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把孟濡捉回来，但孟濡始终不出声毫无反应。
    她闭着眼睛睡着了。
    陆星衍背着孟濡转了半圈，抬腿踢了脚路边的石凳。
    他将孟濡放上去，转身扶稳她的肩膀，果见她眼睑紧阖，睡得很熟。
    这到底算什么？
    陆星衍额头抵着孟濡的脑门，黢黑的眸看着她，舔了舔牙齿，有些困惑与止不住的狂喜。
    又问一遍。
    “这到底算什么……”
    孟濡有一个优点。
    她喝醉酒以后的事情，第二天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总共也没喝醉过几次——以前孟濡觉得挺好的，不至于酒醒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忘了，也不至于被人趁机骗了。
    但，孟濡现在觉得这不是优点。
    她宁愿一点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
    摸她觊觎了很久的陆星衍的耳朵；
    撩拨陆星衍，朝他的睫毛吹气；
    还，亲他。
    亲了两次。
    孟濡。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孟濡今早在自己房间睁眼，盯着天花板，昨晚上的记忆涨潮一般往脑子里涌。
    她自己做了什么，清晰的，慢放的，一幕一幕重现在她的面前。后来孟濡睡着以后再发生的事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陆星衍时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把她放在床上的。
    ……应该觉得她虚伪吧。
    一面义正言辞地拒绝，口口声声说把他当成弟弟。
    一面借着酒醉强吻这个“弟弟”。
    孟濡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坏了。
    所以她正苦恼留在家里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陆星衍，正好今天要回去舞团上课，她掀开被子下床，踩着软拖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洗漱。
    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孟濡离开家门之前陆星衍还没醒起床。
    她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杯豆浆，自己打车去南大。
    刚到学校，孟濡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下。
    她拿出来看，果然是陆星衍发的微信。
    陆星衍醒了：【你不在家？】
    孟濡咽下一口豆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走到教学楼下，试图以正常的口吻说：【嗯，我今天要给舞团学生上课。冰箱里有馄饨，你煮几个当早餐吃。】
    这语气，怎么看怎么像酒后乱性之后甩下几千块钱不打算负责的人渣。
    啧，孟濡摸了摸脸颊。
    陆星衍那边沉默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感觉，少顷问：【什么时候下课？】
    舞团今天统一给学生们量尺码，制定演出舞服。孟濡下课比平时要早一点。她打字：【下午三点。】
    这句话过后，孟濡以为陆星衍不会再回复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
    陆星衍：【昨晚为什么亲我？】
    “……”
    孟濡被一口豆浆呛住，轻咳两下，她站在教学楼门口，拇指戳着聊天框，编辑文字。
    【昨晚我喝醉了，对不起。】
    【你长得太好看，我没忍住……】
    【亲你当然是因为想亲你，还需要理由吗？】
    ……
    孟濡打了个好几个解释，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她编辑完最后那条，看了看也想删掉时，后面忽然有个学生走上来跟她打招呼：“孟老师！”
    孟濡也许是心虚，手一抖，直接摁下发送键。
    孟濡：“……”
    孟濡的手机屏幕上，她发送聊天框，一句【亲你当然是因为想亲你，还需要理由吗？】万众瞩目。
    黄冬玥快步上前，看到孟濡脸色复杂，有点奇怪，有点犹豫，“孟老师，我打扰你了吗？”
    孟濡抬头朝她笑了笑，摇头，迅速地把手机关机，放进包包里，不再多看。
    “听团长说您昨晚在覃郡大剧院表演《唐吉诃德》，好可惜，我没有买到票，不然一定也会去看的。”
    黄冬玥在孟濡身边说道，孟濡顿了一下，想到昨天晚上差点被自己搞砸的演出。
    她没有回应这句话，避重就轻道：“下周你们也会在覃郡大剧院表演，我和团长都会去看的。”
    “真的吗？孟老师也去看，太好了。”黄冬玥一边走一边感慨，上楼梯时，落后孟濡一个台阶，“那，不知道您弟弟对芭蕾舞感兴趣吗……”
    她是指陆星衍。
    黄冬玥不提，孟濡差点忘了她曾经向陆星衍表白过。
    虽然陆星衍拒绝了……但孟濡想到她好像，似乎，疑似怂恿黄冬玥向陆星衍表白过，一时间就有些脸色不自然。
    她那时候是真的把陆星衍当弟弟。
    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打脸来得这么快。
    孟濡轻轻“唔”一声，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回头朝黄冬玥笑了笑说：“他对芭蕾感兴趣。但他……应该不会去吧。”
    整一个上午。
    孟濡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陆星衍，她努力使自己想些别的事情，但一看到学生们休息时拿出手机，她就会想到她给陆星衍发过去的那条微信，继而想到她喝醉酒亲亲陆星衍的画面……
    孟濡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微信消息发出去两分钟内，是可以撤回的。
    但她当时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儿，现在想撤回也晚了。
    不知道陆星衍收到那条微信时是什么反应。
    孟濡根本没勇气打开手机看。
    肯定很惊讶。
    觉得她耍流氓。
    一边一本正经地装姐姐一边调戏小朋友。
    唉……
    孟濡呵出一口气，心情凝重。
    下午三点，孟濡下课。她今天早晨跟谭晓晓说了一整天都不用接她，虽然不用跟谭晓晓联系，但孟濡无论打车还是坐公交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她身上一块钱现金都没有，只得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开机后，页面率先弹出几条广告和几个朋友发的微信。
    孟濡一边往校外走，一边往下拨拉。其中有几条是阮菁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约她出去聚会，还有一条是姜冶发的，以及几条意大利舞团成员发的关心微信。
    孟濡回了几条。
    最后，陆星衍。
    陆星衍在孟濡发完那句疑似渣男发言的话后，很长时间没有回复。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发来一张截图，是一个市医院挂号成功的页面。
    陆星衍：【我帮你挂了下午的号。】
    陆星衍：【下午三点我去学校南门等你，一起去医院。】
    孟濡：“……”
    陆星衍没有继续她那个话题，让孟濡轻轻松一口气。
    但是看到他就在学校门口等她时，孟濡脚步又猛地停下。
    因为她刚好走到南门口，陆星衍也看到了她。
    少年穿着一身休闲装，上身是白色连帽卫衣，下身牛仔裤裹着笔直的两条长腿，这次没有倚着墙也没有倚着树，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站在南大门口的花圃旁，视线直直盯着孟濡。
    正是放假期间，学校门口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两个留校的学生慢吞吞挪到校外吃晚饭。
    孟濡忽然有一点不自在，轻咳一声，缓慢地走到陆星衍跟前。这还是她亲了他之后两个人第一次清醒地面对面，孟濡下意识抿了抿唇，偏头看着陆星衍胸口的衣服标志说：“我白天手机没电关机了，刚刚才看到你的微信。去医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她现在撒谎面不改色。
    陆星衍没揭穿，垂着眼尾，摸了摸耳钉说：“然后再体力不支倒下？那就没有我背你了。”
    孟濡绕过他，往前走，想要打车，顺便跟陆星衍保持一点距离。“我上回一个人去，也没有晕倒。”
    “上回你也没抢走我初吻。”
    少年的声音在身后突如其来、不紧不慢的提醒，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
    孟濡回身，看着他。
    陆星衍终于蹲到她了，早上孟濡不等他醒就一个人走了，还发那样一条微信。
    什么叫亲他是因为想亲他？到底有多想，想了多久？陆星衍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他打电话给孟濡，孟濡的手机关机。后来他给孟濡发了那条挂号截图，也是猜她下课后肯定会开机，才在这里等着。
    陆星衍几步走到孟濡面前，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试探了下，想牵孟濡的手指。弯下腰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亲我，是什么意思？”
    孟濡被他的问题连击，心虚地往后退，手也一缩，想躲开少年伸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