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是因为肺部进了异物而导致的,如果戴上口罩,就能阻挡纤维从口鼻进入肺部,也就会让人减少咳嗽的可能性。”方琮珠笑着朝方正成解释:“父亲,我想这些天在家里与翡翠阿大她们一起做口罩。”
“还有我,还有我!”
方琮桢小脚乱跳:“我可以帮阿姐拿纱布针线,可以帮阿姐做很多的事情!”
“行啊,如果真的有效,以后让他们都戴着口罩做事情!”
方正成很高兴,没想到女儿在外边念大学,学了不少东西回来。
方家没有纱布,方琮珠只能带着翡翠上街去买,方琮桢跟小尾巴一样,紧紧的粘着她:“阿姐,我也要跟你出去。”
方琮珠笑了笑:“好的呀,一起去。”
方家出门没多远就是正街,方琮桢眼睛到处看,见着新鲜玩意就嚷着要买,不一会儿工夫,他脖子上就挂着一个刺绣精美的香包,下边结着五彩丝线打的络子,手里拿了一个糖人儿不住的转:“这是小猴子!”
方琮珠拧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孔:“跟你一样,是个调皮的小猴子!”
走到一家布料店子,问了一句有没有纱布卖,掌柜的点头:“有有有,小姐要买多少?”
方琮珠也拿不准,让他给扯了几丈,心里头想着,总该足够了。
才买好东西走出商铺,就听着有人喊她:“琮珠,琮珠!”
转身一看,就见一个中年女人带了两个年轻姑娘站在那里,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哎呀呀,琮珠,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到过你了!”那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拉着方琮珠的手不住的摩挲着:“唉,看着你又瘦了哪,是不是生活得不开心啊?”
“大姨,我阿姐哪有什么不开心?”方琮桢气嘟嘟的抬头看着那个中年女人:“我阿姐现在在上海念大学,可开心了!”
原来这是方夫人的大姐黄夫人啊。
方琮珠冲着黄夫人笑了笑:“大姨,劳烦您挂念,我现在挺好的。”
“你去上海念大学去了?这不是浪费钱吗?”中年妇人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身边两个年轻姑娘:“我们家秀珍和秀月都没去念过书,还不是好好的,求亲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
“大姨指教得是,只不过人各有志吧,我不能说两位表妹不念书不好,可也不能说我念大学就是浪费钱啊。”方琮珠笑了笑:“大姨,我还有事情回家,就失陪了。”
“哎哎哎,你就走干啥啊?多说会儿话呗!”黄夫人拉着方琮珠的手不让她走,一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琮珠啊,你有啥打算没有啊?我是早几个月才听说你离婚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糊涂呢?怎么就跟林家脱钩了?我觉得林家挺不错的啊,你那个公公挺有本事的,那时候在北京做了大官,从北京回来在家里窝了几年,现在又去上海做了大官啦!”
哦?林书明又在上海谋到事情了?看起来他的钱也没算白送啊。
方琮珠笑了笑:“大姨,他家的事情跟我没啥关系,你别告诉我这些。”
她忽然有些烦恼,林思虞是个不错的,而他的父母实在不是好相处的人,她真的再也不愿意与那两个人接触了。
“你真的不在意?”黄夫人拉着方琮珠的手不放:“若是你不介意,那我便去托媒人到他家说亲去。”
“说亲?”方琮珠皱了皱眉,难道这位大姨还将林思虞看成是块宝了?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你对那个林大少爷没什么意思,那肥水不流外人田,刚刚好可以和秀珍凑成一对儿。秀珍明年也十八了,该说婆家了,林家家世好,林大少爷又有才华,听说在复旦大学念书,那可是好学校哩,他们说从复旦大学出来的,好多都进了上海政府那边,有权有势,要么就在洋行里做事,挣得腰包鼓鼓!”
黄夫人说得眉飞色舞,那模样,好像这亲事一说就成一般。
方琮珠心里头忽然间酸溜溜的,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大姨,那你去试试看。”
若林思虞还是像与她成亲一般,任凭父母摆布,那这样的男子也不值得她牵挂。
“琮珠,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
得了她这句话,黄夫人这才放了手,心中没有愧疚感。
自从知道外甥女儿和林思虞离了婚,她心里就活络起来,寻思着要将女儿许给林思虞——结过一次婚又如何?又没有儿女,没有拖累,林家算得上是旧世家,听说林书明一直在朝上海跑,估计是有什么门路。
等着又过了几个月,就听旁人说林书明在上海当大官了,偶尔回来一次都派头摆得足足的,有汽车送他。
黄夫人便更是眼热了,心里头只将林思虞看做是最佳女婿人选,她的长女秀珍一直在相看人家,只不过她眼光挑,从十六岁时便开始相看,高不成低不就的,到十七岁上头依旧没有寻到适合的,故此才寻思着要找媒人去林家说合说合。
可毕竟还是要面子,只怕自己的妹妹心有芥蒂,一直想找她说清楚,可又没有勇气,今日逛街见着方琮珠,心里头想着年轻人好说话,试探下她的口风看看,若是琮珠不介意,自己再来商量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方琮珠冲着两个表妹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看了一眼两个姑娘,都生得不错,身材窈窕,眉目清秀,也不知道黄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然看中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大姨,我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方琮珠拉了方琮桢的手,翡翠紧跟着两人,快步走回了家。
一路上翡翠在方琮珠耳边嘀嘀咕咕:“小姐,黄夫人可真是的,明知道林少爷与你曾经是夫妻,却打着那样的主意。”
“或许在她们眼里,林先生是个不错的。”方琮珠尽量将话说得缓和,可却是一股子酸味快要从胸腔里冲了出来。
“可是林少爷他……”
翡翠有些生气,林少爷喜欢的是小姐啊,看他那般为她拼命,若不是喜欢她,如何会这样做?
“翡翠,别说这么多,静观其变便是。”
方琮珠浅浅一笑,极力将心中的酸味压了下去。
回到家里,方琮珠拿了纱布走到方夫人房间找她:“母亲,我想跟你要几个下手来做口罩,多些人手做事方便些。”
方夫人点了点头:“好。”
她转身望向阿大:“你去找几个针线功夫好些的去小姐房里。”
跟在方琮珠身边的小猴儿忽然开了口:“母亲,今日我们在街上看到大姨了。”
方琮珠慌忙捏了他一把:“琮桢,别乱说话。”
方夫人本来笑眯眯的,看着方琮珠的神色有些不对,脸色一变:“是不是你大姨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她一直担心琮珠离婚回娘家,亲戚间会有些不好的传闻,现在看来,果然是了。
“母亲,大姨也没说什么。”方琮珠有些无奈:“她只不过是想着……”
想到黄夫人的打算,方琮珠觉得有些无语,竟然没办法开口。
“她想什么?”说到关键的时候却没了声音,方夫人有些着急:“你说呀!”
女儿一直是个温柔的,到了外头都是别人欺负她,一想到她和林思虞的婚姻才维持了几个月,方夫人越想越心疼,拉着方琮珠的手,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她:“琮珠,琮珠,你快说呀……”
方琮桢在一边搭上了话:“母亲,大姨说想把秀珍表姐说给那个林家姐夫,问姐姐看介意不介意。”
方夫人脸色一变:“你大姨这也太不把咱们家放在眼睛里了!”
虽说琮珠是离婚了,可大姐赶着把秀珍嫁那林思虞,不是打自家的脸吗?林家再好,也不该这样赶着上啊!
第43章 巧手新制云萝裳
方夫人很生气, 非常生大姐黄夫人的气。
按说外甥女秀珍生得不差性格也温柔,若是想要找个好婆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偏偏要盯住林家不放?
林思虞是去年和琮珠成的亲, 到现在还没过两年呢, 她就赶着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人家府里去做继室?她这是想将秀珍作践到什么地步?再说了, 她这般做,分明就是想打方家的脸嘛,琮珠和林思虞过不下去,她的表妹赶着去嫁林思虞,这事说出去, 不知道苏州城里的人会怎么说?
“你大姨这是脑子糊涂了。”方夫人气得手都在打颤:“正月初二去你外祖父家, 我自然得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母亲, 你何必管这么多, 大姨这也是着急秀珍表妹。”
她虽然不知道黄夫人到底打什么算盘,可从上辈子各种逼婚族的父母亲来看,大部分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到了最后连二婚男都当成一块宝了。
“再着急呢。”方夫人的语气缓和了些:“还还没满十八岁呢, 她就给着急上了?”
“母亲, 大姨也只不过是在想想,你又何必管别人怎么想呢?只要自己过着舒服便是了。”方琮珠拉着方夫人的手微微的笑:“母亲, 我自然明白, 去年成亲,今年离婚,背后肯定有人说我的不是, 我就当没听见,自己在上海过得好好的,与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
翡翠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小姐在上海过得挺自在的。”
方夫人盯住方琮珠的脸,叹了一口气:“琮珠,你不明白,女儿家总得要有一个归宿,你虽说自己在上海过得好,可毕竟就如那无根的浮萍,总是在飘飘荡荡的。唉,我也只有看着你成了家方才能放得下心。”
方琮珠低头,这个年头的父母亲,自然都是这种想法。
“母亲,这婚姻是三生石上写着的呢,着急是急不来的。”方琮珠见着阿大带着几个仆妇从外头走进来,朝方夫人行了一礼:“我这就去给那些工人们做手套去了。”
“去罢,去罢。”
方夫人挥了挥手,只觉得头有些痛。
现在的琮珠,虽说和去年回娘家相比,脸上神色快活了不少,可是她如何能放心呢!
女人不能没有夫家的支持,否则她的人生毫无意义。
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贡献不就是在家庭吗?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上了大学又能如何?不还是得嫁人,结婚生子?没有家庭的女人那就不叫女人,没有孩子的女人,人生就不完整,自己总得慢慢替琮珠访着合适的人才行。
虽说琮珠离过婚,在亲事上稍微有些艰难,可自家只要舍得出嫁妆,总会有人愿意的——琮珠这般好的人才,跟花朵儿一般,又心灵手巧,谁不愿意娶这样一朵解语花呢?
把自己女儿的优点无限放大以后,离过婚这桩事情,渐渐在方夫人心头褪色,只成了一个淡淡的小点儿。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也有了笑容。
方琮珠带着翡翠和几个仆妇在家里做了三天,做出了两百多个口罩,听着方正成说现在这个时候厂里工人并不多,她决定先把这一批送了再接着做。
第四日上头,方琮亭刚刚好从上海回来,满脸欢喜:“那客人十分喜欢琮珠画的踏雪寻梅图,看过只是赞好,让我们赶紧组织工人加班加点给他生产出来,正月二十八便要交货。”
“正月二十八?”方正成皱了皱眉头:“这时间真是有点赶。”
现在都腊月二十了,中间春节还有一段时间,至少得初六才能开工,正月二十八要交货,除非是临时再招一批人手来帮忙还差不多。
“父亲,毕竟这是一单大买卖,而且这位客人说若是我们的在国外卖得好,他便会经常与我们交易,一年少说有三四回这样的单子。”
方正成听到长子这般说,捻了胡须点了点头:“好罢,明日就让人贴招工告示去,临时招一批做这单生意的工人过来。”
“父亲,琮珠的这幅图意境很美,可如何织成图案,总得要找师傅商量?”方琮亭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这事情得你一起来才行,你与师傅商量着比例尺寸大小,还要将印染师傅也喊过来一起商量这着色的问题。”
方琮珠点头:“好啊,这事情当然缺不得我,毕竟我是画师,这图案定稿,最终还得与我一道来商定。”
方正成看了一眼女儿,心中虽有些不乐意让她劳心这些事情,可是想着事态紧急,也不得不歇了那份心思。
当下众人一起去了织造厂,方琮桢这条小尾巴也拉住方琮珠的手跟了过去。
“我可以替父亲写招工告示。”
他说得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琮桢,你的字都认全了啊?”方琮珠假装讶异,一面逗他。
方琮桢仰着头,声音清脆:“我觉得差不多都认识了啊,反正父亲拿给我看的书,我都没几个字不认识了。”
方正成走在前头,听着幼子这般说,想要笑,作为父亲的严肃性让他憋住,只是回头淡淡道:“我给你看的不过是千字经、增广贤文这一类的书,实在简单,哪能就说自己认全了字?等着若给你看那些经史子集,你便有一小半的字不会了。”
“哦……”方琮桢拉长了声音:“那父亲你要赶紧把那些难的书给我看啊,我要快些将字给认全,要不是都会被你们取笑了去。”
“琮桢真是勤奋好学!”方琮珠表扬他:“下回阿姐从上海给你带好看的书回来!”
方琮桢点了点头:“嗯,好。”
一家人到了织造厂,织工大师傅恰巧在,方正成让人去喊印染的师傅过来:“来了活计,让他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