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魇巨兽实际上并不是姜维汉所说的那样不堪。
    梦魇巨兽冲过人们的身体时，会将人的负面情绪放大十倍、百倍，哪怕是一丁点的恐惧，经过这样的放大都可能会直接把人吓死。
    姜维汉不是没有办法直接让这个梦魇巨兽烟消云散，但那并不是个好的选择，这里是恩佐斯身体内的世界，比梦魇巨兽更可怕的东西随处都是，如果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就永远不可能战胜这个梦魇之神。
    在恐惧面前，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有了姜维汉以身作则，其他人都能坦然面对，再加上纳鲁们联手释放出安抚心灵的力量，更令恐惧效果大为衰减。不过当梦魇巨兽冲过人群时，还是有一些英雄惊惧不已。
    被梦魇巨兽穿过身体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就像是被下水道里最污秽的东西从内到外冲洗了一边一样，令人无比恶心。
    凉快？恐怕除了心中毫无恐惧的人，没有人会觉得那只是凉快而已。
    梦魇巨兽冲过人群后，就消失在后方更加深沉的黑雾之中，消失不见。
    这片黑雾中到处都是恩佐斯的眼睛，它一直在观察这两百多个英雄的反应，它从不期待一次就能建功，甚至已经做好了多次进攻手段都被姜维汉一个人全部化解的准备，但它没想到姜维汉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在教导这些英雄如何与它对抗。
    这可是个坏消息。
    姜维汉似乎非常了解它们上古之神，了解它们的特性和弱点，完全清楚应该怎么和它们对抗，甚至还能策反它的同类！
    恩佐斯意识到它必须得动用一些强大的手段才行。
    “看看你能翼护这群弱小的凡人多久！”恩佐斯在翻滚的黑雾之中发出狠厉的声音。
    它没有办法对付姜维汉，不代表它没有办法对付其他英雄。
    “那就放马过来吧！”姜维汉回应道。
    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他所制造的巨大防御结界之中，这个结界对真实的攻击手段的防御能力很不错，但对幻术却没有什么特殊的防护能力。实际上除非他蒙蔽了所有人的感知能力，否则只要人们能够看到听到，就会受到幻术的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此时，恩佐斯发动了第二轮的进攻。
    结界里突然冒出一阵黑烟，令这个唯一的光明照耀之地也变得昏暗。
    众人都感觉到视线受阻，虽然只过了几秒钟，圣能就驱散了黑雾，令这里重现光明，但结界里已经大变样了——原本只有两百多个英雄的结界里多出来了几百个人——而他们拥有和前来讨伐恩佐斯的英雄们完全一样的形貌。
    毫无疑问，这是恩佐斯制造的幻象。
    它们是如此逼真，以至于人们根本分不清楚眼前的到底是自己的战友还是幻象。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幻象发动了对真正英雄们的攻击，而通过一系列精密复杂的变化，当英雄们发动反击时，这些攻击却总会被转移到真正的同伴身上。
    而且这些幻象可不仅仅只是幻象，它们的攻击同样是有杀伤力的，如果英雄被幻象的攻击命中，心中就会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以至于自己的身体都会出现相应的伤痕。
    “不要乱，看标记！”姜维汉突然高声呐喊。
    结界内真正的纳鲁们用圣光将自己连接到一起，同时真正的英雄们额头上都浮现出了类似纳鲁身体形状的圣光密码。
    这个印记完全将真正的英雄和幻象区分开来，让英雄们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而隐藏在暗处的恩佐斯虽然第一时间就在自己制造的幻象的额头上模仿出一模一样印记，不过这些模仿的印记没有圣光的力量，更无法被真正的英雄们感知到，因此并没有什么效果。
    一番厮杀后，幻象全部被解决，恩佐斯的第二波进攻也被化解。
    这在恩佐斯的预料之中，它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表现得愤怒或者失态，而是平静地说道：“你们又幸运地逃过一劫。恭喜！”
    “真希望你这话是真心话。”姜维汉道。
    “当然是真心话，因为我的热身已经完毕，现在是动真格的时候了。”恩佐斯发出阴恻恻的声音。
    它没有说谎，这一次它的确决定动用最强大的手段来对付那些凡人英雄。
    它相信除了姜维汉之外，没有几个人能够经受住那样的考验。
    “你们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恐惧了吗？”
    黑雾再一次从结界内部升腾起来，同样屏蔽了所有人的感知，而纳鲁们试图驱散黑雾的行为却不像刚刚那么顺利，人们依旧身陷于黑雾之中，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感觉不到。
    这一次首先传来的不是姜维汉的声音，而是恩佐斯的恐吓：
    “感受到了孤单？恐惧？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很好，那就对了——欢迎来到你们内心最真实的世界！”
    “什么是真实？你以为是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就是真实？不、不，那全都是错觉。时间是虚假的，空间是虚假的，你看到的世界不过是群体意志的交流，你感知到的一切不过是一些虚假的信号。你从来不曾在那个世界停驻过，艾泽拉斯？瓦罗兰？星空与大地？不、不，那只是一个让你的思想产生无尽幻觉的盒子而已。那是禁锢你精神的囚笼，是你自由的枷锁！”
    “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看清楚，你们真正所在的地方——是这里！”
    几乎所有英雄都在这个声音的催促下睁开眼睛，接着他们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无比陌生的环境中。
    吉安娜是艾泽拉斯著名的天才法师，她当然也参加了这一次讨伐恩佐斯的行动。如果不是此次行动危险性太高、而且洛丹伦王国离不开阿尔萨斯王子的话，她的这位未婚夫也必然会参加到这场行动之中。
    实际上阿尔萨斯正是这样强烈要求的，不过最终姜维汉阁下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是让他留在外面主持和邪神爪牙的战斗。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姜维汉可不愿意看到他们在和梦魇之神作战时，被对方的小兵拆了老家的场景。
    此时吉安娜完全感觉不到她的身体，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似乎她变成了灵魂一样。
    如果换成平时，就算她再冷静，恐怕此时也会有些失措，不过参加这一次行动之前，姜维汉就叮嘱过他们所有人，恩佐斯最擅长制造梦魇和幻象，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他们都不要轻易相信，更不能慌乱失措。
    “这是幻象，是梦境！”吉安娜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回想起恩佐斯刚刚在黑暗中的耳语，那听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吉安娜回想起姜维汉对他们的吩咐——上古之神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所以那必定是恩佐斯说出来骗人的。
    虽然很有道理，但高明的骗子不就是十句话有九句半是真的，但却总能让被骗者自己坚信那半句假话吗？
    现在吉安娜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可以无限延伸，这种状态真是很奇妙。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不过眼前感应到的东西令她有些惊奇——她看到了一个投影，而投影上显示的正是她自己的形象。
    吉安娜靠了过去，发现这个投影的确是她，并且是她的经典形象——正是穿着天蓝色的法师袍、戴着斗篷的模样，甚至立体投影旁边还有悬浮的文字，写着“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恩佐斯搞什么鬼？”
    吉安娜自言自语。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要战斗的准备，她觉得自己的敌人可能是凶猛的梦魇巨兽，甚至可能是强大的无面者，或者恩佐斯的触手，法术，乃至它自己。
    可这些通通没有出现，她只看到了她自己。
    吉安娜有些好奇，她非常想知道恩佐斯安排了这一幕到底是想干什么，于是她用只在灵魂感应中存在的手指戳了一下自己的投影。
    而就是这一戳，她的脑海里顿时涌入了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差点让她疯掉！
    吉安娜发出痛苦的尖叫，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反应过来，并机械地整理着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
    “访问素材库——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权限：游客”
    “开启资料库”
    “采集数据中……”
    “来自时间轴t3385136，展示相关信息”
    接着吉安娜就看到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录，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又经历了一遍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
    这其中绝大多数内容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再度经历时，她才发现自己又想了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也只会猜测一定是恩佐斯用什么手段读取了她的记忆，又或者这个邪神本身就一直在关注着她，可她看到的内容并不止这些。
    在几年前，姜维汉率领一个小队远征诺森德、突袭冰封王座，准备以斩首战术杀死巫妖王耐奥祖，后来他们行动失败，又带回来了一个名叫安娜的女性大法师。
    吉安娜虽然和这个安娜交往不多，不过身为女性，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安娜绝对有问题。
    只是她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大，大得超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