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像是为了纪念夏天结束,在秋初下了一场暴雨,比上半年所有的雨都要大。
雷声让韩宣一晚没睡好。
更可气的是六点刚睡着,七点半就醒了。
在床上扭来扭去熬到八点,起身嘀咕:“好吧,睡不着了。”
想象中应该是乌云密布,拉开窗帘却发现又是个晴天。
地上小水洼密布,杰尼龟追逐七彩锦鸡跑得飞快。
洗漱完看向镜子,里面倒映出他稚嫩脸庞,头发带点自然黄,蓬松盖过耳朵。
不敢去奥古斯塔镇剪头,牧场无数乡非就是从那老头的剪刀下诞生。
用手握住头发来回看看,好像能扎成小辫子了,挑眉怪笑,剪段绳子试试。
二十多分钟后明白,扎辫子也是门技术活,不是歪了就是像疯子。
晃荡下楼找援兵。
听见要求乔安娜笑着答应,眨眼间帮韩宣绑好。
甩头晃了晃,好新奇的感觉,总认为有个东西挂在脑袋后面。
刚想拿开,手被乔安娜握住,“蛮好看的,这样显得成熟,像大孩子了。”
长大过一次就会怀念童年,韩宣挺享受现在。
只不过好多事情年纪小,不太方便处理,听见这话幸喜找来镜子,咂嘴吐出一个单词:“帅!”
大门打开,老爹扶着门框脱掉长筒胶鞋。
走进屋子在地面留下一串潮湿脚印,看到儿子愣了下,笑道:“瞧瞧,那里来的小姑娘,写书写成艺术家了么?”
“你爸以前也留过,大学那时候,一直盖过肩膀,让他去剪死活不干,非说这样帅。”
郭母拆台道,系上围裙,“今天想吃什么?”
“三明治。”
“那时候就流行这样好不好,其他华人忙读书,就我在学校最受欢迎,知道加州凯特中学当年的校草是谁么?”韩父抹头发自恋道。
“你?”
“候补,前面还有四位。”
“……三位。”
噗嗤笑出来,对父母道:“我在布朗大学听说爷爷还加入了dke兄弟会,好像年轻时候也喜欢玩。”
“这是我们家传统,喜欢玩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是dke兄弟会成员,在哈佛都听说过你爷爷当年的事迹。”
“什么事?”
“当时入会别人整他,要跟一圈人拼酒,你爷爷没答应。
两个星期后再次要求参加,到唐人街买两箱白酒把他们全灌趴下了,别看白人能喝啤酒,拿白酒灌!一喝一个倒!
我记得我曾祖父,也就是你爷爷的爷爷,快八十岁饭前还两杯酒,不喝就绝食,带你爷爷练过。”
韩父脸神羡慕,像是想起什么心酸事,继续道:“酒量要是能遗传就好了你点头干嘛,还没到年纪呢不许喝。”
话到嘴边堵住,刚打算说自己也加入了兄弟会,但这辈分怎么算,按华夏的来,祖孙三代都是兄弟?
“我听约翰说奥格斯格家门口的松树倒了一棵,那么大的树怎么被风吹倒了
老巴顿回去拿工具,等下过来,我准备用那些木头建座树屋,在报纸上看人家建的,还蛮有意思。”
“树屋。”韩宣抬起头,“放在哪?”
“树林里啊,靠近金刚鹦鹉居住的地方,有几棵云杉挨在一起,能看见罗塔湖,环境好。”
“我等下跟你去,妈,快点弄!”
“别催!手一抖盐放多了!”厨房里声音传来。
“你那同学呢,问他去不去。”
“没事,昨晚睡不着来找我好几次,让我陪他聊天,竟然还会怕打雷,估计睡醒早呢”
吃完早饭老巴顿和约翰、马丁内兹已经等在门口。
几年前奥格斯格家搬走,房子成了牛仔们放牧时候休息的地方。
几番维修没有破败,如今松树正压在房顶上,周围全都坍塌,看来这次不大修一番住不了人了,假如奥格斯格祖先晓得有这么一天,估计当时会把树栽远点。
松树一人合抱不过来,叶子颜色有点发黄,落下来的松针叶比其他树要多。
马丁内兹充当苦力,拉动绳子,电锯没响。
绕上去再拉,还是没响,晃了晃无语道:“谁拿的电锯,没油了,谁的车烧柴油?”
“我的,有意见?抽我悍马,才加过,没怎么开。”
“没有没有。”
马丁内兹逃似的跑到屋里,找到截浇花用的水管,趴在车边用力吸,被味道呛得直咳嗽,等装满再次试了试,电锯轻响,随后迅速转动。
拿尺子量出两米二画上白线,整个松树能切成八段,再往上茂盛枝叶遮住大半个屋顶,整个高度足有三十多米。
“先把这里切了吧,太重搬不动。”约翰说道。
马丁内茲带着护目镜,将电锯靠向松树。
巨大噪音惊扰到隔壁树洞里北美灰松鼠,几只聚在一起探头探脑,集体鄙视这帮伐木贼
韩宣离远捂住耳朵,踮起脚看向锯断的树干,里面完好无损,问道:“不应该啊,好好的树怎么倒掉了。”
老巴顿拂掉木屑,挠头开口:“再往上看看,可能上面蛀掉了吧。”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把它全部锯开,一点被虫蛀食的痕迹都没有,韩宣心想可能真是因为风太大了。
老爹把目光看向断掉的地方,笑道:“找点工具把那里挖开,树根当树屋的桌子,再据些粗枝条当凳子,买来放进去就没意思了。”
老大动动嘴,小弟跑断腿,马丁内兹才放下电锯,又屁颠屁颠坐上车到仓库拿锹。
坐在屋里烧了点水,喝完见他还没回来,巴顿叹气,“这家伙,又去偷懒了吧。”
麦田边仓库里,马丁内兹连打几个喷嚏,鼻涕挂在嘴边,嘀咕:“总有一天我也要买座牧场,活都给牛仔干”
挖坑比锯树耗费时间,两个小时才堪堪看清整个树根的样子,约翰光着上身擦干脸上汗珠,“这样就行了,其他拿电锯锯断,用不到那些分支。”
年纪将近一百岁的松树,整个树根有两米多粗,一锹下去随后马丁内兹嫌弃道:“咦什么东西,跟鼻涕一样,树胶?”
“屁的树胶,树根能冒胶?这么多年学白上了!”
老巴顿斜眼道,蹲在这东西面前,想拿手去摸,约翰赶紧拉住他,“別碰。”
韩宣跟老爹坐在树干上聊天,听见坑里声音,拍拍屁股走过去,开口道:“挖好了啊?吊车马上过来。”
“在树根低下挖到个东西,难怪松树倒掉了,根都腐烂了。”
伸头看看马丁内茲指着的地方,一个像是树瘤的凸起物,附着在根上,颜色发白,里面充满黏液。
明明是植物,韩宣却莫名其妙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