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蔡勇的人头拿到了?”
大明宫养心殿内,崇康帝眉尖一挑,看着贾琮问道。
贾琮回道:“是的陛下,蔡勇已死。”
崇康帝哼了声,寒声道:“就这样杀了他,倒是便宜了他……你的人追的上他?”
贾琮道:“自铁网山下来,蔡勇就明白大势已去,惶惶如丧家之犬。十多年的富贵生活,把当年叱咤疆场的绝代猛将根骨都消磨干净了,倒也不难杀。”
崇康帝极喜欢听这样的话,他巴不得那些贞元勋臣全都堕落,如大部分开国功臣那样,自我毁灭。
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不过崇康帝还是沉下脸来,看着贾琮教训道:“口气不小!对上那些人,务必要打起十二分心思。都是沙场上杀人无算的狠人,给他们一点机会,都要翻浪……这一次锦衣卫损失如何?”
贾琮闻言,一直淡然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似有些恼火道:“战死三成,溃散跑了一成半。韩涛、姚元带的好兵……臣也有罪。”
见贾琮面色难看的紧,崇康帝居然难得宽慰人道:“小小年纪,不要好高骛远。锦衣卫才复立多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贾琮感激过后,苦笑道:“陛下,臣并非急于求成的浅薄之辈。再者锦衣卫精华未失,不会耽搁为陛下办事。臣只是烦恼,抚恤银子缺口太大。跑掉的那一成半也就算了,可战死的那三成,却不能不好好抚恤,不能让活着的人寒心,不然以后不好带兵。”
崇康帝闻言,抽了抽嘴角,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不管前世今生还是未来,想从上司那里掏银子,尤其还是要从上司的私房腰包里掏银子,总是一件难事。
好在这些日子锦衣卫抄家的动作就没停止过,内务府银库里的银子都快放不下了,宁则臣几次谏言,往国库里分点,崇康帝都当没听到。
这些都是留给他儿子用的,施皇恩,收买臣子之心,收买边军之心,哪一样都少不了银子。
不过,既然贾琮都开口了,崇康帝想想他对锦衣卫的财力支持,确实也有限的紧,这回便放一次血罢,道:“这次抄家,你留下三成,用作对战死校尉们的抚恤。”
这将是一笔极为客观的数字。
见贾琮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忍不住的笑意,崇康帝脸色有些发黑,哼了声,岔开这一茬,道:“锦衣卫要尽快将参与义忠亲王谋逆案的主要犯甄别出来,要从严!宁肯多杀几个轻的,也绝可不使一个心怀叵测的主犯逃脱!”
迫于朝野间的巨大压力,崇康帝不得不以宽大为怀,没有将那些参与谋反之人行诛九族的大辟之刑。
只诛首恶,余者再定罪。
但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些混帐?这句话,就是给贾琮划了一条线,要从严,要多杀。
对于杀纵兵为祸的那些匪将们,贾琮并没什么心理压力。
许多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开了一个造反的头,若得不到严惩,以后少不得还会作乱。
所以能杀的,他都会下令去杀,绝不心慈手软。
见贾琮答应的痛快,崇康帝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又想起一事,皱眉问道:“朕怎么听说你,你将大批的女犯安置到了几个抄了家的大宅子里?你想做什么?”
贾琮抽了抽嘴角,见崇康帝用看色令智昏之人的眼神警告着他,无奈道:“这事倒是传的快……陛下,人犯太多了,尤其是女犯人,很麻烦。原本女牢就少,男牢一间牢房可以塞二三十人进去,女人就不行,尤其是夏天到了,臣往女牢走了遭,差点没被熏死……”
听他说的腌臜,崇康帝喝道:“说正经事。”
这个年代,远不足以将女人的生理现象拿在桌面上讨论,以为晦气……
贾琮正色道:“女牢本就不足,所以臣将女牢中的犯人分散到几个被抄没了的大户中,比如成国公府、信国公府。”
“仅仅如此?”
崇康帝怀疑道。
在他看来,贾琮什么都好,就是在女色方面,着实让人有些担忧。
外人不知道,以为贾琮是纯良君子,不近女色,但他难道能不知?
早有密间,将贾琮身边那点子破事奏明了他……
不过,崇康帝又以为,人总要有些缺点,才让人更放心些……
贾琮忙解释道:“臣还送进去了不少纺车,陛下,臣以为与其让她们进教坊司,以色侍人,不如让她们出力做事。臣原想将女犯安置妥当后再寻个机会禀奏皇上,臣准备和内务府合作,请内务府的熟练织工,对这些女犯进行培训。培养成熟练的女工后,那不仅每年皇家能减少一大笔采买纱布锦缎的银子,甚至还能赚回大量的银子。”
崇康帝听着觉得好像还不错,不过他的时间不多了,哪有精力去思量这等小事,赶人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去后面看看你姐姐吧,明天册封诏书就要宣告了。”
又是一桩好事,贾琮含笑谢恩后,出了养心殿,前往凤藻宫。
……
“琮弟,还不快些见过皇后娘娘!”
凤藻宫中,元春满面含笑,对贾琮引见与她同坐凤榻上的一中年女子。
贾琮怔了怔后,瞳孔缩了缩,大礼拜道:“臣贾琮,参见皇后娘娘。”
董皇后先看了看贾琮,而后对元春笑道:“早就听外面命妇诰命们说起过,都道你这个弟弟生的是人中龙凤,比之潘安、宋玉也不相让。早先就想瞧瞧,一直不得机会。如今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真不凡。”
元春笑道:“模样倒也在其次,只这份忠心最是难得。陛下那样从不夸人的性子,都在我跟前夸了他好几次。我这做姐姐的,也跟着荣耀。”
董皇后叫起贾琮后,再三端详了番,赞道:“难为你这点年纪,就知忠义。陛下也同本宫说了,不说我也都知道。那样艰难的时候,只有你这小小人儿帮着陛下,殊为难得。”
贾琮听着董皇后赞不绝口的夸奖,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一片冰寒。
董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父亲、兄长、弟弟、侄儿,娘家所有的亲眷,都被锦衣卫给抄进了诏狱。
虽然后来是中车府接手了过去,但无论如何,锦衣卫都担上了干系。
因为她的父兄亲辈,都被拷打致死,凄惨无比……
贾琮完全想不通崇康帝到底是如何想的,他难道以为,皇后还会像以前那样保持着温良贤淑的心性?
虽然当初太后也因为夺嫡之事,牵连的叶家几乎死绝。
可是叶家却非太上皇所杀,而董皇后一家,却是由崇康帝所杀。
眼下崇康帝就三个月的光景了,一旦他昏迷不醒,那……
就算上面还有太上皇和皇太后,且祖上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
可是等崇康帝完蛋后,一个皇后想要做些什么,简直太容易了些。
她甚至能够直接对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下懿旨,对他有天然的制约权……
这个董皇后,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崇康帝,是在防备哪一个?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术中的层层相制吧……
但,她未必能有这个机会。
“贾琮,你助陛下良多,这些陛下都记在心里,不然也不会如此荣宠于你,将贵比国公的冠军侯封赏于你。可见,在圣心之中,你分量之重,无人能及。本宫希望你能继续不忘忠义,忠于陛下,忠于天家。其实也不止是效忠天家,你就要成国舅爷了,又是世爵,本就与国同戚,如今亲上加亲,天家愈好,你贾家也愈好,是不是这个理儿?”
董皇后声音柔中带威的叮嘱道。
贾琮恭敬答曰:“臣明白,也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
神京西城延福坊,宣国公府。
前书房。
宣国公赵崇与宋国公刘智分席而坐,赵崇之子赵昊与刘智之子刘东侍奉左右。
书房内并无其他仆婢下人伺候。
气氛有些凝重……
刘智身上也有重伤,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干咳了两声后,对赵崇道:“大哥,如今局势到了这个地步,我连夜里都睡不踏实啊。我怎么没想到,咱们贞元勋臣,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相残杀……咳咳,咳咳咳……”
赵崇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沉道:“丰益,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看不透?朝堂争锋,政局之险难凶危,只会在沙场之上,不再其下。咱们这些人,若在沙场扬威,自然谁也不惧。可是,论政争,咱们斗不过别人的。也容不得你不去斗不去争,这便是权利斗争。”
刘智闻言,惨笑一声,咳嗽道:“咳,咳咳,大哥,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怕了,也真的心寒了。那么多老弟兄,追随着王爷打天下,当年死了多少弟兄,活下来的有多少?临了临了,还被人如此算计。”
赵崇抬眼看向刘智,想劝什么,却见刘智摆手道:“大哥,此事必有人在背后谋划,一步步让咱们贞元勋臣死伤殆尽。而且,也必有贞元勋臣给那位做内应,一步步突破。到了今天这步,咱们没有机会了,只能苟活于世。除非……”
“除非什么?”
赵崇沉声问道。
刘智自嘲一笑,眯起眼往皇城北面的龙首原方向望了望,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幽幽道:“除非,能调边军入秦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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