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欢脚步一转,去了客厅。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纪清河上前搂住她,带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摸摸她的肚子,道:“想你和宝宝了啊,所以提前回来了,不高兴?”
“你从哪儿看出我不高兴?”
“高兴的话,你不是该冲上来抱抱我?怎么还这样问我?”纪清河有些郁闷地说。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我问问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会不行。”纪清河抱着她蹭蹭,“公司没什么事,我待在那里还不如回家来陪你。”
叶荣欢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公司的事她没有参与,忙不忙都是他说了算。纪清河随手捞过面前的书本,发现是一本童话故事,顿时有些无语,了然道:“爷爷买的?”
叶荣欢也有些无奈,正想应声,目光落在他手腕上,忽而一凝。
“怎么了?”她的异样太明显,让纪清河给发现了。
“没什么。”叶荣欢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爷爷买了一箱子,说是怕宝宝无聊,让我平时读给宝宝听。”
纪清河闻言,忍不住吐槽:“上次弹琴就算了,读童话真的有用?”
叶荣欢偶尔附和他一两句,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晚上纪清河照例在晚饭后进了书房办公,之后才回房间。
进浴室的时候,纪清河像往常一样将衣服都脱在了外面,可是手腕上的腕表并没有取下来。
叶荣欢状似无意一般道:“手表不取了?”
纪清河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浑不在意道:“算了,进去再摘。”
像是赶时间一样,匆匆进了浴室。
反手关上浴室门,纪清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然。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神色漠然地将之取下来,然后随手往旁边一扔。
腕表落在台子上,发出一声响,接着又滑落到地上,他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没有分过去一个眼神。
从外表上看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因为这不是叶荣欢送的那一只,所以在他眼里就一文不值。
之前的被他换了下来,珍而重之地藏在了公司办公室里。
等他出去的时候,叶荣欢靠在枕头上,手里还摊着童话书,却已经睡着了。
她跟着吐槽老爷子的幼稚行为,可是自己一个人看这种书竟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纪清河上前,小心地将她手里的书拿开,然后将她身体往下挪了挪,躺在她身边,又将被子拉开。
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他今天在浴室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却等得睡着了。
纪清河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手指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抱着她满足地睡去。
半夜时分,叶荣欢却睁开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还没做什么,纪清河就睁开了眼。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去一下洗手间。”叶荣欢看了眼,他手腕上没有腕表,旁边的床头柜上也没有。
纪清河扶着她坐起来,“小心一点,我扶你去。”
“我自己可以。”
“别闹。”纪清河捏捏她的脸,起身帮她穿鞋。
他动作已经很熟练了,叶荣欢身子重了之后起夜不方便,但是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让她自己去。
进了卫生间,叶荣欢道:“好了,你先出去。”
“还不让我看啊?”纪清河笑了一下,俊脸上还都是睡意,凑上就亲了她一口,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我什么没看过?还不让我看。”
叶荣欢推开他,有些恼怒地喊他:“纪清河。”
纪清河这才出去了,关门的时候不放心地道:“小心一点,有事叫我,我就在外边呢。”
不管多少遍了,他总是这样不放心,每一次都小心翼翼。
叶荣欢也理解他的担心,应了一声,才关上了门。
她的目光落在台子上,那里放着一只熟悉的腕表。
她走过去,伸手拿起来,仔细翻着看了一会儿,目光渐渐就暗沉下来,抓着腕表的手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表带咯得手生疼。
这不是她给他买的。
款式一样的有很多,但是她知道这不是。
纪清河时常戴的那一只,就在前几天,被她一不小心弄了一道划痕,细小得一不注意就看不见,但是现在那成了一个标识,让她认出来,这不是那一只腕表。
“荣欢?老婆?”纪清河不放心地在外面喊她。
叶荣欢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应道:“就好了。”
早上的时候,叶荣欢和纪清河一块起了床。
纪清河还想把她压回去,“你起那么早干什么?又不用上班,再睡会儿。”
“不想睡了。”叶荣欢说。
“怎么就不想睡了?”纪清河竟然担心起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每天睡那么长时间,已经够久的了,所以现在不想睡了。你当我是猪吗?”
纪清河想也不想就道:“就算是猪,我老婆也是最可爱的一只猪。”
叶荣欢当场就想扯过领带勒死他。
感受到来自她的死亡视线,纪清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急忙补救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最最最可爱的!”
抱着她好一通揉蹭。
“……好了,赶紧去洗漱,上班要迟到了。”
穿衣服的时候,叶荣欢上前亲自给他系扣子、打领带。
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事,纪清河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神色温柔沉溺,抱着她道:“突然不想去上班了。”
叶荣欢抬眼瞧他一眼,当没听见。
扣子扣好了,领带系好了,状似随口一问:“手表呢?”
她清晰地感动到面前的躯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异常,而后他就若无其事道:“啊,好像在里面没拿出来,等等我自己去拿好了。”
“在浴室里吗?”叶荣欢没等他回答就转身径自进了浴室,准确无误地将台子上的腕表拿了出来,一转身就正好瞥见纪清河的神色有些紧绷。
他似乎是想阻拦她,但是估计是没找好理由。
叶荣欢上前,亲手帮他戴上去。
弄到一半的时候,她动作忽然一顿,道:“你最近好像一直戴的都是这只?换一只吧,我记得你不是有好几只都挺喜欢的?就在抽屉里……”
“不用了,我就戴这个。”纪清河说。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啊。”纪清河神色温柔地说。
“这是我送给你的?”叶荣欢将他手拉起来,有些狐疑地皱眉,“我怎么觉得不像……”
纪清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有些难过地说:“怎么不是?你自己送给我的都不记得了?当时难道就是随便乱选的?”
纪清河已经进步了许多,演技就上升了不少,但是这绝不包括在叶荣欢面前。
叶荣欢太了解他了,此刻她都因为这种了解而感到有些悲哀,因为她都没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她想太多,没有什么不对。
她不过稍加试探,纪清河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可能只是纪清河把那只表给弄丢了,怕她生气,所以又买了一只一样的回来。
但是她知道,这些都只是自欺欺人。
要真是这样,纪清河哪用这么心虚?
最后她只是随口道:“好了,我就开个玩笑,我自己选的我还能认不出来吗?走了出去吃早餐。”
纪清河却因为她那句话,嘴角的笑容都凝滞了一瞬。
我自己选的,还能认不出来吗?
离开家门,快到公司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纪清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道:“停车。”
他下了车,走进了路边一家咖啡馆。
楼上的小包间里,袁瑞可已经等在里面了。
见了纪清河进来,她站起身,“清河。”
她上前想要落在他怀里,可是纪清河避开了。
如果是叶荣欢的话——
如果是叶荣欢的话,他会很乐意,将人温柔地接进怀中,顺势带她一起坐下,并且还是坐在自己怀里,趁机抱着她不撒手。
但是这不是。
袁瑞可有些失落,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叫了些,都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看看喜不喜欢?”她温柔地说。
纪清河扫了一眼,毫不领情,“有什么事?”
他微微皱起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
“没事。”袁瑞可看向他的手腕,说:“你还喜欢吗?我可以看看吗?”
她试探着上前,想要去触碰纪清河的手。
可是还没碰到,纪清河就避开了,他解开腕表,扔在她面前,发出“咚”地一声。
袁瑞可将腕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而后唇角又勾起来,说:“你喜欢就好。”
纪清河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一只表而已,他就算戴了又怎么样?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袁瑞可竟然煞费苦心在上面做了记号,要不是他仔细对比,还真没发现。
想到这里,忽然就想到早上叶荣欢那两句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话,眸色微微一沉。
“明晚我表姐家公司有个庆功宴,你要去吗?”袁瑞可问道。
纪清河没回答,他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道:“还有事没事?我没那么多工作时间可以浪费。”
袁瑞可的笑容勉强了些,“清河,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而已……”
看见纪清河冷漠的脸色,她哑了一瞬,道:“我不耽搁你时间,我去找雅姨说也是一样的。”
纪清河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尽管去。”
“清河!”叶荣欢上前追了两步,拉住他袖子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去告状,我只是想去问问雅姨,问问她知不知道你要不要去……”
纪清河抽回自己的袖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随便。”
袁瑞可找谷承雅告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些事在限度之内他尚且可以容忍,但是有些不行,她告了状也没用。
看着越来越远的挺拔背影,袁瑞可有些不甘地捏了捏拳,想要追上去,又怕被人看见——这里离纪清河的公司不远,很可能会被他公司的员工认出来。
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甚至恨不得现在就上门去对叶荣欢耀武扬威。
可是不行,她要是敢这样干,纪清河肯定会什么都不顾,到时候谷承雅都拿他没办法,那就得不偿失了。
纪清河是有底线的,不能碰,这她一早就知道,所以这些天来叶荣欢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快了,这样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纪清河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来自谷承雅的电话。
离开公司,他去了谷承雅那里。
他到的时候,袁家小叔不在,佣人也被打发走了,只有谷承雅一个人。
“医生来看过了吗?”坐下之后,纪清河问道。
“看过了,好多了。”谷承雅说。
看着她不甚在意的样子,纪清河不由得皱起眉,说:“我认识几个医生,回头我联系一下……”
“不用。”话没说完就被谷承雅给拒绝了,“现在的就很好,没听我跟你说好多了吗?”
“多找一些医生总没错。”纪清河说。
“找多少医生,都是这个说法,只要我保持好心情、不要动怒、不要受刺激,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的神态样貌,都十分健康,可是她却说自己是个有病的人,纪清河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谷承雅找了医生来诊断,最后的结果是她患有抑郁症。
医生里有纪清河自己找的,结果也是一样,几次之后,他不得不信了。
谷承雅还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些年她尝试过好几次自杀。
他不太想相信这荒唐的说法,可是袁家小叔的确对谷承雅小心翼翼,做个什么都生怕刺激了她。
纪清河觉得难以置信,这让他想起云鸣的前妻,还有叶荣欢来。
云鸣的前妻就是个疯子,自杀闹过好多次,现在还在疗养院,还差点还死叶荣欢。
叶荣欢情绪崩溃的样子他也见过,只要想到谷承雅也会变成那样,他就有些不能接受。
“不要担心,我的症状已经很轻微了。”谷承雅安慰他,“只要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纪清河抿唇,不说话。
什么叫好好的呢?
现在这样吗?
用自己的安危来威胁他,逼迫他背叛叶荣欢,和袁瑞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纪清河问道。
谷承雅笑了下,道:“再怎么坚强,我也只是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能接受几次背叛呢?”
她神色恍惚了下,纪清河知道她是想到了他的父亲,还是当初带她私奔的那个男人。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背叛谷承雅的,但是他知道纪子行给了她怎样的伤害。
谷承雅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道:“现在的很好,我只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好,要是再来一次……我可能就承受不住了。”
纪清河知道她说的是袁家小叔,他想问,既然这样不相信男人、既然被男人伤害得那么深、还不是一次两次,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呢?
但是这到底是他母亲,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谷承雅这句话并不只是感慨,她还有其他意思——
“可可人也挺好,你不要那样伤她的心。”
她希望纪清河能对袁家人——尤其是袁瑞可好一些。
纪清河的脸色霎时就冷下来,他沉声道:“您明明知道我和荣欢……这又是想干什么?我和荣欢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就这么想要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他知道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是不能不说,因为谷承雅的行为实在不可理喻。
谷承雅并不在乎他的怨气,淡淡道:“幸福的家庭?是吗?和可可在一起,你也会幸福的。”
“那荣欢怎么办?!”
谷承雅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她离开你,会过得更幸福的。”
纪清河觉得谷承雅不可理喻,谷承雅也无意向他解释太多,只固执地说:“荣欢离开你,会更好的。”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在心里也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纪清河是担心她,才过来看她,但是见她这样,完全没有要待下去的欲望。
他站起身,还没说要走,谷承雅就说:“对了,明晚贺家的酒宴,可可和你说过了吗?”
没等纪清河开口,她就道:“你和她一起去吧。”
纪清河耐着性子道:“我今晚要加班,可能没时间。”
谷承雅抬头看他,也不说话。
纪清河一见她这样就觉得胆战心惊,“妈……”
深吸一口气,他道:“好,我会去。”
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时候要是拒绝,离开之后恐怕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接到医生的电话,说她病情恶化。
他试图找出证据证明谷承雅的病是骗他的,或者根本没有这么严重,但是上次的伤疤还清晰可见,谷承雅当着他的面,竟然把刀往手腕上割,那凶狠决绝的劲头让他至今想起还感到胆寒后怕,当时要不是他阻拦动作快了那么一点……
谷承雅手腕上现在还缠着绷带,纪清河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从谷承雅这里离开,他坐在车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期待了那么多年,她终于回来了。
期待了那么久,她终于肯认他了。
可是事态的发展,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不知道谷承雅为什么非要帮袁瑞可破坏他的家庭,明明她也是那样的喜欢叶荣欢,他看得出来,她对叶荣欢的喜爱,是远远大于袁瑞可的。
他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照谷承雅的意志来吗?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亲手毁掉自己的家庭、抛弃自己的爱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可是——又该怎么办呢?
秦果来找叶荣欢,让她陪她出去逛街,这让叶荣欢有些意外。
秦果和她相处得不错,之前好些宴会纪清河不方便,都是让秦果照顾她,叶荣欢不少人脉关系都是秦果给她把关介绍的。
只是后来秦果假期结束,又回国外上学,两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秦果长高了一些,进门就抱着她胳膊,“荣欢姐,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啊。”叶荣欢挺喜欢她,和叶海菱差不多年纪,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让她感觉有了另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果就说起今天的来意:“回来感觉好无聊啊,大家都有事,都没人能陪我,我订了套衣服,本来是决定好今天去拿的,但是她们都没时间,荣欢姐你陪我去好不好?”叶荣欢还没说话,她就抱着她胳膊摇晃撒娇,“我们只是随便逛逛,然后拿了衣服就回来,不会累着你的,我保证!好不好嘛?”
叶荣欢偶尔也会出去逛街,秦果都这样求她了,她当然就没理由拒绝,正好也好几天没出去了,就点头应了。
秦果喜不自胜,在车上一路叽叽喳喳,只是叶荣欢看出来,小姑娘似乎有些心事,总是偷偷摸摸地看她,神色很是纠结。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叶荣欢全都看在眼里。
但是秦果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等她自己坦白。
秦果最后还是有些憋不住,试探着道:“对了,荣欢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不方便和清河哥一起出席各种场合吧?那他找的女伴是谁啊?”
叶荣欢道:“这个啊?我没太在意,应该是他公司哪个秘书吧。”
“怎么能不在意啊?女伴问题得严格把关啊!不然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叶荣欢笑笑,“他公司的秘书我都见过,都是挺不错的人。”
秦果欲言又止:“可万一清河哥找了其他人呢?”
“嗯?”叶荣欢看向她,“只是一个女伴而已,找谁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秦果脱口而出,“要是找到某些居心叵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