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方琮珠端坐在沙发上,心里头好一阵难过:“究竟还是被抓住了。”
    “我帮你去求过我爹了,他说他办不到,哪怕是给钱也办不到,因为这事情牵涉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这是他们警察署和警备司令部联合办案,他根本无能为力。”林思虞跌坐到了沙发生,一双手撑住了额头:“我爹是个爱财如命的,如果有一丝可能,他都会问你要钱的。”
    “这下可糟糕了,怎么办才好呢?”方琮珠心里头惴惴不安,虽然方家有一点钱,可上海市政府这边没有人,有钱都送不进去呢。
    “琮珠,你别着急,我帮你想办法。”
    坐在沙发那边的孟敬儒开了口:“我也略微认识几个头面人物,我去打听打听看,是否有人肯帮忙去将你大哥保出来。”
    “孟大哥……”方琮珠感激的望着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别说这些客气话,我与你大哥是朋友,他现在有难,我当然要去解救他。”
    孟敬儒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先去运作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朝外走,推开雕花玻璃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方琮珠,声音非常温柔:“琮珠,你千万别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你需得平静些,别让你母亲看出什么不对来。”
    第60章 恶毒夫人蝎尾针
    孟敬儒先去拜访了一位父亲的老朋友龚老先生, 此人的生意不少与市政府相关,故此应该与官场上的人有些来往。
    “你的一个朋友被警察署捉住了?什么罪名?”
    龚先生面相看起来也还算和善,平常与孟敬儒打过好些次交道, 孟敬儒觉得这人倒也还值得相信。
    “我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 他是方氏织造的少东家, 莫名其妙就被抓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龚老先生吃了一惊:“方氏织造的少东家竟然被抓了?”
    这几个月来,方氏织造在上海名声大噪,颇为引人注目,龚老先生是混上海滩的老人了,自然也有耳闻。
    “我想拜托龚老先生帮我去打听一下, 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看能不能花钱将他捞出来?”孟敬儒说得诚恳:“我与方琮亭乃是复旦校友, 认识了好些年, 彼此有交情,不忍见他受此囹圄之灾。”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龚老先生点头赞赏了一句:“我帮你去打听下,有消息了打电话与你。”
    “好,那就拜托了。”
    孟敬儒拱手告辞, 心里充满了希望。
    隔了一日, 龚老先生就来了电话:“敬儒啊,这件事情挺难办。”
    孟敬儒的心一沉:“怎么了?”
    “据说这方少东的罪名是组织学生聚众扰乱社会治安, 并且蛊惑民众与政府作对, 任意妄为。”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叹气:“他是富家子弟,为何与那些穷人搅和到一起去了?听说他们最近在排练一出戏剧,是要将这个社会重新改造, 让那些底层的民众来当家作主,这不是……这不是以前的农民造反吗?”
    孟敬儒愣了愣,完全不知道方琮亭竟然还在弄这样的事情——他家境殷实,为什么还会对现状不满?
    “这个……应该不会吧?”孟敬儒有些迟疑:“琮亭老弟何苦去做这些事情?”
    “我也是这么怀疑,可那边回了信说查得清清楚楚,那个啥剧社日常开支的钱全是方琮亭给的,编剧也是他找的,他虽然没有参加演出,可却是那个剧社的主要负责人。”龚老先生惋惜出声:“这又何苦呢,完全是自毁前途嘛。”
    “龚老先生,就想不出办法了吗?他们方家愿意多出点钱,哪怕是五万十万都可以,只要能够把人弄出来。”孟敬儒有些焦急:“老先生还帮方家想想办法罢。”
    “敬儒啊,和你老实说,我把认识的人都找到了,也说了这个意思,可人家那边根本不松口,就说没有转圜的余地。或许是我找的这几个人还不够级别吧,你看看还认识哪些说话分量足一点的试试看,我是没这个能力了。”
    龚老先生客客气气的道了声对不起,把电话给挂了。
    孟敬儒握着电话,陷入了一阵茫然之中。
    方琮亭竟然在弄这些地下活动?他为何要干这种事情呢?难道他的日子过得还不滋润吗——分明现在大环境这样恶劣,他还要对着干,这不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想来想去,另外还认识几个人,与龚老先生一样,也只是上海商界的元老,和政界并不是有很多交会,若是说交情也不是没有,可毕竟不深,只能靠着钱去收买那些政界的人。可是方才龚老先生说得很清楚,方琮亭这事不好办,他所托的人做不到。
    谁才是能做到的人呢?
    孟敬儒跌坐在电话机旁,没了声响,眉头紧皱。
    “敬儒哥哥,敬儒哥哥!”
    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孟敬儒一抬头,就看到了刘美欣穿着一件崭新的裙子站在他的房门那儿。
    她怎么来了?孟敬儒有些诧异,记忆里似乎刘美欣来自己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从上回她提出要和方琮珠一起嫁他被拒绝以后,好像她就没怎么来过了——也许是他在家的时间少,没怎么见到过她,因为他母亲孟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要在他耳边提起刘美欣。
    可能她经常过来看他母亲,然而并没有怎么见到他?
    “美欣,今天怎么过来了?”
    孟敬儒并没有什么心思应付她,可是既然人已经来了,至少要保持表面的客气。
    刘美欣朝屋子里怯怯的踏了一步,很小心的走进了房间:“我母亲邀你去我家小坐。”
    今日母亲将她喊过去,让她到孟家来一趟。
    “你不是喜欢那个孟敬儒吗?我方才与孟夫人通过电话,他在家没出门,你不如过去看看?”刘夫人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笑容。
    刘美欣吃了一惊,又觉得满心的欢喜:“母亲,你的意思是……”
    “你这傻孩子,不多去与他接触怎么行呢?喜欢一个人就该主动一点嘛。”刘夫人拉住了刘美欣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女儿生得这么美,肯定招人喜欢!”
    刘美欣低头,心里头就跟吃了蜜糖一般甜。
    她去孟家的时候,孟夫人也总是夸赞她性格好,生得好看,听到赞扬她就特别开心。
    “孟伯母挺喜欢我的,我知道。”
    刘美欣非常笃定,孟夫人可是暗示过几次,想要她做孟家的儿媳妇呢。
    刘夫人笑眯眯的望着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去孟家一趟,把孟敬儒叫到咱们家来,就说我与他有话要说。”
    “您和敬儒哥哥……”刘美欣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难道是要为自己出头商量婚事吗?她心里头忽然就激动起来,脸颊涨得通红,又有些害羞,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着,慌得很。
    刘夫人冲着女儿微微的笑:“去罢,去孟家将孟敬儒邀到我们家来,你就跟他说,我找他有事情商量,他应该会过来的。”
    “好。”刘美欣又惊又喜,点了点头,转过身,飞奔着走了出去。
    现在她就站在孟敬儒面前,心里边有些忐忑不安,她就这么一说,孟敬儒会答应跟她走吗?
    “你母亲让我去你家小坐?”
    孟敬儒抬头,惊诧的望着刘美欣:“她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眉眼是那样好看,似乎有些茫然,可是里边闪着的光芒却还是很吸引她,刘美欣有些着迷的看着孟敬儒,看得她的心都有些发痛。
    “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只不过我母亲说你应该会想要见她。”
    孟敬儒惊跳了起来。
    这语气……分明是一种暗示。
    莫非,她知道了自己在四处找人营救方琮亭的事情?她愿意出面帮忙?
    刘裕之在上海很有势力,他比龚老先生拜托的那些人说话会有分量得多,若是能请得动他出面,那么……
    孟敬儒伸手从床边的衣架上捞起挂着的西装领带,匆匆忙忙的束好,拿起书桌上放着的那个皮包:“好,走罢,到你家走一转。”
    刘美欣不可置信的望着孟敬儒,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孟夫人看着孟敬儒与刘美欣从楼上走下,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处:“要出去?”
    虽然心底里对刘美欣略厚的嘴唇还是有些芥蒂,可目前她已经是儿媳妇的最好人选。看着两人站在那里,孟夫人有说不出的高兴,思维已经跳跃到抱孙子的阶段。
    “嗯,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孟敬儒与孟夫人交代了一句,与刘美欣一块儿走出了家门。
    “唉,刘夫人虽然以前有那么点儿破事,但毕竟现在已经歇了这心思,最近几年都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别的风流韵事了。”
    孟夫人跟着走到门口,看了看刘美欣的背影,心里头暗自琢磨,这个刘家二小姐瞧着比她母亲要本分聪明,一副心思全在自家敬儒身上,肯定不会有那种事情的。
    刘夫人站在窗户面前,看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缓缓驶入自家前坪,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孟敬儒果然来了。
    他这是在担心那个方琮珠罢,为了她的大哥,他竟然这般积极的奔波,这实在让刘夫人有些生气。
    自家美欣哪一点比不上方琮珠?有才有貌有家世,而且还是未嫁之身,比那种残花败柳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可孟敬儒这个没长眼的,竟然瞧不上美欣,一心巴巴儿的朝那个方琮珠身边贴。
    不给他一点教训,就不知道这上海滩到底有多么难生存。
    别说是那方氏织造,就连孟家,她要是铁了心想要搞名堂,只怕也能让他家吃个大亏。
    刘夫人的眼睛盯住了小汽车,见着孟敬儒与女儿几乎是同时下来,两人走在一处,显得格外和谐。
    “这才是郎才女貌呢。”刘夫人得意的笑了起来。
    刘美欣领着孟敬儒上楼,先去了刘夫人的卧室,没见着她在,又带着孟敬儒去了书房。
    阔大的书房里两边都是书架,刘夫人一双手交叉抱着胳膊,气场足足的站在那里。
    “美欣,你且去花园里走走,我与敬儒有要事商谈。”刘夫人冲着女儿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有深意。
    刘美欣害羞的低下了头——母亲是想要与孟敬儒谈他们之间的亲事么?
    她将书房的门带上,轻轻退了出去,轻盈的飞奔下楼,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柔情,这七月的夏风带着一股甜香,将她的心房吹得鼓胀起来,那种带着粉色的快活似乎要从心里溢出,无处安放。
    书房里的气氛完全不同,刘夫人与孟敬儒面对面的站着,两人都没说话,泛泛的一丝寒意,似乎将这书房的空气冻住了。
    “刘伯母,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最终孟敬儒没有按捺住自己的疑惑,先开了口。
    “我想谈谈你和美欣的亲事。”刘夫人嘴角带着笑,毕竟年轻人还是不老成,沉不住气。
    “我和美欣的亲事?”孟敬儒吃了一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吗?”
    “你是没有说过,但是你很快就要说了。”刘夫人得意的朝前边走了一步,逼视着孟敬儒:“你想不想将方琮亭救出来?”
    孟敬儒几乎要惊跳起来:“刘伯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想救方琮亭,那就娶了美欣,若是你答应娶美欣,我自然有办法让方琮亭毫发无损的回来,若是你不答应娶她,方琮亭或许会被枪决,或许至少判流放孤岛终生苦役,你知道的,那些孤岛上的守卫有多凶残,踏上了那个岛就别想活着回来。”
    刘夫人的声音很冷,似乎带着一丝严寒的气息。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孟敬儒很是气愤:“刘伯母,您不肯出手相救也就算了,为何拿这个当条件来胁迫我与美欣成亲?我对美欣从来就没有那种感觉,您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你对美欣有没有感觉我不管,我只用管美欣对你有感觉就可以了,强扭的瓜谁说不甜?只要美欣觉得甜那就够了。”刘夫人的目光冷冷:“孟敬儒,我就问你一句,你答不答应?”
    她的眼神让孟敬儒心里一凛,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了一点点猜测。
    “难道琮亭被捕,是你在背后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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