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就是肖仔。他在曹警官的帮助下找到了砖厂的活,每天忙碌不在话下,同样的收入也日渐增加。自从上次给肖浪寄去4100块钱以后,他每天都想着攒钱,每到夜深人静,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他有了无尽的想象力,他渴望着再一次拥有家的感受。
肖浪在收到那4100块钱以后,虽然她原封不动的放在卡里,但内心波澜四起。她的日子是好了,想到离世的奶奶,想到老家,他多少对他是有些同情。肖浪在商场买了一个一千多块钱的手机,寄到了曹警官跟前:
“肖兄弟呀,这看来最近日子不错啊!你看这屋子里都是新家具,可以啊!”晚上十点钟,约摸砖厂下工了,曹警官来到了这个小院,没有进门就喊开了。
“曹警察,你来啦!我给你倒些水,袁大哥还给了我一点茶叶!我给你泡!”他在收拾屋子,看到曹警官进来,忙停了下来,拿起一个碗要给他倒茶。
“你就倒些开水行了,晚上不敢喝茶,睡不着!”
“你找我是有啥事里?”在曹警官面前肖仔还是有几分的敬畏,他颤巍巍地递上倒的茶水。
“是这,我单位今天有移动公司的人来做活动,送了几部试用手机,让免费体验的,用的好了给他们做宣传!你看我这手机是前段时间买的好的,还新着里,这个用不上;我家里每个人都有手机。我就想着你这没有个手机不行,你就给拿着用,如果好用,你给说一声,我反馈给人家!”曹警官编出的这个理由,肖仔没有拒绝的理由:
“还有这好事啊!再说我也不会用手机呀,我又不联系其它人,拿着也没用!”纵使肖仔曾经念过几年书,这十多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变得木讷不已:现在的他只要不犯法,每天能够吃饱饭就行!
“你不能这样说,手机肯定有用呀!不说别人,我有个啥事找你,这不也方便吗?再说了,如果以后浪浪回来看你,你没有个手机,人家也联系不到你呀!”不说其他的理由,就冲着第二个“如果以后浪浪回来看你,你没有个手机,人家也联系不到你呀!”这个理由,肖仔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是拿着就可以打电话?”
“你要去买个电话卡,里面有钱才可以!”
“那好,我明早上就去买个卡!”这也许就是“父爱”,这就是人心底最真实的反应。即使他有千错万错,在浪子回头的这一刻,孩子也许就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根系……
“这谁呀,你躺在路上干啥?快起来!”肖仔下工走在回家的路上,转过弯就到了:他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夜,这会还下开小雨了……这人是病了,还是让车子撞了?说不定是几天没有吃饭吧!以前肖仔就见过这样的人。这一个晚上如果躺在这里,明天早上估计都冻死了!肖仔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本来想转身走了算了,可是走了几步,他返了回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不?我屋就在前面,我把你背我屋去,给你点吃的,你就自己走啊!”肖仔自言自语地说着,便背起她朝家里走去——背起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这是个女的,“这可咋办呀?还是个女的,这她家里人不得急死呀!”他紧走了两步……
回到家里,肖仔把她放在炕头,倒了一些水,拿来了今天晚上吃饭拿的俩馒头,在水里给她泡了一下,虽然她双眼一直闭着,就在她给他喂吃的的时候,那贪婪的样子让他断定她估计是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把家里能吃的都找了出来。就在肖仔给她喂第二次时,女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一骨碌跪在了地上: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当她拨开额前的刘海时,肖仔突然愣住了——她怎么和雷彤有点神似呢!不错,眉清目秀的,模样挺好,她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
“你起来,不要谢我!坐下,快!”说不出的一种亲切感,肖仔把女的扶的坐在了凳子上,“你屋里是哪里的?你怎么躺在路上?这天黑啦,多危险,不是?”
“我家里就在那边沟里,我娘把我嫁给了村上的‘傻大’,他又不会生娃,我跟了他四年啦,也没有一个娃娃。前两年修高速路他去干活的时候死啦!他娘又让我跟她的二儿子,我不跟他过,他们就打我,还不让我回娘家!我娘家现在也没人啦,我也没地方去,就一路要饭上来啦!今天到你们村的那个路,实在饿得不行,就晕倒啦!你背我的时候,我知道,就是睁不开眼……”说着,她眼泪出来啦!
“你也挺可怜地!”肖仔瞬间对这个女的有了一点同情心。
“大哥,你刚才说给我点吃的让我走!我就走吧,别让你家里嫂子看到了,对你不好!”模模糊糊地她听到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谢谢啊,大哥,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这么天黑啦,你走去哪里呀?我没有媳妇!”说出这句话,肖仔第一次觉得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啊?大哥人这么好,会没有媳妇?你开玩笑里吧?”她没有停步的意思,继续往外走……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坐过牢的人,谁跟我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回来坐下,我给你说。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这么黑的天出去不安全,明天天亮了,你想走你就走!我晚上就睡到地上!”
“哦!”女的返了回来,坐在了凳子上,“大哥,我叫二妞,我也不知道我姓啥,我爹没有给我起名字,屋里人都叫我‘二妞’。大家都这么叫,你也这样叫!”坐下后,女人的脸上泛起了红光,有点害羞的样子。
“我以前不是个好人,犯了事,关了十年!这出来才一年多,现在砖厂干活,还能挣一点钱!我以前不是人,把城里女子一个强拉下,跟人家生了个女娃娃,我就是因为那次犯浑被关了。我那个女子现在嫁到了大城里,过得好得很!有房子有车的,但是她不认我,我也没有脸认她!”第一次,肖仔提到肖浪的时候眼泪出来了……
“哦,这样呀!那你还‘进去’不?”二妞的语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肯定不进去啦,我现在都改好啦!再也不进去啦!我听曹警察的话要好好做人,一定要让自己有好日子过!”他宣誓一般……
这个晚上,他们聊到了半夜一点多,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乱扯着,她在说她那大傻老公的不是,他在聊女儿的优越……晚上,他躺在了炕的这一头,她在炕的那一头,十月的天还是有点冷,所以一个晚上,他只是把自己的两件衣服披在身上,让这个刚谋面的女人盖着那床破的被子……
对于肖仔而言,生活的转机也许就是从他的善举开始的:“我上工去啦,这里没有多的钱,就二十块钱,你自己拿着回去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拉上,这屋里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我一天都不锁门!”肖仔上工时,女人已经起来梳头发了,他没有多说,留下了二十块钱出门了……
这一天里,肖仔把昨晚的事情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直到晚上下工时才想起了那一幕。他走进店里买了四十块钱买了一床新的被子,摇摇头,快步走进了夜色……
“哎,你怎么还没有走啊!还做了俩菜?你这是……”看到桌子上的一盘土豆片,一盘黑豆腐,长这么大,肖仔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大哥,你不要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去,我不想给‘大傻’他弟当老婆,那也是个懒人,傻傻的!”二妞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大哥,我保证,你让我在你屋里,我一天给你做饭就好,让我有个地方住就行!只要大哥你找到嫂子了,我就马上走……”
“好啦,不说啦,你赶紧吃饭!我在工地上吃啦!”说着,他拉了椅子坐到了一边。
“大哥,你要吃些里,你一定要吃些里,我就是给你做的!”二妞说着,拿出了烙的饼,“我在你屋子里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这种面粉,菜是在街上去买的,一起花了两块五,剩下的钱给你!大哥,你不要赶我走就行!”肖仔这才想起这是去年过年,曹警官从村上领来的十斤面粉,他做了几次疙瘩汤,还剩一些,开工后每天在厂里就没有再吃过。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软了!
“好,你就先住下,如果想走了你给我说一句!”二妞喜形于色的样子,肖仔也被她感染了:他没有拿桌上的钱,倒是拿起筷子,一口气吃了四个烧饼……
这样的画卷,外人进来看到,真以为是两口子过小日子的……
十二年的阴影,肖仔规规矩矩地,看到这个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他不敢有任何的想法。就上次曹警官说的,他也不敢想……
“大哥,你睡了没?我冷!”二妞故意靠近了他,也试图搭讪。
“好,被子你盖着,如果再冷的话,我把门帘取下来给你盖上!”这两天他都是和衣睡觉,听她那样说,他把自己身上改的破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一翻身就要去卸门帘……
“大哥,我是心里冷!”二妞趁机搂住了他的腰,俩人直接躺在了炕中间。
“不敢,妹子,我不是好人,这不行!不要把你名声坏了,你松开!”肖仔手忙脚乱地试图推开她,谁知,攀山藤条一般,她缠在了他的身上。
“大哥,我愿意做你的女人!我不嫌弃你坐过牢,你看你现在没有媳妇,我也死了男人。我又愿意,你在我眼里就是好人,我就想跟你过!”二妞说着,在被子下面开始解自己的布衫扣子。
“二妞,真的不要……”肖仔此刻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定了,“你真的愿意给我当女人,不嫌弃我穷?你不嫌弃我坐过牢?”没有了他的推辞,她很快……
“大哥,我就跟你啦!你快点呀!”
有句话是“女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虽然是没有文化的农村悍妇,但在男女的事情上毫不含糊……这一个晚上,他们干柴烈火,忙碌着……十多年了,肖仔从没有靠近过女色,什么样的味道他都不记得了;二妞跟着大傻过了四年,真正的夫妻之欢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个晚上,他们格外的珍惜,虽然粗暴地例行,但乐此不疲……
有了这个晚上的欢愉之后,肖仔每天上班的动力就是盼望着下工,回到家里简单地吃饭以后,他们就爬上了那个母亲曾经睡过的土炕……
有了之前的跟头,肖仔还是抽空跑去跟曹警官说了二妞的事。曹警官借助职务之便,跑了一个星期终于打探清楚,二妞所言句句属实。不同的就是二妞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大傻家里当年给了她家一头牛,二妞就跟着人家走了。这次大傻死了以后,二妞的母亲实在招架不住那蛮横无理的二傻来家里打枪,就让她自己讨饭出来……
“那你这样说,我就可以娶她啦?”肖仔得到这个消息时的兴奋,言语无法来表达。
“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你想清楚,最好把她妈也接过来!毕竟一个老人在屋里也不放心。”曹警官建议道。
“我没问题,我妈走的时候,我没有在跟前,这辈子都后悔死啦!把老人接来,我就当伺候我娘啦!”肖仔满口答应了……
当曹警官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深圳的肖浪时,没有想到她激动地流下了泪来。左磊看在眼里,当即提议,如果俩人办事,他们一定要回去贺喜!身为一个从华尔街回来的精英人才,他在对待妻子娘家这一摊子事,表现出的大肚让肖浪感动……
当二妞听到肖仔的提议时,她高兴地热泪纵横:“大哥,谢谢你!我生是你的人,死了就是你的鬼!我代表我娘谢谢你!”说着,她又一次跪下了。农村人没有什么其它表达情感的言辞,唯有一跪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大哥,我有身子啦!”这天晚上,肖仔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进家门,也许是最近体力透支了,他有点神情恍惚地跺着方步走进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娘,咱吃些东西!”肖仔毕恭毕敬地把老人从另外一个窑洞里扶了过来。
“我晚上就不吃东西啦!人老啦!”老人虽然眼睛花了,但头脑好使。“你俩是有事说?”
“娘,你要当奶奶啦!你要给我拉扯娃娃啦!”二妞害羞地坐到了母亲跟前……
这个喜讯也很快传到了曹警官的耳朵里,继而,肖浪也知道了……
但与此同时,棘手的一个问题是,二妞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户口。如果说要生孩子,估计要先解决这个问题。曹警官把这个事情作为一个重要事情,特意跑到了县城,又一次到了市里……各种手续都是曹警官跑着办的,三个月以后,二妞成为了有户口的人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被遗忘的山村的姑娘了……他和她领了登记“结婚”了。
腊月二十三日,当人们都在集市上购买年货的时候,肖浪和老公也出现在了平安镇的街道。他们先是去了派出所,曹警官打电话叫了特意“请假”准备过小年的肖仔,当这个获得自由再一次见到女儿如同救命恩人时,他瞬间老泪纵横,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左磊迎了上去……
肖浪找了一辆商务车,曹警官、赵老师、肖仔两口子,还有那个肖浪口中的“奶奶”,他们去县城一起庆祝……这是二妞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车,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酒店吃饭……
望着腹部微微隆起的二妞,肖浪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包了500块钱)给了她:
“阿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肖浪这些年在外面也忘记了家乡音,她的一口“普通话”,二妞红着脸接收了,“好好的过日子!有时间我回来看你们!小孩子穿的衣服你不要买了,我家里的衣服去全部给你寄回来!都是新的……”说着,她又给了老人一个手镯,蓝玉石的,她知道金钱老人没办法花销,还是不如……望着肖浪这一幕,赵老师和曹警官的心底暖暖的,他们的眼睛湿润了。
最后,肖浪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包了5000块钱,其中有4000是肖仔寄给她的):“出来了就好好做人,我有钱,你给的我用不到!这些给你,如果有钱了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你看人家都盖了新房子,你不想阿姨跟你一起在窑洞里面过一辈子吧!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肖仔做梦也想不到,女儿会跟他这样坐在一个桌上,心平气和地谈话;更想不到她会给自己钱:“我给了你就拿着,就当我给你娃娃的!收下吧!”他没有接,此刻,他的内疚涌上心头,比起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这点钱,就是几十倍、上百倍也无法弥补……
“你给孩子的我收了,现在这是我给阿姨肚子里孩子的!一定好好过日子!盖房子时说一声!”
这餐饭,意义非凡,所有的恩恩怨怨随着这餐饭,瞬间化为祥和!
新的开始,新的希望,也相信现在的肖仔在经历了这大风大浪的冲刷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