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些城外的流民被官府安置好之后,冶溪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仿佛这一次的天灾对这个繁荣的城镇从来都没什么影响。
“辑明?”贾师傅喊了一声,对方没有任何的回应。
“范辑明?”贾师傅又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范辑明依旧没什么反应。
眼看贾师傅就要发怒了,范者情立刻挺直了腰杆,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贾师傅暴脾气上来了,一拍桌子怒道,“范辑明你耳朵聋啦!喊了几声都听不见!”
范辑明这才缓过神来,歉疚的说,“师父。”
贾师傅怒目而视,“你在想什么,教你几次都没反应,怎么,是觉得自己学了点东西就听不进你师父说的话了是不是?”
“徒儿不敢!”范辑明忙说,脸色有些难看。
贾师傅见范辑明态度诚恳,平日里也听话,当即气就消了一半,仍然怒气冲冲的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造船可是关乎人命的事情,稍有差池葬送的就是整条船的人命!我不管你们平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既然进了我这造坊,就要把那些东西都给抛开了!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就赶紧滚回去,别再来了!”
贾师傅这话说的重,若是遇上心理脆弱的恐怕早已经在心里生了怨气,好在被骂的人是范辑明,他虽也有些受不住,但却能理解,当即听话的应了声,“徒儿不敢分神了。”
贾师傅脾气暴躁,若是碰上狠的只会比对方更狠,可若是遇上范辑明这样的软柿子,反倒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干脆挥手说,“行了,既然心思不在这里,那就滚吧,明天也不用来了,明天我有事情。”
范辑明和范者情便也从善如流的离开了。
范者情看热闹不嫌事大,跟在范辑明身后嘻嘻说道,“三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不会又是跟我家那漂亮的三嫂闹矛盾了吧?”
范辑明脸色一沉,“跟你没有关系。”
范者情笑呵呵的说,“怎么没关系了,那可是我三嫂啊!哦~对了,我今天来的时候还听到一个有趣的事情,说起来跟三嫂还有些关系呢?三哥你要不要听听看?”
范辑明拿着刨木屑的工具转身就要走,范者情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啊,立刻追上去自顾自的说,“三哥你应该知道的吧,咱们三嫂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在跟你成亲之前似乎就有过不少相好的,其中有一个叫杜若的不知道三哥你听过没有!”
杜若?范辑明蹙眉,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范者情可是人精,范从辑明那一瞬间的皱眉就猜到这个杜若铁定跟苏妤有关系,于是便说,“我今天在来的时候听人说南风馆的台柱杜若被人赎身了,三哥你知道赎他的人是谁吗?”
范辑明面上依旧平静的往屋后的马厩走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是如何的愤怒和不甘,苏妤竟然当真赎买了那个小倌?!她一边跟自己承诺绝对不会对不起他,可另一方面却背着她在外面养男人?!
好啊,好你个苏妤,你还说你根本不是她?!
范辑明心中怒火滔天,偏偏范者情又是个火上浇油的,嘴巴嘚吧嘚的继续煽风点火,“你不知道吧,现在镇上都传疯了,说是咱们三嫂给他赎的身,而且不仅如此,你猜猜他赎身需要多少钱银子?”不待范辑明回答,范者情就自顾自的夸张说,“一万两!一万两银子啊!不仅如此,三嫂给人赎身之后还给了钱帮他买铺子,帮他照顾他家人!不是我故意挑拨离间啊三哥,你可是三嫂明媒正娶的相公啊,可她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咱们范家的,这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范辑明忽的转身,用力抓紧了范者情的衣襟,厉声问,“这些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
范者情丝毫不惧的咧着笑说,“三哥不会以为是我编造的吧?嘿嘿嘿,你自己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哦,对了,那个小倌开的铺子就离这儿没多远,听说生意还不错,三哥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范辑明眼睛里冒着怒火,松开范者情警告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范者情拍了拍褶皱的衣襟,吊儿郎当的说,“不管就不管了,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三哥,你以为我会管你的事情吗?反正你在苏家也不过是个赘婿,别说苏妤在外面包养男人,就算苏妤有一天怀了别人的种,你还不是得笑呵呵的自愿带上绿帽子吗!”
“砰——”
范辑明一拳打在范者情的鼻梁上,范者情痛的哀嚎一声,捂着鼻子又怒又惊的看着对方。
“滚!”范辑明怒吼,双眼像是随时都会喷出烈火来一样。
范者情低骂一声,捂着鼻子恶狠狠说,“范辑明,你不听我的,你就等着后悔吧!”话说完,范者情立刻就溜走了,想必是去处理鼻子去了。
范辑明目光阴沉的看着范者情消失的地方,思及对方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那股怨恨的种子好似揠苗助长一样迅速的疯长起来。
从贾家的胡同里绕出来,往北走大概一刻钟的路程之后,就会看到一条小河,小河是从泾河流出来的,河面不宽,又加上前段时间的干旱,河水更加浅了,如今也只能用来浆洗衣物。连接着两岸的是一座经历了百年的石拱桥,每当天气好的时候,桥上都会有卖货郎摇着拨浪鼓叫喊,两边的岸上整齐的修建了许多的店铺,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绫罗绸缎的,还有卖鱼虾螃蟹等水产活物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就在半个月前,这地方又新开了一家店铺,铺子倒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一间摆了四个小方桌的吃食铺子,要不是因为卖吃食的人是南风馆曾经的台柱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人挤破了脑袋就为了来这里吃上一口面条。
今日天气不错,桥上人来人往,两边的铺子亦是酒旗招展,吆喝不断。
“我说杜若杜公子,你可真是好命啊,不仅从那地方出来了,而且还开了自己的铺子,我听人说给你赎身的是苏家大小姐苏妤,这可是真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杜家面铺外面端着一个大海碗,猛吸了一口面条笑着问。
小小的铺子里面忙的热火朝天,杜若身上系着深蓝色围裙,听了这话只笑了笑,转身又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桌子。
反倒是一旁的女客人接话说,“刘壮实你放什么屁呢,好好吃你的面,瞎吧唧嘴干什么。”
刘壮实就是先前说话的男客人,他虎眼一瞪,“你说谁放屁呢,我来这儿吃面就是客人,我就问两句怎么了,再说了,人家杜若都没生气,你插什么话,别以为你天天来这里吃面人家就看得上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那女客人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即拍着桌子说,“你好意思说我,你问问在场的这么多人,谁不是冲着杜若来的,倒是你,你一个大男人来这里干什么,莫非你室友龙阳之好不成?”
“哎哟,刘壮实,没想到你还是个断袖啊,哈哈哈哈......”其他人立刻就哄笑了起来。
这下子脸色变成调色盘的反倒是刘壮实了,这边本来就是繁华的路段,在加上又是饭点,来这边吃饭的人多不胜数,如今那客人这话一出,顿时引的四周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刘壮实,好像他真的是个断袖一样!
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说他是断袖就跟说他是不举一样,刘壮实顿时就恼羞成怒了,“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海碗往地上一砸,“你个狗娘的杂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先前说的话那个人也不是怂包,他随手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擀面杖,敲着掌心走过去说,“刘壮实,你这是想打架吗?”
“你他娘的还装,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刘!”刘壮实说到做到,高大的身体立刻就扑向了对面那人!那人也不服输,抡起擀面杖就敲刘壮实的脑袋。
旁边的人群吓得纷纷四处乱跑,一时间杜家面馆成为了重灾区,桌椅板凳全都被撞翻,那些还没吃完的面条被掀翻在地,地上桌上到处都是面条和汤汁,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打架了打架了,大家快走啊要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原本就乱成一团的人们吓得更加慌不择路,,你推我我挤你,你踩我一脚,我踩别人一脚,叫骂声,痛呼声此起彼伏。
杜家面馆里面,杜若护着妹妹杜纯以及他爹杜父躲在面板后面,看着外面乱成一团,杜纯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拽着杜若的衣服,“哥,我怕。”
杜若拍了拍杜纯的肩膀,安慰说,“没事的,他们过会儿就好了。”
“唉,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这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啊。”杜父不由生出廉颇老矣的无奈来。
杜若苦笑一声,看着外面满地的狼藉,心头阵阵抽痛,他们几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今看来又要功亏一篑了。
“我辜负了苏小姐的嘱托......”杜若歉疚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