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狠,那道伤口鲜血淋漓,叶荣欢疼得挣扎起来,却被他死死禁锢着动弹不得。
数秒之后,他才松口,满口的血腥味,他恍若未觉。
什么叫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他只是不愿意放手,可是她心里装着其他人——怎么可能没关系!
他低头轻吻她的伤口,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
他抬起头来,嘴唇上沾染着红艳刺目的血,眼底一片幽暗,深藏着可怕的疯狂。
叶荣欢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抱着,她感觉身体都被他手臂勒得发疼。
“疼吗?”他轻吻她的唇角,在那地方留下一个血印,“你别怕我……”
又埋头,紧紧抱着她,愧疚地说:“对不起……你别怕我。”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他也不想这样啊,他也不想吓到她。
可是他能怎么办啊,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她欢心,只知道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用尽了,可一切都是徒劳。
她不肯原谅他。
她不喜欢他。
她心里或许装着郁扬,或许装着裴召,或许两个人都有,可是偏偏就没有他。
他有那么讨厌吗?
他真想问她:“你想要我怎么样啊?”
他感觉自己像是病了一样,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后面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地去亲吻她的嘴唇。
叶荣欢下意识闪避。
纪清河动作僵住。
他又好像不在意似的,忽而一笑,有些生硬地摸摸她脑袋,而后起身,将地上那些东西全部捡起来。
叶荣欢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低头,轻声说:“你也不喜欢对不对?我拿出去,都扔掉。”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帮她下定论,总之不管她喜不喜欢,这东西,他都必定要毁掉。
他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抽出自己的衣角,然后转身离开了浴室。
叶奶奶出门了,没在家,所以刚才那么大动静,她才没听见。
纪清河拿着那些东西走出大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扔在地上,倒了些油,然后点燃。
连那个金属盒子他都没有放过。
“你在干什么?”忽然裴含光出现,脸色十分难看。
他上前想将火灭掉,却被纪清河拦住。
“我才是想问裴先生,你想干什么?”纪清河冷声道。
“那是荣欢的东西!你怎么能——”
“她不喜欢,我帮她烧掉,裴先生有意见?”
“那是阿召给她的东西!”
“我说了,她不喜欢!”纪清河目光阴鸷,“裴先生,你好像很喜欢管我妻子的闲事。”
裴含光脸色阵青阵白,“真的是她不喜欢?还是你不乐意她收阿召给的东西,所以背着她来偷偷毁掉?”
“这和你有关系?”纪清河毫不客气,冷笑。
裴含光冷声道:“这是荣欢的东西!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有处置权!你——”
“她喜不喜欢,裴先生不知道?”纪清河忽然说,“她之前就说过她不想要,裴先生没听见?还是你想再去问她一次?”
裴含光脸色一僵。
沉默许久,他忍不住问:“她真的……不喜欢?”
“很不喜欢。”纪清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裴含光的脸色忽然就有些灰败。
看着地上的东西一点点被烧没,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纪清河没再搭理他,看着东西烧完之后,径自转身离开。
刚进大门,恰好撞见叶奶奶回家来,随口问了句:“清河你去哪来呢?”
纪清河应付两句,忽然说:“奶奶,公司里有急事,我可能要赶回去。”
叶奶奶愣了一下,见他脸色确实有些不对劲,就以为事情很严重,急忙道:“事情很严重?那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要紧事,这边你也不用担心,好好的不会出什么事。”
纪清河点点头,没有多说,拿了必要的东西就出门。
叶奶奶愣了一下,“你不跟荣欢说一声?”
纪清河顿住脚步,说:“她还在和我闹脾气,不愿意搭理我,我就不去惹她生气了,奶奶您帮我多照应着她些。”
出了大门,他又忍不住回头,往楼上她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觉得心里乱得很,他想要冷静一下。
她哭成那样,他很心疼,却又愤怒于她是为了别人将自己搞成这个模样。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因为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需要冷静一下。
……
叶荣欢坐在浴室里,许久没有动弹一下。
地面都是混了水的灰,脏得很。
污水在地上蔓延开来,将她裤子浸得湿透,她也没什么反应。
她埋着头,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一些头发被眼泪沾湿,湿哒哒地粘在脸上,十分狼狈。
她脑袋动了动,微微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脸上新的旧的泪痕交替在一起,弄花了整张脸。
她神色恍惚,伸手去捡起落在旁边的手机,手滑好几次,才将手机拿起来。
她翻出通讯录,许久之后,找出一个尘封已久、没有备注的号码。
手指微微颤抖,好几次之后,才准确地按了下拨通键。
她手紧紧地抓着手机,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荣欢?”电话接通,手机里响起女人温柔的声音。
叶荣欢停下的眼泪啪嗒啪嗒又往下掉,“戴医生……”
“荣欢你怎么了?”听见她的哭声,对面的人声音立即焦急起来。
叶荣欢却只是喊她:“戴医生……”
像是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人,她哭得更加厉害。
戴医生不停地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立即就明白过来,叶荣欢现在恐怕连最基本的交流能力都没有。
她的状况很糟糕,已经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我在呢,”戴医生缓和下语气,尽力隐藏起语气里的焦急和担忧,“荣欢你要和我说什么?”
叶荣欢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必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却被她温柔下来的语气所安抚,情绪渐渐趋于稳定。
只是情况仍旧不是那么好。
“他回来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仓皇害怕和难过。
“他又回来了……他还给我寄东西……他不肯放过我!”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恨他……我好恨他!”
“他为什么要回来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啊——!”
戴医生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结合猜想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听叶荣欢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急忙道:“没事的,荣欢,以前不也好好的过来了吗?你相不相信我?没事的。”
又问她:“你现在在哪里?荣欢,你告诉我好不好?”
“戴医生,我好难受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骗我……”
“他骗我……”
“我不想叫他召哥……他不是我的召哥,他肯定不是……”
“我为什么要遇见他……”
听她说话越来越乱,声音也越来越轻,戴医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赶紧道:“荣欢,你乖乖的啊,我马上来找你,会没事的,他没有机会再伤害你了,我这就来找你,你在哪里?在家吗?把地址给我好不好?我来找你!”
戴医生电话也不敢挂,跑回包厢,跟里面正等着她的人道:“非常抱歉,我现在有件非常紧急的事,可能要先离开!”
她的朋友见她这么急,忍不住问:“阿莞,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戴医生——戴莞道:“不用,事情很复杂,我稍后再跟你解释,现在赶时间。”
又飞快地对今天特意来见她的客户道了歉,然后拿起包飞快地离开了包间。
叶荣欢精神状态不太对,一直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不断地说着自己的话。
她没有去过叶荣欢家里,但是当初特意记过她填的地址,好像就在杭城这边,值得庆幸的是,她因为到这边来有事,今天恰好来了杭城。
她也不敢挂电话,一边跟叶荣欢说着话,一边去翻以前特意记下来的地址。
好在她一直不是很放心这个情况特殊的病人,地址一直没有删。
很快她就找到了地址,随手在路边招了一辆车,开了高价,让司机师傅以最快的速度送她过去。
她车上也不断地跟叶荣欢说话:“荣欢,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你现在在家里吗?在家里什么地方?”
得不到回应,她有些着急,又转而说:“荣欢,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她搜刮着平时看过的治愈小故事,哄小孩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跟她说,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依旧温柔。
让她高兴的是,或许是起了作用,叶荣欢的注意力渐渐被她拉了过来,没有再沉溺在过去里不停地哭。
她甚至慢慢地开始回应她,虽然回答都很迟钝,也很简短,但依旧让戴莞如释重负。
她开始慢慢引导着她聊天,“荣欢,我结婚了,你知道吗?我和我先生在两年前相识,半年前结婚,我们感情很好,结婚的时候没告诉你,也没邀请你,我一直都感到很遗憾,荣欢你不会怪我吧?我请你去我家玩好不好?我先生他也很想认识你,我跟他说过你,他说很想见见你……”
在手机快要没电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戴医生没让司机走,她怕叶荣欢不在这里,到时候重新找车,又耽搁时间。
好在她运气不错,在村口遇见一个人,一问起叶荣欢,对方就说:“荣欢啊?她前几天刚回来,这几天都在家呢,你是她朋友吗?”
戴莞说:“是的,我和她很久没见,就想来看看她,请问她家在哪里?”
对方一边说:“你来得真巧,要是提前几天来,荣欢可不在这里,她结婚后就很少回来了。”
“她结婚了?”戴莞一愣。
……
戴莞温柔的声音,让叶荣欢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慢慢地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忽然,戴莞跟她说:“荣欢,我手机没电了,先就这样,我挂了啊。”
而后没等叶荣欢回应,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她看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而一笑,给对方发信息:戴医生,谢谢你。
信息没有得到回应,半掩的浴室却突然被推开。
刚才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荣欢。”
叶荣欢抬头,愣愣地看向对方。
这是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只是气质并不像牧晴一样咄咄逼人,反而有些亲切。
“戴医生……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戴莞无奈地笑着,将她拉起来。
叶荣欢脚已经麻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戴莞扶着她,“走,我们先出去。”
“……你怎么会来?”叶荣欢有些不在状态地问。
“我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找你的吗?”戴莞说。
她将叶荣欢扶到椅子上坐着,又回浴室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
“谢谢。”叶荣欢轻声说,她露出笑容,却牵强又苍白,看起来可怜得厉害。
“介意我打开你的衣柜吗?”戴莞温柔地着问道。
叶荣欢轻轻点头,“可以的。”
戴莞就拉开她衣柜,给她找了一身衣服出来,让她换上。
叶荣欢全然不抗拒,对她有着一种自然而然地依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戴莞夸奖小孩子一样,说:“荣欢还和以前一样乖。”
她又拿过梳子,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慢慢梳理顺,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她高中时用过的旧发夹,别在她一侧,温柔地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站到她身前,说:“荣欢比以前更好看了。”
叶荣欢浅浅地笑出来。
她说:“戴医生,谢谢你。”
有戴莞在身边,很奇异的,她竟然迅速地从哪些情绪中脱身出来。
“谢我干什么啊?我可不想听你跟我说谢谢,你叫我菀姐吧,不要叫我戴医生。”她忽而一笑,“说起来,我比你大十多岁,你其实都可以叫我阿姨了。”
叶荣欢摇头,说:“戴医生很年轻。”
顿了一下,又喊她:“菀姐。”
戴莞高兴地应了一声。
她并不急着问叶荣欢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闲话家常一样和她聊天,“荣欢很多小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她由房间里很多东西的摆放起头,和她说起以前住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叶荣欢曾经是和她住在一起过的,大概有两个月时间。
看着叶荣欢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回应她的话,戴莞不由得想起刚刚见到叶荣欢的时候。
那时候叶荣欢的状态是真的糟糕,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放弃生命,走向死亡。
戴莞在一个景区遇见叶荣欢,那时候她不小心出了点意外,叶荣欢伸手搭救了她,却不小心将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不缺钱,见叶荣欢在打工,就给了一大笔钱,作为答谢。
然而叶荣欢拒绝了。
抱着报恩的想法,戴莞就跟她聊了聊,她本身是一名心理医生,觉得自己应该能帮到叶荣欢。
随意聊了两句,叶荣欢给她的感觉是乐观而坚强,即使满腹心事,笑容依旧让她动容,就以为她只是有些小烦恼。
然而之后的事实证明,是她错了。
她第二次见到叶荣欢,她竟然企图自杀。
她将人从湖水中拖出来,带回家里,稍加诱导,就知道了对方的故事——一个噩梦一般的故事。
被她救起之后,叶荣欢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默,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绝望和悲伤的气息。
她跟她说:“我撑不下去了……”
那时候距离发生那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还经历了学生生涯中极其重要的高考。
戴莞知道的时候,十分诧异,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也能看出来,这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也曾试图拯救她自己,每天都在脸上挂着近乎完美的笑容,所以她第一次都没看出来,她心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事。
只是到底还是没有成功,她现在跟她说:“我撑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里戴莞几乎每天都给她做心理辅导,只是用处并不是很大,她刚放她回去,她就又将自己弄得很糟糕。
她最终不放心,索性把人接回家里,跟她一起住,每天看着她。
只是平时她也不敢放松,连叶荣欢洗澡,她都要事先跟对方说好,最多半个小时时间,半个小时后她要是没出来,她就要强行开门进去。
那段一起住的时间里,她简直操碎了心,但好在最终效果显著,在叶荣欢去大学里上学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
她每天晚上都会给叶荣欢打一个电话,两人聊上很久的天,她用一个小本子,记录着叶荣欢的状态,看着她越来越好,又变回那个乐观的、没有阴霾的女孩子。
戴莞为她在杭城停留了许久,但是并不后悔,甚至感到很高兴。
她很心疼、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离开的时候,她对叶荣欢说:“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永远都不要拨通我的电话。”
她挺想和叶荣欢交朋友,但是也知道,叶荣欢在某些方面很敏感,她这个心理医生的存在,恐怕会一直提醒对方,那段过往的存在。
重新见到叶荣欢,她依旧担心,但是同时也松了口气——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是其实比当初要好多了。
至少她还愿意将这些情绪都表露出来。
“听说你结婚了?”戴莞斟酌着问道。
叶荣欢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又收了回去,她低下头,轻轻点头,“嗯。”
戴莞见她这反应,心里一咯噔,有了些猜测。
“愿意跟我说说他吗?”她道。
叶荣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开口。
她说得不多,戴莞归纳总结了一下,就两点——
他不喜欢她,另有所爱。
他们关系不好。
戴莞想了一下,说:“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日常相处吗?”
叶荣欢似乎是有些排斥,但还是说了一些。
仍旧说得不多,但是戴莞听出些端倪来:“你怎么就觉得,他不喜欢你呢?”
没等叶荣欢回答,她又问:“既然和你没感情,甚至有些厌恶你,那他完全可以和你离婚,去把他的心上人接回来,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甚至——刚才你说的,他不同意离婚,是这样说的吧?他不喜欢你还厌恶你,为什么还不同意离婚?”
叶荣欢呆愣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他只是……想报复我,他以为我和其他男人有染,就说,不可能离婚,让我得偿所愿,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有些说不通。”戴莞直接就否定了她的说辞,“想要报复你,不想看你得偿所愿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他完全可以在离婚之后给你、还有那个男人使绊子啊,刚刚给我带路的人跟我说了一些你那位丈夫的事,说他是纪家的人,纪家我也知道,如果你的丈夫真的是那个纪清河,那他在杭城完全可以横着走,想要整谁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至少纪清河的名声,我很早之前就听到过,这个人的行事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他要是真的看一个人不顺眼,有无数种方法整治对方——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放弃自己的幸福,只为让你不好过?那么多种办法,他为什么偏偏要选这种?”
叶荣欢怔住,她想要反驳,却想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最终只低低地说:“……可是这是他亲口说的。”
“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戴莞忽然问。
叶荣欢张嘴,却没有回答。
戴莞从她的反应,就知道了答案。
“可是他是骗我的。”叶荣欢说。
“他跟你说他是骗你的?”
叶荣欢摇头。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骗你的?”
叶荣欢沉默。
戴莞叹了一口气,她说:“都是他亲口说的,你为什么相信他说的不肯离婚的理由,却不肯相信他说的喜欢你?”
叶荣欢不说话。
戴莞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她安慰似的摸摸叶荣欢的脑袋,弯腰,喊她:“荣欢。”
叶荣欢抬起头。
戴莞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又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很害怕,也知道你不敢轻易去相信别人,但是你这么好,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上,想要对你好的人会有很多很多,不是每个人,都是裴召。”
叶荣欢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戴莞却并不因为她的反应而停下自己的话:“你不能因为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就去伤害其他爱你的人,这个人还是你的丈夫,你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如果他真的很爱你,那你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叶荣欢有些慌乱,“可是他、可是连袁瑞可,他都能去耍她,只为故意报复……”
戴莞认识袁瑞可,对她和纪清河的事也隐约听过一耳朵,只是叶荣欢的话,让她有些不明白,她温和地追问道:“具体怎么回事,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叶荣欢断断续续地,将纪清河说的告诉了戴莞。
戴莞听完,却道:“你既然相信他说的关于袁瑞可的事,又为什么不肯相信他来求你原谅的真心?”
叶荣欢呆了一下。
戴莞说:“荣欢,你又在自相矛盾。你就是不肯相信他,因为不肯相信他,所以只愿意记得他对你的一切不好。”
叶荣欢摇头,“可是他曾经那样喜欢袁瑞可,都可以这样对她,他怎么可能对我……他是骗我的……”
“你又自相矛盾了。”戴莞说,“你既然相信他说的耍了袁瑞可的事,那为什么他说他对袁瑞可没有男女之情,你又不信?荣欢,你心里不能将这些印象都固定,外面的传言,难道比他亲口说的话还要真实吗?”
叶荣欢再次呆住。
戴莞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水迹,“别哭,我没见过你们是怎样相处的,但是就你说的来推测,我觉得你的一些言行,可能让他很难过。你想啊,男人大多好面子,更何况是纪清河,可是他为了能获得你的原谅,都可以放下脸面,将自己做的这种事都说告诉你,还不能表现他的诚心吗?可是你都不肯相信他,甚至还在心里对他生出各种恶劣的猜测,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该有多难过?”
“可能我的推测都是错的,他的确就是一个烂人,可是荣欢,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希望你能试着去相信他一次,我不想你的人生里有这样的遗憾。”
最重要的,叶荣欢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但是她从一个倾听者以及心理医生的角度,看出来,叶荣欢对纪清河,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她受过那样的伤,轻易不敢相信别人,更别说,纪清河给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这也让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竟然是喜欢对方的。
“爱情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戴莞估摸着叶荣欢的心理,温柔地跟她说,“可能他和你之前有很多矛盾,可能你们之前的相处并不和谐,但是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要几秒钟——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我还没有跟你说吧?我对我先生是一见钟情,后来他告诉我,他同样也是,我们现在结婚已经半年,感情一直都很好。”
“我一直都认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当他们遇见的时候,会产生很奇妙的反应——即使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很糟糕,即使我们总是针锋相对,即使我们在一起了又分离,但是最终总会重新走在一起,因为还是很爱你,因为越来越爱你。”
戴莞说完,笑了一下,对叶荣欢说:“我先生笑话我,说我的这种想法只适合写进童话书,可是我一直都坚信,这是有道理的。”
她鼓励叶荣欢:“荣欢,勇敢一点好不好?”
沉默许久,叶荣欢微不可察地点头,说:“……好。”
戴莞笑了。
叶荣欢心里庆幸,对方没问起裴召的事。
她一点都不想说。
可是戴莞却并没有忘记,她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觉得,裴召的事,让纪清河来处理会更好。
而她,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只需要让叶荣欢开心起来就好。
叶荣欢有些紧张不安地说:“我需要……做些什么?”
戴莞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叶荣欢笑了一下,说:“谢谢菀姐。”
她对戴莞是真的感激,如果没有戴莞,她或许早就做了糊涂事。
戴莞不仅救回了她的命,还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谢什么啊,不是你先帮我的吗?”戴莞笑着说,又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开心。”
她盯着叶荣欢看,忽然有些惊奇地说:“咦,仔细看,荣欢你和我家先生竟然有点像,缘分真是奇妙。”
叶荣欢有些惊奇地问道:“真的吗?”
戴莞又看了一下,说:“是真的,不过要比较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所以我之前都没有发现。”
叶荣欢弯着眉眼笑了一下。
戴莞本来想多待一会儿,然而没过多久,就接到一个紧急电话,不得已要先离开。
她抱了叶荣欢一下,说:“我现在有事,要先离开,不过你要是回了城里,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至于连见你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叶荣欢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有事就先走吧,我已经没事了。”戴莞和她非亲非故,却对她的事这么上心,也不知道为此耽搁了多少时间,叶荣欢感激感动的同时,也感到愧疚。
她之前提过要给戴莞报酬,只是戴莞说她这也是报恩,不需要钱。
她再重复她,她就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照顾她那么多,她却分文未取。
现在叶荣欢又试探着说了下,戴莞又沉着脸,掐了她脸一下:“我又不缺钱,你给我钱是看不起我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把我当成朋友?我现在可是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
叶荣欢急忙说:“不是……”
“那就不要再什么报酬了,我不需要。”戴莞坚定地说。
又叮嘱了她几句,下楼和叶奶奶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
因为她特意交代过,后面又加了钱,司机师傅还等在村子里,这也省了她重新找车的功夫。
“这是你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戴莞一走,叶奶奶急忍不住问道。
戴莞虽然保养得当,但看打扮看气质也知道,她要比叶荣欢大许多,不像是她同学。
“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她离开了杭城,就没再见面了,现在有事回杭城,就顺便来看看我。”叶荣欢含糊地说。
叶奶奶也没怀疑什么,只道:“看她对你挺关心的样子,你这个朋友交得不错。”
叶荣欢笑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她帮过我很多。”
叶奶奶又和她聊了几句,心里高兴,嘴上又多夸了戴莞几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戴莞来了一趟,叶荣欢精神都好了许多,这是事实。
经过戴莞的开解,叶荣欢的心情的确是轻松了起来,心思也没再像之前那样乱,要不是戴莞点醒,她都不会发现,自己对纪清河,竟然存在着这么多“偏见”。
只是虽然都被理顺了,但她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有些别扭不自在。
按照戴莞的说法,纪清河是真的喜欢她的……
正胡思乱想着,放旁边充电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上是一个没备注的号码。
叶荣欢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喂?你好,请问是……”
“叶荣欢。”她话没说完,对方就先叫出了她名字。
声音很熟悉,叶荣欢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
“牧晴小姐。”叶荣欢语气冷淡下来,“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牧晴冷笑,“你真厉害啊,是给清河他灌了迷魂汤了?”
叶荣欢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不等她问,牧晴就道:“让清河在前面挡着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别躲啊,亲自出来保你那个弟弟!”
她说弟弟,叶荣欢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郁扬,完全没往叶浩丞那方面想,“——你什么意思?”
郁扬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只是回来没两天而已!
“哈!你装什么傻!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特意通知你一声,我打算去告那个叫郁扬的故意杀人!他已经满十八岁了吧?你就等着他坐牢吧!”
说完,牧晴就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叶荣欢一头雾水,已经完全没心思去想自己和纪清河的事,满脑子都是郁扬出了什么事。
她第一时间就给郁扬打电话,然而系统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她又赶紧联系蒋老师,蒋老师却也一头雾水:“啊?郁扬?他好好的啊,怎么了?”
叶荣欢问起郁扬的手机关机的事,蒋老师说:“学校昨天组织了一次手机搜查行动,郁扬的被没收了。”
郁扬带手机上学,蒋老师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郁扬的成绩就没因为手机掉下来过,自控能力不是其他学生能比的,所以她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
只是这次被没收,她也没有帮着拿回来,心里也是赞同的。
蒋老师这里没消息,叶荣欢草草应对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想了下,想要知道怎么回事,打纪清河的电话,大概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了,毕竟牧晴刚才还提到了纪清河。
只是拿起手机,翻开那个号码,却始终没能拨出去。
她去跟叶奶奶说,想要回去。
叶奶奶愣了一下,却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只是有些不舍地道:“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奶奶啊。”
叶荣欢给她一个拥抱,乖巧地说:“我会经常回来的。”
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
就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叶奶奶已经出去一趟了,回来就跟她说:“我去问了一下,含光正好有时间,说可以送你去车站。”
话音刚落,裴含光就走了进来,要来帮叶荣欢提行李。
“不用了。”叶荣欢下意识躲开。
她疏离的笑容里带着些许防备:“我可以自己……”
“你自己怎么去?”叶奶奶打断她,“其他有车的人都没空,你难道是打算走路去?”
说着不由分说将她箱子抢了过来,裴含光立即接了过去。
叶荣欢只能上了裴含光的车。
她不太想和裴含光说话,上车后,正想说有点困,想睡一会儿,裴含光就问她:“荣欢,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叶荣欢沉默了下,有些尴尬道:“没有,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见谅。”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我。”裴含光玩笑似的说,“我们才刚刚认识没多久,想想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那你不喜欢我,难道是因为阿召吗?”
叶荣欢有些笑不出来了。
裴含光又说:“我跟阿召说,东西已经转交给你了,他让我帮忙问问你,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顿了一下,他说:“阿召说,他曾经答应在你十八岁的时候送你一条裙子,当时没能兑现诺言,他感到很抱歉。他说现在给你补上,希望你能原谅他当时没能做到。”
叶荣欢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只觉得面部的神经都僵硬非常,不受控制。
那条裙子她只看了一眼,甚至没有碰过,后来被纪清河拿走了,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多半不是扔了就是烧了。
“阿召说,这款裙子是旧款,店里已经找不到了,送你的这条,是他高价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不过还是全新的,没被穿过,希望你不要嫌弃。”
叶荣欢只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条裙子是她曾经在一家店里看到的新款,她当时想买,只是那牌子的衣服都不便宜,奶奶虽然不缺钱,给了她很多零花钱,但是她不想那样浪费,就没有买。
裴召知道以后,悄悄去看了价格,然后回来跟她说,等她生日的时候,他一定能存够钱,把那条裙子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
只是后来……
“荣欢,你喜欢吗?”裴含光问道。
沉默了许久,叶荣欢说:“不喜欢。”
顿了一下,她又摇头,重复说:“我不喜欢。”
前面是个弯道,裴含光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撞到护栏。
他及时踩了刹车,“抱歉,我刚刚……”
解释的话竟然都没有说全,他沉默了须臾,笑了一下,又说:“抱歉。”
“……没事。”叶荣欢刚才那瞬间其实有些被吓到了,不明白裴含光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只是她不好追问。
之后裴含光没再和她说话,叶荣欢悄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到了车站,她和裴含光道了谢之后,没有多说,只说了句“再见”,就拖着轻便的行李箱进了候车室。
她没有回头,不知道裴含光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背影淹没的人群里。
急匆匆赶回杭城,叶荣欢却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