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再问下去可就是失礼了。iris有些失望地应了声,忽然想起正事,“对了,你要托付给我的人是谁啊?”
“是个小丫头,叫作邢音,我前不久签下的。她可是l的新鲜血液,不知道艾姐有没有印象?”慕柠七道。
iris一愣,继而强笑道:“原来是那个小丫头……”
话虽这么说,她笑容的尴尬可出卖了一切。她只是ys的对外发言人,哪会对内部还在训练的练习生有什么印象?为面子说说罢了。
这种事也不好戳穿,于是慕柠七便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就是她。我要离开两三年,届时估计她已经完成训练出道了。她是我挑的,和ys的大家都不熟,万一到时候受了什么欺负,还要靠艾姐你罩着呢。”
“这是自然的。”iris笑笑,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慕柠七松了一口气。
邢音这妮子身份不简单,万一到时出了什么事,还得靠iris这个对外发言人的话撑腰。
至于背叛?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她相信iris还不至于。
是夜。郁楚夕趴在沙发上,下巴抵在键盘前,兴致盎然地看着屏幕上的邮件:“小七啊,又有新生意了,一票三百万,一票……一千万,干哪票?”
她们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八位数的生意,这还是第一次遇上。
听她这一喊,半躺在一旁看电视的慕柠七不由挑眉,一边换频道,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哦?那票一千万的是什么生意,生人肉医白骨还是上刀山下火海?”
天上不会白掉馅饼,掉了也不会免费。她可不觉得这一千万是好拿的。
郁楚夕嘴角一抽:“还真被你给说对了。这生意的确上刀山下火海。”
“老子是医生,又不是雇佣兵,不干!”既然郁楚夕都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了,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慕柠七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三百万的内容是什么?”
“那个啊,老规矩,s市又有位大爷受伤了,好像快被庸医折腾死了。”
“就接这个了。你把一千万那个给拒了。”
“楚夕,给我二十发子弹。”慕柠七说着,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要去准备行头。
郁楚夕眼珠一转,忽然笑道:“这么晚了,就让我陪你去一次吧。我的身后好歹也不赖。”
慕柠七听到她的话,屁颠屁颠跑到过去,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惊道:“现在怎么变白天了?”
“你才白天了!”郁楚夕一把拍开她的爪子,傲娇地抬起下巴说道,“本姑娘只是就事论事,你如果带上我,绝对只赚不亏。”
“难得你这么有兴趣。收拾收拾,走吧。”慕柠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道。
郁楚夕点点头,屁颠屁颠地跟上。
只是在慕柠七回头的时候,她的眼中闪现过一抹浓重的担忧和警惕。
庭华公馆。走进一片死寂的废弃别墅区,慕柠七面无表情地抖了抖风衣。
初夏夜半的风是十分寒的,尤其在这一片阴森幽冷中,更显凄凉无比。
郁楚夕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满胳膊鸡皮疙瘩,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慕柠七,默默在心底感叹一句非人类。
似是看透她的心思,慕柠七侧过头,扯唇一笑,解释道:“我有时会趁着假期接一些国内其他地方的生意。比这更吓人的地方我都去过无数遍,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她鬼片看多了怎么办啊啊啊!郁楚夕一脸抓狂。
“你要怕就回去好了。”慕柠七不冷不热的声音自身前传来,郁楚夕一个激灵立马跟上,生怕她抛弃了自己。
这里是西洋地产的一项烂尾工程,被黑虎会低价买了去,改造成他们的总部。平时看上去依旧是无人问津的样子,实则内部大有玄机。
黑虎会是s市黑道的新秀,靠黑市起家,老大芮秀虎是一个极通世故的商人。黑虎会的势力在华夏或许还排不上号,其手中的财力却让很多大佬也望而却步。
有钱没权,也难怪那么容易被人觊觎。慕柠七的财政收入多半就靠这些人傻钱多的家伙。
走到庭华公馆中心,望见前方隐隐约约的灯光,慕柠七忽然停住了脚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芮会长的人吗?麻烦你知会芮会长一下,我已经到了,就在你们门口。来见我吧。”她语罢,勾了勾嘴角,覆着伪装的脸上露出真假难辨的笑容。
郁楚夕望着她的侧脸,一言不发。苍茫夜色中,看不清少女的五官轮廓。而手机屏幕的一点微光,刚好勾勒出她嘴角上扬起的明朗弧度。
把自己装得没有弱点,这样才能精巧地斡旋于黑色暗涌之中吗?她还差得远呢。郁楚夕垂下眼,暗暗紧了紧拳。
当她再次抬眸看向四周时,已有一人踏着杳杳灯火走近,似闲庭信步,又暗含十步杀一人的危机。
慕柠七迎着他来的方向抬了抬眼,秋瞳之中眼波阴谲。
十步、九步……那人终于在离她五步开外的距离站定,逆着星与月的身形被修得格外秀颀。
“宁七小姐,久等了。”他轻启唇,谦和清雅的声音缓缓而出,恍惚间竟有君子松下张琴,手谈三月春风的温酽。
不是带着优雅矜贵的温润,而是真正洗尽铅华的淡泊,干净得让人不敢触碰。
与他相衬的四下不再一片寂静,仿佛满室寒冰忽而开裂,便有阳光倾泻直入,全数洒在你身上。
隔着重紫夜幕,慕柠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来一定是极完美的,如翩翩佳公子,浊世无垢。
她无声地笑了笑,向他遥遥举臂,做了个握手的动作,轻缓道:“请问怎么称呼?”
“晏容光。”那人微微颔首,温和回答,敬以虚空一握。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十指自抬起至相错划过的弧线不过一步幅相隔,仿佛透过空气,便足以感受到彼此的血肉温热。
慕柠七眼神微妙,声音淡淡:“晏容光?真是好名字。有劳晏先生带路了。”
“哪里的事。”晏容光微一倾身,礼貌地向她鞠躬,领着她转身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过问郁楚夕的身份,只当慕柠七身边的这个人是空气。或许在外人看起来这是有礼的尊重,但慕柠七知道,他是不屑于关注这些。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能左右逢源的人,可不会是看起来的那般正人君子。
循着他的脚步望去,前方路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长了。然而慕柠七却一直紧绷着嘴角,无心发表任何评论。
原因无他,晏容光带她们走的路线和她摸进别墅区后走的路线几乎相同。一样的标志景物,一样的拐弯直行,让她都险些混淆。
郁楚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几步大跨与慕柠七并排,在她耳边低声道:“小七子,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我感觉,他绝不会是芮秀虎的心腹那么简单,或许,他的存在恰恰相反。”慕柠七握了握郁楚夕的指尖,回道。
走在最前的晏容光轻轻撩唇,露出一抹六月飞雪般的笑。
宁七小姐,您真是聪明过头了呢……
庭华小筑。这是位于庭华公馆最中心的一幢别墅,名为小筑,实则称作宫殿也不为过,想必就是黑虎会会长芮金虎的住处了。
小筑内灯火辉煌,耀眼的灯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深觉前一刻还跋涉长夜,后一刻便置身未央。
慕柠七不适应地眯眼,再睁眼时,只见身前面容俊秀的少年深一鞠躬。
“请进吧,宁七小姐,会长已等候多时了。”他垂下眸子,睫羽被灯光鎏上了一层金,无论是举止还是辞色,都诠释着无懈可击的恭谨。
偏生隐现着令她不喜的锐利阴寒。
“多谢晏先生方才的领路了。”慕柠七勾唇,本就妖娆的假面露出得体的笑容,像一朵叫人令人求而不得的罂粟花。
她将“领路”二字咬得很重,果不出其然地捕捉到了晏容光眼中闪现的暗色,随即了然轻笑,将垂落额角的发丝拨到耳后,故作惊讶地感叹:“这别墅可真大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到过这么豪华的别墅,真怕自己迷路。”
话到这里,她有意顿了顿,在看到晏容光表情间透露出的一丝兴味后,莞尔笑道:“晏先生不介意再领我们一程吧?”
“宁七小姐的请求,在下怎能不答应呢?如果不介意,宁七小姐叫我容光就好,何必那么生疏。”晏容光眸光幽幽,眉宇间却未见一丝不自然,温和开口,像是在对十分熟稔的故交说话。
“喂,你是宁七的谁啊,凭什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还未听慕柠七表态,郁楚夕便抢先一步,不满地嚷嚷开。
晏容光仿佛这才注意到慕柠七身边的少女,微一挑眉,神色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意外:“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助手。”慕柠七摆摆手,打断郁楚夕即将出口的自报家门,淡淡道,“怎么,黑虎会的生意这么难做,我连个助手都不能带?”
“当然不是。宁七小姐和这位小姐请随我一起进去。”顿了半秒左右,晏容光镇定自若地一笑,边伸手做出“请”的动作,边率先向别墅深处走去。
慕柠七和郁楚夕对视一眼,紧紧跟上。
二楼。与宽敞恢宏的一楼大厅相比,二楼要显得简单得多。一条一望无底的白色长廊,两排紧闭的黑色房门。脚踩在白色的地砖上,四周只剩下了黑和白,给人监狱般的感受。
“宁七小姐请走到尽头,向左转,那就是会长所在的房间。切记,不要打开其他任何一个房间。请恕容光不送。”晏容光再度向她慕柠七一鞠躬,悄悄退下。
在走过她身畔时,一句若有若无的的话飘入她耳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宁七小姐。我很期待您的真面目。”
——还会见面吗?会的,一定会的。
——晏容光,你果然是个面目丑陋的小人。
慕柠七心底冷笑。黑市有交易信息的渠道,关于这黑虎会的总部布局,她早已一清二楚。
黑虎会会长喜犬,这二楼关着的可是数十条名贵猎犬。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阻隔了猎犬的叫声,不露出丝毫马脚。但相信只要一开门,你就会被咬断脖子。
郁楚夕正好奇地打探着那些房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手,往前一拽。
“哎!你干什么!”郁楚夕吓了一跳是,连忙叫道。
慕柠七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楚夕,不要看那些房间,跟紧我。”
自知她言之有理,郁楚夕也收起好奇心,目不斜视地走向长廊尽头。
1-2房间。狭隘逼仄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大开的窗户倒灌进冷风,幽暗的灯光自墙角投射而下,吃力地照到每一个角落。
“会长,宁七阁下来了。”站在窗口的男子接了个电话,扭头对躺在床上的女人说道。
“知道了。”女人一摆手,示意他下去。即使知道魔医即将到来,她满是倦容的脸庞也依旧死气沉沉。
女人叹了口气,闭上眼,一只手虚掩在缠了绷带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床单,小麦色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就算外面的皮肉已经开始愈合,里面的伤口也还是会在夜半如约撕裂。一遍遍长好,又一次次绽开,饶是地狱十八层,也不会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她不想死……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是魔医,也不见得有回天之术!”又一阵剧痛扎透全身,女人英气的五官一片死灰,唇中溢出颓然自嘲的字句。
“我看未必吧。”年轻冷傲的声音传入她耳膜,女人猛然直起身,一双满是警惕的杏眼盯着来人。
慕柠七不避不让,大大方方地由她打量。
女人见她如此淡定,眼中闪过惊诧,倏然明白过来,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道:“你就是宁七吧,真是人不可貌相。”
慕柠七眼角微挑,也唇含淡笑回道:“彼此彼此。道上传言说,南方芮家有雌虎,善与铜臭交,亦游走刀尖,此闻果然不假。”
“哦,什么时候居然有这种传言了?我可都不知道。”芮秀虎眉尾一抬,看到慕柠七身后站着的人时,露出与晏容光如出一辙的表情,“这位是阁下的助手吗?看起来也很年轻呢。”
“可以说是也不是。”慕柠七眼中笑意渐渐褪去,她咧咧嘴角,原本的冰冷一点点破茧而出,“以芮会长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东南亚郁家的小姐吧?”
东南亚最大的军火商郁老大仅有独女一个,是他捧在掌心的小公主。道上不想和郁老大交恶的人,都不敢去招惹这位小公主。
慕柠七的话还不够明显吗?
芮秀虎当然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倒是没有显露出波动太大的情绪,只是微有些感概:“听说过,不过没想到也是这般年轻。”
“的确让人意外。”慕柠七点点头,话锋一转道,“芮会长请我来,该不会就是谈天说地的吧?”
芮秀虎笑了一声,笑声中尽是苦涩:“自然不是。只是这伤,便是你也难治。”
她也难治的伤口,是什么样的?慕柠七微微蹙眉,上前两步:“请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见芮秀虎一脸警惕地盯着郁楚夕,她耸了耸肩,说道:“如果芮会长不能接受郁小姐在此,那么恕我毁约。”
“好。”芮秀虎点头。她也是聪明人,为了表示诚意,将屋里的保镖都驱走了,还会容不下一个小姑娘吗?如果慕柠七想害她,亲力亲为就足够了,何必这样大费周折?
慕柠七不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闭眼,放松。”她沉声道,轻轻掀开芮秀虎的衣服,一道几乎贯穿整个小腹的伤口出现在她眼前。
看伤口表面的愈合程度,是有一段时间了,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宁小姐一定也在疑惑吧?”芮秀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到慕柠七深思的表情,不出意外地叹了口气,问道。
慕柠七一挑眉。芮秀虎接着说道:“因为我这伤口,表面看似愈合了,里面却在溃烂。”
“我收到的邮件说,你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当,受了重度感染。这可不是区区感染能做到的。”慕柠七眼尾微挑,似笑非笑。
“这……”芮秀虎语塞,愣了两三秒才讷讷道,“其实这本来只是普通的刀伤,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动了一次手术。”
“那医生对你做什么了?”慕柠七耳尖一动,赶忙出声问道。
芮秀虎正要开口,倏然面色难看,闷哼一声。
慕柠七眼神一冷,指间银芒乍现,没入她身上几处大穴。
半分钟后,涂在针尖的麻醉药起效,芮秀虎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慕柠七敲敲房门,立马有人闻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