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陈烁第一次直面死亡。但是，却是他最后的一次直面死亡。
    在强大的根本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敌人面前，哪怕是陈烁，也不禁黯然。他已经尽力了，但是结果，却依旧残酷。
    看着那命运之力，一点点的向着自己飞来。陈烁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没有了畏惧，没有了害怕。也没有激动或者热血。
    他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战斗到最后！
    终于有一声压抑的怒吼在他的喉咙之中迸发出来，他如莽夫一样呐喊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忘却了所有的规则、招式，只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向前挥出一拳！
    一拳！
    这一拳不算强大，甚至因为没有附加任何的力量，连一成规则领域技都算不上。但是，这一拳，却是陈烁生命之中最耀眼，最巅峰的一拳！
    这是一个武者在绝境之中最后的拼搏，最后的呐喊。
    此刻，此拳，照耀虚空！
    然而，下一刻，陈烁的身体就被命运之力淹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化作碾粉，意志瞬间被扼杀。然后，陈烁的身体，就化作无形消散在虚空之中。
    这次，没有了时光倒流，没有了重生。
    陈烁，是真的死了。
    逸散的规则字符形形色色，黄色的代表大地规则、黑色代表暗影规则、血红色代表死亡规则、白色代表时空规则……
    那是陈烁生前所领悟的规则，只不过此时随着他的身死，开始逸散。
    在那漫天逸散的规则字符之中，一点极其明亮的光芒，吸引了地狱的注意，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奇特的字符。那字符极为简单，就只是一竖一横，而如果有来自地球的人，看到这个字符，就会知道，这个字符正是英文字母“l”。
    那是代表着英雄联盟的标志，也是陈烁能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足足、最终屹立于世界巅峰的秘密。
    英雄联盟客户端！
    只见那代表着客户端的字符，旋转着飞起，然后仿若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放射出的光芒，却是如烈日般浓烈。
    然后，在那万丈光芒的照射之下，一副恢宏的虚影仿佛画卷一般徐徐在地狱的面前展开。
    那是一个巨大的奇异建筑物，边角棱直，却又带着奇妙的弧度，体表之上，闪烁着玄奥的光芒。而在这个建筑物之前，则是分别伫立着两个高大的人影，这两人身高皆高过那建筑，手上皆持着仿佛法杖一般的武器，身披玄甲，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两人其实都是石像一般的雕塑而已。可是这雕塑，竟然给人一种栩栩如生威严肃穆的感觉！
    而在这巨大建筑物之后，相隔百米距离之外，则是一道扇形的阶梯，阶梯的最上方，是一片各色光华环绕的空地。而在那空地的最后。也是有着一个雕塑一般的人影伫立着，面容模糊不清，同样的手持奇异武器，但是其身上所传来的历史沉淀的感觉，和那恢宏庞大的气势，却是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
    “什么玩意，装神弄鬼！”
    地狱冷喝一声，伸手一挥，身旁便有一只命运之力凝结的小箭悬浮出来，然后咻的一声向着那最前方的两个雕塑般的人影飞去，小箭穿过那虚影，然后没入虚空深处不见。但是那雕塑却丝毫无损。似乎两者并不处于一个时空，眼前所见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但是，海市蜃楼怎么会有这样真切的气势！
    地狱的眼中惊疑不定起来，他诞生自世界规则的漏洞，按理说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可是，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海市蜃楼般的虚影，却是让他看之不透起来。
    下一刻，那两座雕塑仿佛被地狱的动作所激活惊醒，两团玄光从他们双眼的部位亮起，武器之上，更是亮起了璀璨光华。似乎从历史深处角落苏醒一般，沉睡了幽幽岁月，终于见到光明。
    嗡……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以那奇异建筑物为中心，突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来，眨眼之间便是席卷了整个虚空，然后，整个世界，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似乎都在这强大的气息之下颤抖。
    然后就见到，那两道雕塑人影的武器之上，两团难以形容的光团飞了出来，拖着璀璨绚丽至极的光尾，向着地狱飞了过去。
    那两团光芒，似乎聚集了世界的光，将万物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又仿佛毁灭一切的烟火，带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力。
    然后，它们和地狱狠狠相撞！
    没有剧烈的爆炸，气浪，余波。光团消失，而地狱的身体则向后倒飞了数万米才在翻滚之中稳住了身体。地狱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手上竟然是皮开肉绽，胸膛剧烈的起伏，嘴角更是溢出一丝鲜血，从面具的隙缝中流了下来。
    陈烁竭尽全力都无法碰到其一根毫毛的地狱，竟然在这两道攻击之下受伤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不过，也不过如此而已。”
    地狱微微一笑，身上的伤势和血迹全部复原，看向那巨大虚影，然后目光游移过去，看着那阶梯之上，高台之后的雕塑，眼中露出炙热来，“这就是那个小子奇异力量的来源吗？异世界的奇妙力量啊！如果能将它毁灭，那种快感……”
    地狱哈哈大笑起来，身形如电一般向前方飞驰，那两道雕塑人影再次放出光团攻击，但是在靠近地狱的时候，被一层极为粘稠的纯白护罩阻下，而地狱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那阶梯之前。
    一道屏障立在身后，抵挡着那来自后方的攻击。地狱眼中带着兴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阶梯，“另一个世界奇异力量的奥秘啊，让我揭开你的面纱，然后将你尽情毁灭吧！”
    地狱笑着，然后跨过最后一层阶梯，站立在了那高台之上。
    然而下一刻，一直保持着矜持和淡然的地狱，面色骤变，他的眼中几乎是露出惊恐，仿佛普通人看到猛虎毒蝎一般，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头脑，逃跑规避危险的本能，甚至压过了他生来毁灭的欲望。
    他转过身来，想要逃跑。
    但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显得是如此的迟滞，如此的艰难。
    为何地狱会如此惊恐？
    因为，在他踏上高台的时候，前方，便射来了一道光。
    那道光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穿越了多少空间和时间。甚至，那本就破碎了空间并且连空间碎片被扫荡一空的虚空之中，竟然再次裂开了一个小洞，那光芒，就是从此而来！
    而这光芒的落点，就是地狱。
    这难以形容的光，简直无法用任何的言语去修饰它。只记得那在记忆之中光辉璀璨的划过，留下一道难以抹去的痕迹。下一刻，它便降临在地狱的身上。
    地狱想要转身，逃离。但是时间却变得如此缓慢。
    几乎是前一刻，地狱的眼中还带着惊恐，下一刻，他的胸口便已经被洞穿。身体更是被一道恢宏的意志扫过无数次，将他体内所有的意识和力量尽数捏碎碾压。然后，他的整个身体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不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说，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在这光芒之下被抹除。
    就仿佛一个橡皮擦轻轻擦过，白纸上的一点污垢顿时了然无踪。
    领悟十成圆满至高命运规则的地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
    虚影依旧幻化着，但是似乎却有奇异的波动在这里传递。
    “任务进度：1010。”
    “终极任务——弥补，全部完成！”
    “检测到宿主死亡，系统判断中…”
    “判定完毕，任务奖励发放，由指导精灵代为处理…”
    “检测到指导精灵休眠中，任务奖励由备用程序代为处理…”
    “奖励交接中……”
    “滴！异常！异常！指导精灵苏醒，判定中…”
    “判定完毕，执行第一序列，任务奖励发与指导精灵。”
    “任务发放中……发放完毕。”
    “请指导精灵自行处理任务奖励。”
    “……”
    ……
    ……
    当陈烁再次清醒的时候，他站立在一个奇异的地方，四周皆是仿佛海市蜃楼般的虚影，但是却给人一种实质的感觉。在这虚影的四周，依旧是无尽虚空，预示着他依旧是在蛮荒世界之中。
    “这….这不是游戏里面的温泉吗？那个是基地！还有防卫塔！”
    陈烁从记忆的角落翻出这些熟悉却又遥远的东西，满目的震撼，“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死了么？没有重生、没有时光倒流。我应该不会再复活了才对啊！难道客户端又将我复活了？”
    “地狱呢！地狱去哪儿了!蛮荒有危险！我要赶紧回去！”
    凌乱的思绪渐渐收拢起来，化作急切的忧虑。陈烁正准备向着蛮荒位面而去，却突然听到了小灵久违的声音，“阿烁，你不要激动。听我说。”
    “小灵，你苏醒了？”
    “是的，阿烁。我苏醒了。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要仔细听着。”
    陈烁从小灵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什么事情，你说吧。”
    “首先，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关于客户端的职责。就是为了提升召唤师的实力。所以，客户端完全就是一个为了战斗而生的系统，这点毫无疑问。”
    “而这个系统全部的意义所在，就是为了战斗。为了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敌人。而若是没有了强敌，没有了战斗，这个系统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本来你必死无疑，不过最后那个叫地狱的规则化身者，竟然不知死活的进入温泉——用你的理解来说。所以，他被联盟的意志抹杀了。”
    “系统之所以是系统，就因为他会按照规则办事。地狱在死之前，是和你战斗过的，所有在他被抹杀之后，也被系统默认为是你杀死的他。所以，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用你的任务奖励，给你兑换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并且，你的召唤师技能会得到终极强化，闪现和重生将会没有冷却时间，不受时空限制。”
    说到这里，小灵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联盟为战斗而生，你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敌人。也不会有比你更加强大的敌人……全英雄超级技能领悟，足以让你睥睨其他九成规则领悟的强者——哪怕是至高规则。但是，阿烁，你不要迈出最后一步。因为一旦你领悟了十成规则，那么就会被规则同化，你将不再是你。”
    说到这里，陈烁心中的一丝不安，却是浮现了出来。因为小灵的话语，怎么听却怎么好像交代后事一般，让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小灵……”
    陈烁刚刚喊出一个名字，前方光线突然一阵扭曲，然后，一个身穿冰蓝色衣物，背后背着弓箭的女子就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这女子赫然和联盟之中的寒冰射手-艾希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眷恋和不舍。让陈烁一下子就认出来，她，就是小灵！
    “阿烁，借助着英雄的身体，我可以短暂的幻化出来。和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的相见。”艾希，或者说小灵看着陈烁，微微一笑，但是眼角却泛着泪光，梨花带雨，更添娇柔。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最后一次？小灵，你不知系统的指导精灵吗？你会像以前一样，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陈烁话刚出口，却突然语塞。心思伶俐如他，在小灵的异常，以及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已经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着陈烁脸上的黯然，小灵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凄苦，“阿烁，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陈烁苦涩的点点头，“小灵，你真的要走吗？”
    小灵一笑，点头，“是啊，我要走了。你在这个世界，已经达到了巅峰，而我，作为客户端的指导精灵，还需要去到另一个世界，散播联盟的荣光啊。”
    说着，小灵指了指天空，“这是系统的意志，你我无可违背。”
    陈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们，还会再相见吗？”
    小灵转过身去，故意表达出不在乎情绪的声音却传来，“见或不见，谁知道呢。也许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我们再度相见吧。”
    突然之间，光华敛去，四周的虚影：那基地温泉和防卫塔纷纷消失，归于头顶之上那个闪亮的“l”标志之中。
    “阿烁，我的时间不多了。能给我一个拥抱吗？”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小灵却已经转过身来，狠狠的扑进了陈烁的怀中。后者身体一震，然后也紧紧的抱着小灵。
    良久。
    小灵从陈烁怀中离开，嫣然一笑，笑容照亮虚空。
    “傻瓜，我走了。阿烁，再见！”
    陈烁也是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黯然和不舍，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再见，小灵！我们会再见的！”
    小灵的身体化作一道华光，没入那个“l”标志之中，然后那个标志微微一颤，虚空之中裂开一道缝隙，它便直接钻入其中不见了踪影。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联盟的荣光将再次照耀！
    那将是一个更加精彩动人的故事。
    陈烁凝视着小灵离开的地方良久，脸上露出一丝说不出情绪的笑容，一步一步，向着蛮荒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