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欢沉默许久，说：“我昨天才回来。”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她干嘛要这样说？
    “我昨天晚上就很想你了。”纪清河有些挫败地耷拉着脑袋，“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
    顿了下，他又说：“其实你刚走，我就想你了。”
    他跟她说这样直白的话，叶荣欢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表情都有些僵硬。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当没听到，看也不看他，只道：“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就又躺了回去。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脑袋也重新埋进被子里。
    纪清河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也有些难过。
    他知道她是委婉地赶他走，但是他连转身都不愿意。
    “荣欢。”他喊了她一声。
    她没有任何回应，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久，他抬起脚，慢慢走到床的另一边，蹲下。
    纪清河就在房间里站着，叶荣欢整个人都紧绷着，哪里睡得着，忽然察觉到不对，她下意识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脸就猛然间闯入了视线。
    她吓了一跳，飞快地起身后退，“你——”
    “我、我没想做什么！”纪清河有些不自在，见她要远离，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他说得有些委屈，顿了顿，又说：“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叶荣欢脸色变来变去，被他抓住的手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束缚一样，僵硬得不成样子。
    她用力挣扎了下。
    纪清河不想放开，重新感受到她手的触感，他忽然就生出一种贪恋。
    可是又怕她生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几乎在瞬间，她就把手缩了回去，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纪清河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
    “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叶荣欢坐远了一些，一副想和他开诚布公的架势，沉声问道。
    “我说了，只是因为想你。”纪清河感到憋闷又委屈，“你不信我？”
    叶荣欢沉默须臾，说：“我不信。”
    纪清河愕然地看着她。
    她又说：“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纪清河问她，“我想念你，是什么很荒唐很离谱的事情吗？”
    叶荣欢不说话，俨然默认的姿态。
    纪清河忽然胸腔中一阵窒闷，闷得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他知道她防备他，不肯相信他，但是那天晚上，他下了那样大的决心，把东西都交到了她手里。
    又放下脸面，跟她说了那些话，他到现在想起，还觉得丢脸，可是她听完竟然毫无触动？竟然还不愿意相信他？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问她：“你还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你就这么——厌恶我？”
    叶荣欢垂眼看着地上，同样是沉默了很久，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哪里让你喜欢？”
    纪清河说喜欢她，一开始她只当他是想戏弄她。
    可是现在他还这样说，她只觉得荒诞。
    他喜欢她？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嫁给他之后的记忆，各种冲突矛盾不断，从来就没有真正和平地相处过，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她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喜欢上她？
    更何况……叶荣欢想起刚刚结婚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袁瑞可，去参加各种酒会饭局，和人聊天，人人都知道他对袁瑞可情深不悔，当初就爱得轰轰烈烈。
    他喜欢她？
    那他当初深爱的袁瑞可被他放在哪里？
    叶荣欢只觉得可笑。
    她想起来，就问了：“你喜欢我，那袁瑞可呢？”
    纪清河脸色僵了一瞬，想也不想就道：“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叶荣欢差点嘲讽地笑出声。
    没有那种感情？
    他当初为了袁瑞可都做了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听着他的否认，想起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叶荣欢心底就感受到一股疲惫和愤怒。
    气他没有担当，又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
    “真的，我——”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你这么嫌恶我？你有必要费这么大工夫来耍我吗？这很好玩吗？”她强忍着怒气质问他。
    纪清河愣了一下，“荣欢，我——”
    “你出去好不好！”她捂着耳朵，一点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见纪清河不动，她光着脚就跳下床来，强硬地将他推了出去，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纪清河站在门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又说错了什么了吗？
    他有些怏怏不乐地耷拉着脑袋，他刚才本来就想解释的，只不过犹豫得太久了而已，她宽容他点时间都不愿意吗？
    一转身，就瞧见叶奶奶站在楼梯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刚才什么声音呢？你和荣欢……”
    纪清河笑容里带着郁闷，“没事，只是我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说错了，但是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叶奶奶还没看见过他这样子，之前见他两次，都带着纪家人的高高在上和疏离。
    冷不防瞧见他耷拉着脑袋，很是郁闷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待他也亲近了些，宽慰道：“没事，荣欢这孩子其实心软得很，只要你把道理和她说清楚了，就不会有事，也不用担心她还会闹脾气，她和那些好面子要等人哄的小姑娘可不一样，只要她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你稍后再和她说几句软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要是她自己的问题，她还会主动来找你道歉呢，在这方面她一向都比别人乖，她小时候我带她带得可省心了……”
    叶奶奶显然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大问题，所以语气很是轻松，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
    纪清河却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说他在叶荣欢那里是特别的——特别的讨厌，最关键的是，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错了……
    是袁瑞可的问题？
    可是他刚刚不是立即就否认了吗？
    可是她还是生气。
    “她这是把你赶出来了？别在那里傻站着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冷静下来，你再去找她。”叶奶奶朝纪清河招招手，把人喊下去了。
    她对纪清河态度也随意了许多，心里很多顾虑也放下了。
    之前本来还担心纪清河会欺负叶荣欢，但是看现在这样子，叶荣欢就有胆子把人赶出房间，纪清河还这副模样，显然她孙女比她想的要强势许多。
    叶奶奶带着纪清河出去和来窜门的客人们聊天，纪清河表现得很谦逊，让叶奶奶大大地涨了面子，收获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饭做好，纪清河想要上楼去叫叶荣欢，叶奶奶拦住他，“我去吧，你招呼一下客人。”
    纪清河就顿住了脚步，他怕他去喊的话，叶荣欢根本不搭理他。
    叶荣欢根本没睡着，把纪清河赶出去之后，她就坐在床上发呆，一不注意就过去了许久，叶奶奶来敲门，她才回过神来。
    她跑下去开门，“奶奶。”
    叶奶奶进了门，“你跟清河怎么回事？又吵架了？”
    叶荣欢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你不是说他很忙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和他吵架了，自己跑回来的，就打电话到你爸那儿问了一下。”
    叶荣欢皱眉，正想要说话，叶奶奶就说：“我还以为你跟我说他很忙都是骗我的，结果你爸跟我说他是真的忙，说什么吃饭的时间都要严格控制——你爸可能说得夸张了些，但是他事情多这是真的吧？可是你看，就这样他还抽时间跑到乡下来看你，可见是真的将你放在心里，看在他的这一点心意上，有什么事，你不能和他好好说？非要和他吵？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听见摔门的声音，跑上来一看，就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就跟……就跟你王爷爷家的阿黄似的，你看见过没有？阿黄偷吃东西，被你王爷爷骂了，就是那模样……”
    叶荣欢：“……”
    嘴角抽了抽，她喊了一声：“奶奶！”
    她是不想听叶奶奶帮纪清河说好话，但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歪得越来越奇怪，她也不是很想听。
    叶奶奶打住了话头，又迅速抓住重点：“你们到底吵什么？”
    看叶奶奶今天这架势，叶荣欢要是还什么都不说，估计混不过去，张了张嘴，她道：“……他骗我。”
    “他骗你什么了？”叶奶奶又问。
    这次叶荣欢是如何都不肯说了。
    “我看清河这孩子，不像是会骗人的人啊。”
    叶荣欢唇角一扯，表示不赞同。
    没有比纪清河更会骗人的人了，要不是紧要关头理智胜过感情，她差点就信了。
    叶奶奶叹气：“行吧，你不愿意说，奶奶也不问了，只是我看清河的确还不错，你既然嫁了他，就好好跟他过，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呢？只是你们平时闹闹可以，不要闹出大动静来。你拥有了不知道珍惜，可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他呢，远的不说，就说苹果，那姑娘的心性我是不太放心，你和清河要是闹腾得太过，谁知道那些人会趁势做些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得意地一笑，“今天苹果跟苹果妈那样子你瞧见没有？平时就爱跟你比，被打击惯了，这次约莫是觉得自己要翻身了，得意得像个什么似的。”
    房间里没有人，可是跟老太太们聊八卦聊习惯了，叶奶奶凑近，笑着小声跟她嘀咕：“今天看见清河从车上下来，我就差点笑出声，可是看见苹果妈那得意劲儿，我就忍住了没开口，就是想看她丢脸！后头她那脸啊，变得可真是好看！”
    叶荣欢：“……”
    她就说老太太平时眼神那么好，今天怎么偏偏就看不清纪清河了。
    不过老太太说着说着果然又跑题了，她有些庆幸，又有些无奈，忍不住扶额，“奶奶你也真是的，有必要这样吗……”
    “怎么没有必要？”听她这样一说，老太太就瞪眼，“你忘了苹果妈当初偷我们家鸡的事了？八九斤的大公鸡啊，我本来是留着等你回家杀了加菜的！还有找着机会，她总跟人说你坏话，那些莫须有的谣言都是她传出来的！好在你出息，嫁了清河，她才不敢再嘴碎。不过和她的梁子也结下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看她笑话，我怎么能放过？”
    说着下面忽然有人喊，叶奶奶扬声应了句，又想起来：“哎对，我喊你下去吃饭呢，赶紧的，穿好鞋子下去。”
    叶奶奶说着出去了，叶荣欢一边去穿鞋，一边想……
    被偷的大公鸡、莫须有的谣言、苹果想勾搭纪清河、大公鸡有八九斤……什么鬼啊！她想这些做什么？
    叶荣欢将手中的拖鞋甩出去，抱着脑袋，有些烦躁地发现，听她奶奶说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话，她好像被洗脑了，都忘了她之前在想什么。
    想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纪清河又骗她了，她很生气，不想搭理他，本来不想下去吃饭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不说刚刚已经答应叶奶奶了，下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她不下去像什么话。
    但是想到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跟纪清河闹脾气，只能装出和他如胶似漆感情深厚的样子，就下意识感到排斥。
    收拾好下楼，发现上门的客人还真不少，大多是想看看叶荣欢的豪门丈夫是个什么样子，而纪清河平时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在人堆里竟然混得如鱼得水。
    叶荣欢又一次明白，有些事，不是不能做，也不是做不到，而是要看纪清河他自己乐不乐意。
    这一顿饭叶荣欢吃得很疲惫，不断地有人和她说话，话题无一不与纪清河相关。
    她不想说太多，只能装作害羞的样子，简短地回应一两句。
    纪清河似乎看出她的顾忌，不断地骚扰她，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给她盛汤，一会儿问她喜不喜欢吃这个，一会儿又问她要不要喝水，表现得十足地关心，惹得桌上的人都用暧昧又艳羡的目光看她。
    叶奶奶还在旁边笑呵呵地往火里加柴：“清河真是有心了，我还担心你和荣欢相处不好呢，不过现在我放心了，她喜欢吃什么菜你都记得这样清楚。”
    纪清河笑笑，说：“这是应该的。”
    又惹来一波调笑。
    这一顿饭后，村子里立即就传遍了——叶荣欢嫁了个好男人，人家不仅放下手头的工作跑过来看她，饭桌上对她也体贴得不得了，只差当成祖宗来伺候了。
    羡慕叶荣欢的同时，很多人不忘笑话一下苹果妈。
    苹果偶然听到这些，回家就大吵了一架，怨她妈：“都让你不要乱说！你看看你坏了我多少事、多少名声了！”
    苹果妈不怪女儿骂她，自己也觉得这事自己有错，她忿忿不甘道：“叶荣欢她哪里比你好了？不就靠着一个有钱的爹收买人心吗？还有这次这个纪先生，要不是她运气好爹有钱，怎么可能嫁进纪家？”
    又跟苹果说：“我觉得这纪先生对叶荣欢肯定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好，还有纪先生肯送你回来，肯定多少对你是有些意思的——肯定是的，你又不比叶荣欢差，他连叶荣欢都能看上，为什么就不能看上你？”
    苹果听着，心思微动。
    ……
    叶奶奶之前跟叶荣欢说要小心别让苹果有机会勾搭纪清河的事，叶荣欢听过就算了，没放在心上。
    纪清河有多吸引女人，她早就知道，上流圈子里倾慕他的女人就有不少，最典型的就是尽人皆知的袁瑞可。
    那些见惯了世面的都抵抗不住纪清河的魅力，苹果怎么可能对他一点心思也没有？
    但是叶荣欢并不在意，一是纪清河连那些富家千金都看不上，更别说苹果了，二是……就算看上了，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已经有一个袁瑞可了，再多一个苹果也没什么。
    来窜门的客人都走后，叶荣欢就转身自己回了房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纪清河。
    纪清河想跟上去，却被关在门外。
    叶奶奶看见，忍不住叹气了。
    她说道：“别急，等到晚上就好了，她还能不让你进去睡觉？”
    纪清河苦笑：“她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可能让我跟她睡。”
    叶奶奶想了一下，道：“没事，有办法。”
    她支使纪清河将衣柜里的几床被子都翻了出来，嘀咕道：“好久没用了，多半是发霉了，得洗洗。”
    纪清河眼睛一亮，诚挚地说：“谢谢奶奶！”
    晚上叶奶奶就去敲门：“欢欢啊，吵架归吵架，你别不让人进门啊，不让他进去，他今晚睡哪？”
    叶荣欢说：“不是还有三间客房吗？他想睡哪睡哪。”
    叶奶奶说：“不行啊，没被子啦，我今天翻出来一看，都发霉了，就拆开给洗了，现在还没干呢！”
    一边，纪清河站在那里不说话，有些讨好地看着她，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叶荣欢拧眉，正要说话，叶奶奶就说：“行了，就这样，你们是夫妻，不睡一张床还要怎么安排？”
    她挥挥手，就自己睡觉去了。
    叶荣欢站在门里，纪清河站在门外，两人对视，“荣欢，我……”
    “我给你找被子。”叶荣欢忽然说。
    纪清河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迅速转身回了房间，几下就从衣柜里翻出一床闲置的被子，扔在他怀里，“边上两个客房，随便你怎么选。”
    说完就要关门。
    “我不。”纪清河迅速地抵住门，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像小孩子闹脾气，又补充：“我要和你睡。”
    叶荣欢清晰明了地拒绝：“可是我不想和你睡。”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叶荣欢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可是我没有你，睡不着。”纪清河低声说。
    叶荣欢移开视线，不看他，“这关我什么事。”
    虽然知道她可能只是随口回应，但是这短短一句话，还是让纪清河心口一痛。
    他抵着门的手动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接着往后退了一步，不再妨碍她关门。
    叶荣欢抓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胸腔中一阵窒闷。
    她极力忽视这难受的感觉，果断地关了门。
    终于看不见他了，可是心头萦绕的那股烦躁感，却一点也不见减少。
    门外，纪清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抱着被子下楼，接了一盆水，将被子弄湿，然后晾到了外面。
    接着他上楼，重新站在叶荣欢门口，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刚才叶奶奶给他的，就是怕他被叶荣欢赶出来，没地方睡。
    门缝里已经看不见灯光，里面的灯早已经关了。
    犹豫了许久，纪清河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放轻了动作，慢慢地将门锁旋开。
    他动作小心，没发出一点声音。
    之前刻意磨蹭了好长一段时间，想着她这会儿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才开的门。
    床上的人果然一动不动，像是没发现他。
    纪清河慢慢地靠近，小心地上了床。
    一开始他连她被子都不敢碰一下，就怕惊醒她。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有些不满足了。
    他都上来了，她还没反应，那应该是睡得很熟了吧？
    那动一下被子，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这样想着，他就拉着被子一角，慢慢地蹭了进去。
    一开始只敢盖着半边被子，过了一段时间，他胆子肥了些，又慢慢往里蹭，最终整个人都躺在了被子下。
    他暗自欣喜，她还没发现。
    可是那颗心像是永远不会满足似的，一开始只是想进门，后来只是想上床，再后来只是想盖上一点被子，结果整个人都躺了进来。
    现在，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回想着曾经将她娇软的身躯揽在怀里睡觉的日子，他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制，小心翼翼地伸出去，从她身后，先是虚虚地将她环住，而后慢慢地在她身上施加力道。
    眼见就要成功，他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弯起，腹部却倏地一痛。
    “——你还有完没完？！”
    纪清河痛呼一声，先是一慌，继而下意识将挣扎的人抱紧，“荣欢……”
    “纪清河，你给我滚下去！”
    “我不滚。”纪清河紧紧抱住她，不愿意撒手。
    “你——”
    纪清河忽然想到什么，眼睛里的光芒亮得耀眼，“你没睡着？”
    他欢喜地抱着她，追问：“你刚刚没睡着对不对？我进来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还有我上床的时候——”
    “你闭嘴！”叶荣欢脸色阵青阵红，“你给我下去！”
    “我不下。”他得意地笑着，“是你自己允许我上来的。”
    叶荣欢气得说不出话来，很想穿越到过去，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刚才她到底在想什么？！
    “荣欢，你别赶我好不好？”他又放软了语气，装可怜，“没有被子了，我出去就被地方睡了。”
    “我刚才不是给你——”
    “湿了。”纪清河说，“我不小心给弄湿了。”
    他理由编得一点都不走心，要有多“不小心”，才能把被子给弄湿？！
    叶荣欢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来，他就是看准了她对他心软，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她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沉下来，挣扎，“你给我出去！我管你有没有地方睡！”
    “我不出去，我就要和你睡。”
    他又说软话：“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想和你睡而已。”
    叶荣欢胸口直起伏，过了好久，她狠狠地将他推开，冷声说：“随便你吧！”
    然后自顾自拉了被子，又睡下去。
    纪清河跟着躺下去，他一点也不老实，还伸手去抱她。
    叶荣欢将他推开，他不见气馁，又去抱。
    “别碰我！”
    一次又一次，叶荣欢都被闹得没了反抗的力气和心思，纪清河如愿以偿地将她抱在怀里，脑袋在她后颈蹭了蹭，问她：“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之前是说错了什么了吗？”
    叶荣欢不理他。
    他又说：“你跟我说好不好？我什么都能跟你解释，但是你要跟我说，我哪里错了，我才能跟你解释。”
    叶荣欢依旧不说话。
    他就自顾自地说：“是因为袁瑞可吗？”
    “我没有骗你。”他说，“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我……我不喜欢她。”
    似乎自己也觉得，跟她说不喜欢袁瑞可，实在像是欺负她的智商，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等会儿跟你说我和她的事，你别笑我……”
    “我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从来没喜欢过她，之前那样闹，只是因为……很生气，想要报复她。”
    开头的话说出口，后面好像就容易多了，“我出车祸的时候，袁家来退婚，明明就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以往我残废了，没法再当一个男人，就单方面和我分手，又来退婚，后来知道我其实没事，她又后悔了，特别虚伪地跑来找我，说之前退婚不关她的事，让我原谅她，说她还是爱我的。”
    “当初和她认识，是小姨牵的线，说她适合我。那时候爷爷总催我结婚，可是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对象，恰好认识她，觉得她挺适合，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不需要我费心思去哄，不会莫名其妙闹脾气——我一直就觉得崇杉他那些女朋友很烦，经常闹脾气，经常要人哄，可是袁瑞可她不这样，她比我大，会照顾人，不仅不需要我哄，还总是顺着我、迁就我，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你就因为这个经常和我吵架，可是她不和我吵，她总是包容我，我——唔！”
    叶荣欢没忍住，狠狠拐了他一手肘，冷笑道：“她这么好，我一无是处，我总是和你吵，对，我比不上她，你怎么还不去找她？还在我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没没没，她不好，我不去找她，我就乐意哄你。”纪清河急忙说道。
    “你放开我！给我出去！”
    纪清河当做没听见，他将她抱得更紧，以防不小心被她挣脱开去。
    “你肯定听了很多我和她‘轰轰烈烈’的恋爱史，其实那些都是假的——也不能说是假的，但是也不能说是真的，她包容我、迁就我，我也乐意给她想要的东西，除了金钱之类上的利益之外，还满足她的虚荣心，她喜欢被人捧着，喜欢别人用艳羡的眼神看她，我就常常给她声势浩大的表白，还有各种示爱——但是那都不是我亲自去办的，我都是找的策划，我本人就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一下而已！”
    有了前面的教训，纪清河这会儿的求生欲不敢下线。
    “你说，虽然和别人恋爱不一样，但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对吧？后面我都已经和她订婚了，婚礼也在筹备，可是她竟然说分手就分手，说退婚就退婚。要退婚，亲自来跟我说不行吗？我对她又没有多深刻的感情，不会绑着她不让她走，可是她偏不，偏要让袁家人去找我爷爷，爷爷身体不好，那次差点被气进医院。你说，她这么不讲情义，说翻脸就翻脸，我还不能生气了？还不能报复一下她了？”
    “她后来不是又回来求我复合吗？我就装出还喜欢她的样子，就想让她尝尝被抛弃是什么滋味。”
    只不过结果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婚礼那一出，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袁瑞可，甚至其中袁瑞可占的原因比例很少。
    他只是不满爷爷枉顾他的意愿，非要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而且那时候他还以为叶荣欢嫁进纪家是刻意谋划的，就想打她的脸……
    那时候脑子里进的水，就是现在想流的泪，那句话，大概就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我连云鸣和邵崇杉都没有说。”纪清河闷闷地说，“我要是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笑我幼稚，我、你——”
    叶荣欢一直没说话，想到她可能在笑话他，可能在瞧不起他，纪清河觉得丢脸的同时，就觉得很难受。
    “我是真的没喜欢过她。”他又强调，生怕她不信，生怕她误会，吞吞吐吐好半晌，他说：“我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黑暗里，他耳尖泛红。
    很不自在，又很笨拙，舌头好像都在打结，有些不会说话了。
    “真奇怪，你总是和我吵架，我们就没有好好相处过，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他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