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欢……”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你生气了吗？”
    叶荣欢没说话。
    “牧晴的事，我可以解释。”他说。
    叶荣欢动了一下，抬起头来。
    纪清河受到鼓励，急忙道：“我知道你和她不和，但是她到底是我的亲人。”
    他跟她说起和牧晴的感情：“我之前出国那两年，爷爷生了我的气，冻结了我的卡，还勒令崇杉他们都不许帮我，那时候一直都是小姨她在照顾我，她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因为你的身份，她……”
    他本来想给牧晴说些好话，但是看着叶荣欢，又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说：“现在她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能不管她。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并没有其他原因。”
    他的解释，叶荣欢原本能接受，但是前提是没有那个花瓶的存在。
    她张嘴，想要问那个花瓶是怎么回事，但是话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她想起牧晴的话——你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牧晴的挑拨，但是偏偏没法说服自己不去怀疑。
    牧晴说纪清河在骗她，他只是想要她生的孩子。
    这么离谱的话，她不该相信的。
    但是她仔细回想，好像从一开始，纪清河就无比在乎这个孩子，开始那段时间，他不许她看手机，不许她靠近电脑，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即使她对他表示自己的不开心，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她理智上知道他做的是对的，都是为了孩子好。
    但是又忍不住去想，为了孩子，就可以忽略她吗？
    她想起她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偷偷接了个单，结果刚画到一半，就被纪清河给发现了。
    他没收了她的所有画具，断了她的网。
    当时觉得无奈但还是接受了，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往其他方向去怀疑。
    她相信她要是问起那个花瓶，纪清河肯定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可是问题是，她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骗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话。
    “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生气好不好？”纪清河抱着她轻声说。
    叶荣欢许久没出声。
    纪清河有些不安，“荣欢？”
    他抬起她的头，说：“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瞒着你这种事，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荣欢摇了摇头，“我不生气。”
    “骗人，你明明就生气了。”纪清河说道。
    叶荣欢又低下头去，不想看他。
    “你不要再骗我了。”她轻声说。
    纪清河赶紧说：“不会了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不要生气。”
    叶荣欢忽而有种无力感。
    他好像已经跟她道过很多次歉了，到现在她都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再去相信。
    在心里纠结了许久，叶荣欢最终还是选择试探着去相信他。
    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她不能因为牧晴的几句挑拨，就定了他的罪。
    纪清河进门的时候，牧晴正在跟人打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情绪很激动，直接摔了阿姨刚放好的果盘。
    “……一天一天又一天！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你根本就是舍不得和那个女人离婚对不对？！你一次又一次地骗我！你继续骗我吧！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你还不履行承诺，我就把这件事情揭发出来！反正我是不要什么脸面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脸面了，我什么都不怕，但是你呢？”
    纪清河听见这些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大步走过去，“是那个男人？”
    伸手要去夺手机。
    牧晴这才发现他来了，吓了一跳，飞快地挂了电话，将手机往身后一藏，“你怎么来了？！”
    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纪清河看见她有些奇怪的反应，“你在和谁打电话？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瞒着我？”
    牧晴飞快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扶着肚子在一边坐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说了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但是我不想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跟我告状说你又毁了一个家庭。”纪清河冷淡地说。
    牧晴冷笑：“呵，我毁了一个家庭？真正正派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我搞在一起？既然能被我勾引，那么不是我也会是别的女人，毁了家庭的是那个男人，可和我没有关系！”
    纪清河不愿意听她胡扯，沉着脸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我不问，但是昨天的事，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你跟荣欢说了什么？”
    牧晴抬眸，看向他，“她和你吵架了？”
    纪清河面露不耐：“你告诉我你跟她说了什么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管。”
    叶荣欢没有和他吵架，只是闹了一会儿别扭，表面上他是把人给哄好了，可是心里总是不安。
    视线从茶几上无意间一瞥，纪清河目光猛地一凝——落在正中央那个花瓶上。
    他目光闪了闪，脸色阴沉了一瞬，终究什么都没问。
    牧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不甚在意地道：“哦，我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让她有点自知之明。”“你说什么？！”纪清河脸色很不好看。
    “你跟我生气做什么？！”牧晴气闷，“难道我说的是错的？她也不想想自己有哪里值得你喜欢！有哪里比得上可可！要不是她能生孩子——”
    “你闭嘴！”纪清河已经猜到牧晴说了些什么，面色黑沉。
    他已经不想再和牧晴多说，直接站起身要走，“我给你找了另一个地方，是崇杉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准备一下搬过去。”
    “你说什么？！”牧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蹭地一下站起来，叫住要走的纪清河，“你什么意思？这是要赶我走？就因为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你就要赶我走？！”
    “小姨！”纪清河沉下声音，“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看你不顺眼！这都是你造成的局面！而且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让你搬个地方！”
    牧晴青着脸，怒道：“就因为那个女人，你连我们之间的情分都不顾？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小姨？！”
    “可是她是我妻子！”纪清河道，“我知道小姨你不高兴，但是相比起来我更不想让她不高兴，而且这次本来就是你理亏！如果你好好和她说话，和她改善关系，我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安排！”
    这些解释牧晴全不听，在她看来这都是纪清河的狡辩！
    他就是因为叶荣欢告状才会这样对她的！
    愤怒的同时又感到失望，还有一丝不可置信：“你竟然因为她、你竟然因为他……你竟然对这个女人这么好！难道你对可可，真的没有一丝情分了？！”
    纪清河拧起眉头，不耐道：“别再说袁瑞可！我本来就没对她有过什么情分！”
    不想再废话，他嘱咐了几句让牧晴小心身体，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他现在有些担心家里的叶荣欢，想要尽快地看见她。
    牧晴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发抖。
    过了许久，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可可，情况有些不妙，你赶紧回来吧！再不回来清河就要被那个女人彻底攥在手心了！”
    “什么狗屁真爱！他对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真爱？你难道忘了清河当初有多在意你？”
    “我了解清河的性子，他要是真对你没感情，当初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情来？现在冷落你，只不过是因为和你赌气而已！那个女人就是挑了个好时候趁虚而入，才能得到他的宠爱，可是那些宠爱有什么用？不过都是虚的！等你回来，那个叶荣欢连个屁都不是！”
    “你放心吧，只要你回来，好好跟他道歉，让他消了气，就绝对不会再有那个叶荣欢什么事！”忽然想到什么，牧晴扬起一个冷笑，“他嘴硬不承认，说对你从没感情，可是他什么性格我不了解？更何况，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的钱包里，还放着你的照片。”
    纪清河忽然回家，叶荣欢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没有。”纪清河径自坐到她身边，将人揽在怀里，“就是突然想你了。”
    叶荣欢哑然，纪清河怎么可能会这么任性。
    “是有什么事吗？”她偏了偏脑袋，问道。
    纪清河张了张嘴，摸着她脑袋，说：“我只喜欢你。”
    叶荣欢一愣。
    他扳过她的脸，在她唇边亲了一下，轻声说：“所以别人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
    叶荣欢明白过来，他恐怕是知道昨天牧晴跟她说的那些话了。
    垂了垂眼，她道：“我知道的。”
    纪清河露出笑容，抱着她又亲了一下，说：“我老婆真好。”
    悬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下来。
    他接着又说：“贺阿姨说你很喜欢xx路那边的那个小花园？想过去看看吗？”
    叶荣欢又一次愣住。
    过去？
    那牧晴……
    看出她在想什么，纪清河说：“她已经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叶荣欢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想说纪清河没必要这样做，她能理解他的，只是单纯地讨厌牧晴而已。
    可是牧晴搬走这个结果，她的确是有些高兴见到的，再说可以理解未免就有些虚伪。
    于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纪清河又一次问她的时候，她摇头道：“也不是很喜欢，还是不去了。”
    她不想去，纪清河也没有强求，又和她说起其他事。
    因为牧晴的事，纪清河能感觉到叶荣欢有些不太开心，本来想抽时间多陪一下她，但是情况却半点不由人。
    工作原因，他需要出国一趟，来回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
    想到要一个星期不在叶荣欢身边，纪清河十分不放心，也十分舍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她，就一直跟她说：“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你打视频电话，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让我看见你瘦了，回来要你好看。”
    叶荣欢有些无语，一个星期时间，能瘦到哪里去啊？
    而且纪清河不在家，不是还有老爷子和贺阿姨他们吗？谁会任由她不好好吃饭？
    恐怕是没有纪清河挡着，她还要吃更多也不一定。
    看到叶荣欢的反应，纪清河有些不开心，他有些哀怨地道：“我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
    叶荣欢：“……一个星期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所以说到底，你就是一点都不想我。”纪清河有些失落。
    “……没有，会想你的。”
    纪清河这才露出笑容，手掌放在她肚皮上，感觉到掌心被踹了一下，他神色更加温柔，“宝宝也舍不得爸爸啊？”
    然后就开始对着叶荣欢的肚子自说自话。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叶荣欢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看着纪清河那傻样子，还是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她听着听着，就有些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忽然被抓住。
    “……干什么？”叶荣欢睁开眼睛。
    纪清河抱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老婆，我很快就要一个星期见不到你了。”
    叶荣欢眼皮打架，“嗯，我会想你的……”
    “嗯，我也会想你，特别特别想。”
    手忽然被拉着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叶荣欢蓦地睁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你干什么？！”脸蛋飞速地变得滚烫，她羞恼地瞪着他。
    纪清河却一点不心虚，他微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似乎带着委屈，又似乎带着蛊惑：“帮帮我，嗯？”
    叶荣欢最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心里只想骂对方衣冠禽兽。
    第二天醒来，纪清河已经不在床上了，想到昨晚他说今天就要离开，叶荣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走了。
    甩了甩手，手腕隐约还有点酸，忍不住嘀咕着骂了他两句。
    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忽然又看到自己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痕迹。
    她呆滞了一下，将睡裙往下拉了拉，就看到胸膛上也全都是。
    低头将衣摆掀起来，身上其他地方也都没能幸免。
    关键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昨晚纪清河到底什么时候……
    叶荣欢自己看着都觉得脸红得要滴血，换衣服的时候，特意换了件领子比较高的，最后有些不放心，还找了条丝巾出来系在脖子上。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贺阿姨看见她这装扮，提醒道：“今天天有点热呢，您穿成这样会不会有点热？”
    “……没关系，衣服不厚，不惹。”
    贺阿姨本来还想再说，过去扶她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点痕迹，顿时反应过来，一张老脸都红遍了。
    哎哟，纪少真是……
    早饭过后，叶荣欢出去散步晒太阳，这是她每天例行的活动。
    纪清河在家的时候，纪清河陪她去，纪清河不在的时候，就贺阿姨陪着。
    偶尔老爷子也跟着一起。
    散步途中，手机上接到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有些熟悉，她认了一会儿，就想起来是牧晴。
    她直接挂了，拉黑，懒得接。
    “今天是周末吧？”她忽然问道。
    “没有，今天才周五呢。”贺阿姨回答道。
    叶荣欢就说：“我想去接阿扬和海菱。”纪清河昨晚拉着贺阿姨交代了许多，其中并没有说叶荣欢不许出门，只是要带上那一队医护人员，因此贺阿姨闻言也没劝阻，只道：“我让他们都准备下。”
    叶荣欢点头。
    下午的时候，见时间差不多了，叶荣欢就带着贺阿姨，还有那一队护理人员出了门。
    她觉得到了学校，再等一会儿，估计就到下课时间了。
    计划得很好，然而在半路的时候，不过是停车去了一趟洗手间，就被人拦住了。
    “荣欢，好久不见，有时间吗？一起坐坐？”
    叶荣欢看着挡在面前的纪夫人，蹙了蹙眉，“抱歉，我还有事，没时间。”
    才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但是纪夫人比起上次精神差了许多，即使化了妆，叶荣欢依然能看出来，她眉眼间的疲惫和憔悴。
    叶荣欢的拒绝，纪夫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她道：“不耽搁你多少功夫，一会儿就好，就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楚楚可怜的，几乎是哀求的态度。
    叶荣欢却仍旧道：“抱歉，我赶时间。”
    慢了一步从洗手间出来的贺阿姨急忙赶过来，一点好脸色也不给：“我们少夫人时间紧，请您让一下。”
    “我……”纪夫人忽然就红了眼睛，哽咽道：“荣欢，你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真的有话想和你说，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找不到谁能帮我了，我没办法了。”
    说着拿出一块帕子按了按眼尾，一副要当场哭出来的样子。
    叶荣欢眉头皱得更紧，她不认为她有什么能帮对方的，而且她们两个什么关系？她不找对方麻烦就算好的了，对方竟然还来找她帮忙？
    是什么给了她底气觉得她会帮她？
    她不想理会，但是纪夫人一副认定了她的样子，拦着就是不让开。
    叶荣欢有些不耐烦，但是最后还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倒是想知道，纪夫人找她到底什么事。
    她猜测着，是不是和纪清河出手针对纪子行的新公司有关，听邵崇杉说纪清河手下一点不留情，纪子行的新公司情况并不是很好。
    难道纪夫人是想找她帮忙求情？
    刚这样想着，纪夫人就在她对面坐下，说：“能请贺阿姨先走开吗？”
    贺阿姨下意识要拒绝，但是叶荣欢拦住了她，“阿姨，您和他们一起在那边坐坐吧。”
    叶荣欢指的位置离这里不远，完全能看见这边的情景，却没法听清这边说话，贺阿姨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带着那些护理人员一起过去了。
    “说吧，什么事？”叶荣欢冷淡地问道。
    纪夫人柔弱地笑笑，点了两杯咖啡。
    叶荣欢皱了皱眉，没动，她现在怀孕，可不适合碰咖啡。
    按照纪夫人惯会装的样子，这些小细节她一直都处理得很妥帖，今天却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叶荣欢看出对方的状况是真的不好。
    见纪夫人咬着唇，一副又要哭的样子，她有些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纪夫人张了张嘴，好久，才道：“荣欢，你知不知道你爸他……他在外面有没有养什么人？”
    叶荣欢愣了一瞬，接着有些错愕地看向纪夫人。
    她没理解错的话，纪夫人说的，是纪清河他爸吧？
    纪清河他爸在外面养人？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魔幻，纪父为了纪夫人都愿意和纪老爷子反目、离开纪家了！他竟然会背着纪夫人在外面养人？！
    这开什么玩笑！
    纪夫人一开始还觉得难堪，但是开了口，后面就容易多了：“情况是我最近发现的……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我仔细观察试探，他可能，真的有其他人了。”
    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他最近回家越来越晚，我还以为是公司太忙，但是后来我给他秘书打电话，无意间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再忙工作……还有一次，我没打招呼，就亲手做了饭送去公司，可是没见着他人，我当时没多想，但是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想开一下玩笑，就没告诉他我去了公司找他的事，结果他跟我说他在公司开会，忙得很……”
    “他骗我，我没想到他会骗我……”纪夫人哭得梨花带雨，“注意到这些之后，我悄悄观察，发现他订了几套珠宝，可是最后我都没见着，他肯定是……拿去送给那个女人了！”
    叶荣欢惊愕，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纪父真的出轨了？
    可是他那样在意纪夫人，出轨的意义在哪里？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纪夫人太敏感，但是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竟然都是有理有据的！
    “那你来找我，是想我帮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