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许安凉忽然在车前发出声音,“刚刚是不是硌到脸了?”
桑瑜收起回忆。
她没有想过,许安凉会把刚刚小的意外放在心上,应声道,“没事儿。”
“要是真破相了,给我说。”
桑瑜用食指在许安凉的后背上写着——“大坏蛋。”
“干嘛骂我?”
“谁让你诅咒我破相嘛。”
连桑瑜都没有注意,自己与许安凉说话的口气有多么矫情。
“破相了,我负责呗。”
男生抖了抖肩膀,随口一说的暧昧句子,让桑瑜涨红了脸。
“在后面坐稳了,不然又会向上次那样,被车子甩下来了。”
关于被车子甩下来,在桑瑜的心里是有阴影的。
也不过是前不久的事情,那时候就快要中考了。
桑瑜的理科比文科弱很多,如果有个什么排名,生物是最差的,数学是其次,而物理也跟在后面,满打满算,只有化学,骄傲地与她的史地政肩并肩。
所以学习物理的时候,桑瑜经常用最笨的方法达到八十分左右的成绩,而那个方法就是传说中的死记硬背。
初中的物理,涉及的还不算太深。
桑瑜因为住院,耽误了不少课程,所以回到学校以后,恨不得所有零碎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她虽聪明,却也只是些小聪明。
桑瑜小学的时候,那会儿的作文模式习惯假大空,大家编造了无数个“我在马路边捡到的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以及“帮扶摔倒的阿婆和阿公”,或者“父母生病,如何在砥砺地磨难中战胜挫折”等等。
那时候,王老师给她订的小学生杂志里,有一个故事,在所有模板的作文中显得特别耀眼。
内容是说一个少年失去了胳膊以后,如何用脚去写字学音乐的故事。
而今年,这个叫做刘伟的少年,是许多少先队员学习的榜样,他同时也成为了感动中国的十大人物候选。
桑瑜看故事,总会莫名地get与别人不一样的点。她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刘伟一样因为意外失去了胳膊,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所以,她也跟着刘伟学习用脚写字,歪歪扭扭的字迹丑极了,所以到后来用脚写字这个活计,就被桑瑜放弃。
不过,骑自行车可以不用双手支撑,倒是学得贼溜。
当年还因这件事情,在思想品德课学习交通安全的时候,被同学打小报告,让桑瑜头一次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中考迫在眉睫,即使是家里到学校的这段路程,桑瑜不敢耽搁。
于是双手捧着物理课本,背着反射光的原理,在即将到达岭南第一中学的拐弯处,被一辆卡车从旁边甩了出去。
好在,以前顽皮,会骑着自行车扒货车享受速度的走。
所以被车子刮下来的瞬间,桑瑜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自行车扔了。
她整个人被甩出去约十几米的样子。而肇事司机,当场就跑了。
桑瑜的胳膊肘子和膝盖均被擦伤,尤其是膝盖处,牛仔裤破了洞,伤口清晰可见。
伤痛似乎都是后知后觉的。
桑瑜歪歪扭扭地去推摔得四脚朝天的单车,捡起地上的物理课本,在拐弯处才疼得撕心裂肺。
校门口外,许安凉见到的,就是那浑身是伤,一动不动的桑瑜。
少年二话没说,扛着她就去了学校医务室。
碘伏杀菌效果太强,桑瑜眼泪汪汪的。
“阿瑜。你一个女孩子,可真是大胆。”
许安凉骑着电动车,说起前不久的那些事,“你说说,要是那车子开得快一些,你中考都没法考了。”
桑瑜没有说话。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许安凉也不在意桑瑜的沉默,而是从《发如雪》切换到了周董最新的歌:“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唱许嵩的歌吧?”
桑瑜打断了许安凉的《烟花易冷》,许安凉没有理会她,倒是下一秒切了歌:“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一个人窝在摇椅里乘凉,我承认这样很安详,和楼下老爷爷一样——”
少女接着少年的声音,继续哼道:“听说你还在搞什么原创,搞来搞去好像也就这样,不如花点时间想行,琢磨一下模样——”
《素颜》过后,许安凉的目的地还没有到,桑瑜觉得自己其实唱副歌的时候,跟许安凉还蛮搭的。
“阿瑜。你最喜欢的歌手是vae?”
“国内的话,是这样。”
桑瑜想了想,“国外的话,是太阳。”
“太阳?”
“就是韩国那个很火的组合,bigbang的。”
“bigbang啊。”许安凉顿了顿,“我只知道gd是他们的队长,倒是没有注意太阳。”
“永裴跟志龙是竹马啦,关系很好的。我很喜欢那首《wedding dress》。”
说完后,桑瑜心虚地垂直着头,虽然许安凉在前面看不到她的模样,她内心其实最喜欢的歌是那首《you are my 》。即便只是一首歌,这个歌名让桑瑜都害羞的难以启齿。
你是我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如石头那样,鼓起勇气去告白。
“哦。我好想像听过。”许安凉随口哼了一句,“是这样吗?”
“嗯。”
“阿瑜。”前面路口是红灯,许安凉停下来,“将来你喜欢的歌,我都学会给你唱。”
桑瑜想,许安凉这个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么。
他为什么,总是给她说这些话。
于是带了点赌气的成份,“小凉。你是不是经常给女孩子唱歌听?”
她第一次见他,就是在琴房。
她知道他会吉他,有很多女朋友,可自己大概就是犯贱,愿意当他那个暧昧不清的没有血缘,比女朋友关系还好的妹妹。
“不是。”
绿灯了,许安凉重新骑着电瓶车,不多会儿,他在一家类似歌舞厅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们——”
这里不是pub么?
桑瑜瞧着外边红色闪瞎眼睛的跳跃的光,“小凉,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阿瑜。”
许安凉将车子锁上,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去,“你是第一个,和我来这个地方的女孩子。”
奇怪的是,外边看起来如此不正经的店面,内部装潢优雅得很。
许安凉大概是常客。
所以一进来,吧台擦着酒杯的男人就过来打招呼:“小许。今天带女朋友来的吗?”
“山哥真会说笑。”许安凉走到吧台前拿起吉他,“这是我妹,你别吓着她。”
许安凉上台前,偷偷地告诉桑瑜,自己是在这里打工。
他的妈妈前些日子生病,哥哥在新加坡留学,爸爸身上的担子很重,所以许安凉就找到了一家待遇还不错的酒吧做兼职。
桑瑜人生很多的第一次经历,都有许安凉的参与。
比如第一次与人聊天在凌晨三点,比如第一次来网吧和酒吧,比如第一次被男生载着,再比如第一次听男生在自己面前弹吉他。
台上的许安凉唱了一首民谣,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pub的蓝光,将他的面容柔和得越发耀眼。
桑瑜知道,这个少年在自己心里,早已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