平安说,这叫谁难受谁知道。
现在,苏美华就更难受了。
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是这幅形状,是多么丢人和难堪,让她后悔没有为了晕得美一点而摆个好看一点的姿势。况且,谁能想到,这个赵平安居然这么“没品”,阵前就告了一状。
赵平安占了先机,让穆远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往后她要怎么才能把此事掰过来?
她拼命动着心思,穆远那边已经快速调来马车。
就是阿窝乘的那一辆。
阿窝因在车里,中毒较浅,已经醒来了。她一醒就听说发生这么大的事,简直惊得不要不要的,完全没了主张,一切只听穆远的安排和吩咐,一壁又责怪自家相公来得太晚。
人家穆大将军怎么就飞来了?他就飞不来?一定是最近跟自己吃的月子餐,吃得实在太胖了,根本飞不动。
她并不知道,穆远是知道赵平安今天要来金汤,不知为什么一早就心神不宁,最后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干脆找了个借口前来迎接。结果在半道上遇到来报信的暗卫,当下快马加鞭赶到,所以才超出所有人对于时间的预期。
这算是上天开挂了,还是作弊了?因为他们彼此的心电感应,让他似乎预知危险,提前行动,不至于完全失了先机。
而那两个娃,却是因为年纪小,呼吸浅,又埋在母亲丰满的怀抱中,居然没大事,只是睡得实在。
“少爷,您先上车,大长公主随后,属下最后。”看到马车到了,老者忙道。
“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叫十八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我在大夏国如此有名,如今又露了脸,穆大将军不出半天就能查到我是谁,何必再隐瞒?”
说着转向赵平安,“我是大夏王金耀的第十八子,名为金蝉子。这位是从小带大我的护卫鲁达,其他人都是我私属护卫,个个是都高手。所以大长公主不要动别的心思,随便配合一下,大家便宜,免得真有死伤,反而不美。大长公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向来是很平和的人呢,手上不沾血。”
你怎么不说自己晕血,或者是个和平主义者?
赵平安心中暗嗤,嘴上差点脱口而出嘲笑:还金蝉子?难道你是唐长老转世前的尊贵身份吗?干脆叫你御弟哥哥好了。都什么破名字啊。这一位老家伙还叫鲁达,难道字智深?要不要倒拔垂扬柳呀。
第341章 晕马车
而十八,不对,是金蝉子见赵平安愣了下,还自以为聪明的解释,“哦,我们大夏人的姓氏本都是双姓来的,后来在我祖父那辈向往汉学,在大夏推行全面汉化,结果改了。所以我姓金,他姓鲁。小姐姐如果嫌生分,叫我小金就行啦。”
“我是大江大长公主,你觉得我连敌国的姓氏这种常识问题也不知道吗?”赵平安假笑两声,却没有立即上车,而是指着地上那一摊,“这个人怎么办?难不成你们大夏人在战场上会抛弃受伤的伙伴吗?”
她指的,正是腿上中箭的人。
他受伤惨叫了一阵子后,就有他们的人上前给他止了血,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还让他晕了,这时候倒是安静了许多,像是死了那般。
“把小李抬上来,你坐在外面赶车就行。”金十八吩咐老鲁头。
“可是……”鲁达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我来守着大长公主就行了。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芳名是叫平安是吧小姐姐?”金十八咧了咧嘴道,“小姐姐知道我身子弱,从小鲁叔教我很多,我却因力小而无法控制。所以平安姐姐别淘气,不然真的会失手伤到呢。”
“你别叫小金了,叫笑面虎吧。”赵平安怼回去,“你是吓唬我,当我怕你吗?不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虽是人质,却也当得这个名头。倒是你,这人成了血葫芦似的,你别吓得惊叫。到时候老鲁头以为我怎么你了,再把我误杀,那我可冤枉了。”
金十八哈哈笑,“我倒不知道大江国的女子如此勇敢有趣呢,这时候还能谈笑风声。我父君抢了不少美女来,却没一个似你这般。看起来,我运气还是比我父君要好些。”
“可惜你身子这么差,未必活得你父君这么长。”
“所以我要绑架平安姐姐呀。”
“那你就小心点,别让我有事,不然有你陪着。我虽然还是不值,却也回了点本。”
两人互不相让的斗着嘴,上了马车。
临钻入车前,赵平安抬头,望着那个雕塑般岿然不动般的男人,男神,心中一叹:我们俩注定了要有三灾六难,但愿可以一同熬过。我会努力让自己毫发无伤,还会想其他办法协助。其他的,就全靠你了。
她默默的说,仿佛穆远能听到似的。
车声辚辚,又返回志丹的方向。
因为金十八要去顺宁寨,必须要通过志丹。
穆远快速吩咐了苏牙去办此处善后的事,自己则紧紧跟着那辆马车,眼睛恨不能穿透车壁,亲眼看到里面发生的情况。
他看得清楚,车里一个重伤号,一个小屁孩子,应该不会把平安怎么样吗?平安平时看着笑眯眯的,很温和的样子,可犯起倔来,性子极烈。此时马车平静,那小子必定没有做出冒犯之举,平安才没有动静。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考虑将来给那小子留个全尸。
穆远心中乱想,继续紧跟,这让大夏人感觉好像自己是兔子,被苍鹰盯上了。
其实在马车前方,穆远派了人开道,怕被大江兵丁拦截,令敌人狗急跳墙,混乱之中伤了平安。后面,他也死死守着两百步的界限,还派人拿来了强弓,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不是只有自己能拉的那种强弓,勉强凑手也比普通弓箭强。
他只但愿,用不上这个。
走出不远,得到消息的麦谷终于来了。
大长公主若出事,朝廷若怪罪他护卫不力,他全家大小都没好果子吃,因此他十分的惊怒。不过他的出现虽然没有扰乱之前谈判的结果,却令穆远一方实力更强,让大夏人无形中又紧张了三分。
再加上车内那个重度箭伤患者中途醒了一次,被车子摇晃得疼醒的。醒来后乱动,造成伤口迸裂,血溅到了金十八身上……心理压力加外在惊吓,造成这孩子干脆晕车了。
晕马车的,赵平安还是第一次看到。
但金十八给她的感觉很分裂和怪异:一方面,这小子看似傻了吧唧,做事还有点无厘头的,实在上很聪明,遇事不慌,心眼儿又多。但另一方面,他身子真的很差劲,她之前乱讲他是胎里带的弱症,本是顺嘴这么一说,如今看来八成言中了。
其实对于调理身体这种事,倒是中医比西医强些。说句不厚道的话,他们绑她,还不如绑了医学天才楼清扬更适合。那一位,搞不好会研制出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来。
她来战场是为了给人治外伤,是给人开刀锯胳膊腿,减少军中无形减员的,却没想到连着做了两台剖宫手术,现在又要给人调养身体了,不是很奇怪的吗?
她要怎么说她只学了一点诊脉,还是拜师后现学的皮毛。而且她连人体穴位也都还认不全。当然,她现在也不会说的,保持神秘就能保住小命。对方是看她敢给人剖腹做手术,就以为她无所不能了吧。
“他这样子,如果不休息的话,很难坚持到顺宁寨。”趁着半时辰一露面的机会,赵平安远远看了一眼穆远,就对老鲁头说,“你家主子什么体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这么硬扛着,到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大病一场是必然的,只怕更损寿数。你摸摸,他正在发热。”
赵平安说的是实情。
金十八自从晕车后,就一直蔫蔫的,精神不济的样子。他所谓守着赵平安,根本不是拿刀相对,因为他似乎累得拿不动刀,完全是老鲁头这凶神当了车夫,赵平安逃也逃不掉。
可这是大夏天里,大家坐着都嫌热,两军为避开蚊虫肆虐的,会造成道路泥泞的,西北地区短暂的雨季都各自按兵不动,谁能想到只是吹了点凉爽的小风,吹到了大夏十八王子的娇嫩小脖子,他就居然受凉,发起烧来。
这时节大家了不起中暑,看赵平安就知道,已经汗流浃背,头发都贴脸上了。可他小孩子家家的却受了风寒,说出去,连路边的野狗也不会信的。
第342章 有病得有药
但老鲁头信了,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从前的经验也在。
为此他不禁头大。
谁不知道,十八王子虽然不受其他王子待见,又不受大臣拥护,却深得君上的喜爱。不对,是宠爱,极度宠爱。
要不是因为君上太喜欢这个幼子,十八王子也不会这样。他本来就从小身子弱,后来时不时还中个毒,落个陷阱啥的,以至现在越来越没个人样了。
呃,他们大夏人以雄壮刚健为美,不像大江人喜欢白面无须的书生。所以十八王子身体不强,武功不高的话,就算君上再喜爱,将来也不能继承大位。可是他现在惹了无数人的眼气,将来君上仙去,十八王子也活不成,他们这些手下是一样的命运。
因此十八王子的身体好歹,就是他们的生命长短,怎么能不重视呢?
“公主说要怎么办?”想了想,老鲁头干脆反问。
他也不叫什么大长公主,觉得麻烦。但也不想太过无礼,因此简略了称呼。
“趁着他还没有病重,赶紧找个地方让他休息。找人开个方子,给他先去去身体内的暑热,再让他平稳定静地睡一觉,驱驱风寒,明天许就能好了。”赵平安认真的说。
金十八是真的需要休息,但她也是为了给穆远争取时间。
哪怕只有一夜,以她对穆远的了解,他必不会坐以待毙,必定会做些安排的。
可她这样想,老鲁头也不是没有疑虑。
但事实大于天,他家小王子不争气,他能有什么办法?哪怕冒险,也只有搏一搏了。
“公主,您可别耍花样。”他语气森森的威胁,“我们贱命一条,您是金玉之身,真冲动想做点什么,不妨掂量掂量。”
赵平安却无所谓的耸肩,“你们男人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管。现在我只是个医者,除了看病动刀这点事,手无缚鸡之力。我找死吗和你耍花样,就算弄死了你,你也得先拿我垫背。我吃饱了撑的,嫌自己死得慢。”
老鲁头一听有理,心中有三分欣赏大江国的大长公主说话平实,不吊书袋子,甚至是有点粗鲁乱来的,很合他的胃口。
赵平安却又道,“你也别说什么贱命贵命,没什么人是天生下贱的,难道有谁不是人身父母养的,被砍一刀不会流血,被伤害了不会疼吗?众生平等懂不懂?”
老鲁头怔了怔,只觉得赵平安说的这话刺耳,却又莫明顺心。另一方面又不敢赞同,意有些战战兢兢的。
“好吧,就算你不看中自己,你们家小王子可是损失不得的呀。本宫在大江也曾有所耳闻,小十八可是你们君上的心头肉,人称万事休的。不管什么事遇到十八王子,你们君上都是没办法的。”赵平安见老鲁还有些犹疑,连忙加码道,“夏主如此宝贝这个儿子,若他在大江境内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得拼命。我们大江花花江山,犯不着为此折腾。”
她这话,显得有些气虚,尽管表面上还保持高贵端庄,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但大江国武力向来弱于大夏,又没有拼命的狠劲儿,向来边境冲突都是以求和求稳为上,大多数战争除非遇到硬茬子的江国将士,十之八九是赔钱了事,还美其名曰:教化蛮夷。
因此,那种“有钱怂包”的形象已经深入大夏人的意识。也所以,她这么说是真顺了大夏人的心意,更觉得是真话,没有违合之处。
“公主是聪明人。”老鲁头傲慢地夸了句。
再看自家王子,正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此时小黑脸儿中透了一点不正常的红,呼吸短促而急,眉头微微皱着,一看就是在难受,当下又皱眉道,“就依公主。”
不依也不行了。
况且,王子这个样子,人家公主也没借机反治,可见真的没有多余想法。
毕竟是个女人,国家大事与女人无关。况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能为吗?
他不知道,赵平安是早有了主意,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而已。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不能做,凡事都讲个性价比不是吗?
“你去找穆远,就说我说的,让他尽快准备一个干净安静的客栈。然后如果有个姓楼的没事,就过来给你们王子诊脉。如果不行,就找个随行的老大夫。”她吩咐着,又解释,“你们王子身份高贵,值得最好的对待。那两位大夫,诊脉比我更好。”
老鲁头既然决定为他家王子看病,当下也不犹豫,派了人去传话。不过半个时辰,楼清扬头缠白布,由一个小药僮搀扶着,进了马车。
老鲁头上下打量此二人,上前搜身,楼清扬冷声道,“你在墙洞里猫了这半天,该知道我只是个大夫而已,没有本事单枪匹马的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就连我这药僮,穆大将军也千叮万嘱,找了个有气无力气的,仅能帮把手罢了。你尽管放心,我们穆大将军言出如山,一诺千金,我连针药都没有带,但愿你们大夏人也能说到做到。”
这话不卑不亢,说得极好。
老鲁头只觉得被轻视了,想发作又找不到理由,赵平安却频频点头。
穆远珍视她的安危,并没有冒险安排伏兵。她就知道他会冷静对待,并没有白信任他。
“楼大掌柜,你的头怎么样?”赵平安问。
当着大夏人的面,并没有称呼楼哥,免得对方觉得楼清扬比较重要,再扣一个。最妙的是楼清扬只空身前来,不带针药,这样对方要有什么卑鄙想法也不敢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