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完住院五天,之后要每月一次,连续打三个月的针,目的是避免我来例假,让子宫有个喘气的机会。医生说这个病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它百分之百会复发,下一次再发,说不定就要把子宫连根拔起。
医生的语气公正客观,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却还是为我着想的:“有男朋友的话,赶紧结婚生孩子,万一真的子宫拿掉,至少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我苦着脸:“得了这个病,生孩子困难吗?”
医生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困难了,至少比常人困难百分之五十到八十,终生不孕也是有的。”
我好似挨了当头一棒,走出医院的时候,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
从医院回到家,我收拾了衣服行李,写了一封邮件给于南桑,说我要请两个礼拜的年假,她要是不批准,这封邮件就当是我的辞职信,即日可以生效。
我在邮件里说完这么任性的话,接着做了一件更任性的事,我合上电脑,锁上门去了机场,直奔大理。
我从来没有去过大理,只是听说大理有很多旷达文艺的人,在那里过着潇洒不堪的人生,关于人生这件事,潇洒我从没亲眼目睹,不堪却屡屡历练纯熟,所以我觉得,眼下我这种不亲舅舅不爱姥姥的状态,大概终于算是有了资格去那里消磨一番。
我到大理的时候是正午,主街上几乎没什么人,阳光朗照,一派太平,但就是没什么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点儿,大部分人都没有起床,而早起床的游客又去了其他地方。,
我在街边吃了一个锅盔,卖锅盔的大爷是四川人,从我混杂了各种方言的的腔调里敏锐地捕捉到了零星川普,当场就认了一把半个老乡,半个老乡卖的锅盔比我在成都吃的贵了一倍,面多肉少没什么葱花,但我给钱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谁让你丫是个游客呢。
我拖着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主街上晃悠了一圈,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带感的小巷子走进去,过了两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客栈!!我找到了传说中文艺青年们的最爱,破院子里盛开的一朵客栈!
客栈主人是个扎小辫子,留小胡子的大叔,七分裤浅口鞋白褂子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他坐在柜台后面恹恹欲睡,不用细看我都知道他昨天晚上喝得不少,瞧那两个大黑眼圈,照理说他应该好好躺着回魂,结果还挺着半口气继续做生意——谁跟我说的奔大理的人过日子都远离世俗来着?照我刚才兜那一圈比老鼠窝还密的旅游商品店来看,说不定这儿的人比谁都过得世俗。
我叫醒大叔,找了一间日租八十块钱的单间住下,拿着绑了麻绳的钥匙走去房间的路上,我看到一间一间的房里开始走出成双成群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脸上还挂着宿醉的眼屎,但已经做好准备奔向另一天的狂欢,他们与我无关,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于是那一刻孤独感就像大理的阳光,无处不在,无从忽略。
不需要上班的话,日子就会格外格外的长,我没有太多事做,白天睡觉,坐在院子里看书,找吃的,看一会儿就起来打一套太极,下午有一个固定的时间打开电脑来看看有没有非要回不可的邮件——大多数时候没有,那句话说得对,谁都能离得开谁。
我住的单间窗下是就客栈的院子,说是院子,但满地乱草无人打理,都长得十分精神,几张白色椅子和一架铁线秋千随便摆着,我常常被荡秋千的人摔成傻逼时的惨叫声吵醒,有时醒在清晨,有时醒在深夜,不管对谁来说那个秋千架子都像是个妖精,打院子里过看到这玩意儿一荡一荡,屁股自然就会发痒。
除了天气特别好,大理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样,没有任何新鲜事,大家都吃饭睡觉,只不过大城市的人上班,这里的人摆摊或者卖唱,主街两边一到晚上,全是卖各种手工首饰和衣服的小摊子,很多摊子连卖家都没有,丢块牌子,上面写着:穷成狗,请按价自助买货,有定制要求请打电话xxxxxx,我默默地经过,心想你不穷成狗怎么体现老天爷对艺术家这种非正常人类施与的公平呢。
小胡子客栈店主除了每天用聊天打屁来吸引住客消费酒水之外,其他推广生意的手段也完全和时代接轨,比如说他有一个微信公众平台。
每个人在前台入住的时候都被要求扫一下,扫完送可乐一罐,这种小恩小惠最难抵抗,所以我当然也扫了。
本来我以为他会有事没事发点广告什么的,这种自媒体的套路我可是专业的:首先要拍几张客栈的照片,往死里ps,其次必须配两句酸溜溜莫名其妙的诗,只要能坚持个小半年天天发,准时准点送鸡汤,这个小破院子就能在微博微信上成为追求自由灵性的人必来的人间天堂。
但他叫人加的时候很积极,加了之后,就压根没听到这个微信响动过,要不是我懒,早就顺手把它给删了,直到某一天凌晨一点,我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将睡未睡,猛然手机滴答一声,我迷迷糊糊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店主发了一条微信怒吼:“赶紧上街啊,南边过桥米线店门口三个女人打群架啦。”丫还配发了现场拍的视频!!真的是三个女人就在我们客栈门口一百米之外的大街上互相吐唾沫拉头发,打得正如火如荼。
我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没换就冲出去,挤在人群里起哄架秧子,看着一撮撮头发被扯得半空飞扬情绪高涨,尽管大家都很喧闹,但我高遏行云的花腔起哄还是赢得了许多注目:“用指甲抓,抱住脖子上膝盖,扯头发有个鸟用啊,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听说过吗!”
有人在我身边哈哈大笑,一听就是知音,我转头一看,发微信通知大家来热闹的那位小胡子哥们儿正站在那儿,乐不可支,而且猛拍我肩膀:“有你的,看样子打过不少架吧。”
我脖子一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他摸着小胡子对我投以敬佩的眼神:“达人!”
这当儿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长头发的女生以一对二,虽然骁勇非常,怎奈好汉不敌群狼,被另二位揍得趴地下哀哀痛哭,既然大局已定,闲人们于是轰然散去。
我和小胡子店主一路走回客栈,他问我:“住得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一般,但八十块钱能买什么样的期待。”
他笑:“不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吗。”
我看看他:“你还会此心安处是吾乡啊,话说你把钱收了当然心安了,我给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心安的。”
他笑得很快活:“那倒是真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客栈院子里,我们停下来,他问我:“想睡觉了吗。”
老实说不怎么想睡,大概是刚才看功夫片看兴奋了。
他点点头:“那好,你坐一下,我去拿点喝的出来,咱们聊聊天。”
聊就聊,反正老子明天也不用上班,我一屁股在那个秋千上坐下,情不自禁荡了一把,摇出了惊天动地的吱呀吱呀之声,不晓得吵醒了多少刚入春梦的好人,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小胡子店主托了一个盘子的啤酒过来,他自己喝黑啤,给我拿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德国樱桃啤酒,喝进去酸酸的,很清淡的啤酒味,口感很好。
我继续坐在秋千上,他大马金刀在椅子上跨着,举着啤酒问我:“说说你的故事来听。”
我一听这单刀直入来得爽快啊:“管你屁事。”
他耸耸肩:“是不管我事,但谁说听故事的人非得管这故事的事啊?”
夜色里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这个人说话的方式真不讨厌,又坚定又柔和,像一个完美的吻。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
“那你先讲你的故事,你干嘛上这儿来开客栈了。”
他随随便便地喝着啤酒,说:“如果我跟你说,我是他妈一大地产商的独生子,实在不想继承家里生意,从老爸账上顺了八百万去澳门输光了,没脸见人,跑大理来开了一小破客栈混吃等死,你信吗。”
我铿锵有力:“不信。”
他笑:“为啥不信。”
我打了个响指:“有你把混吃等死这四个字说得这么大声的吗,你要真是那个没脸见人的二世祖,就该把自己容给毁了,然后默默戴个铁面具蹲后头刷盘子,那才叫混吃等死好吗。”
他笑得差点呛了:“我擦,你还真狠啊,叫我毁容,毁了容怎么泡妞啊。”
他语重心长的拿着啤酒瓶子对我点点:“大理这地方,大家都没钱,所以泡妞都得靠脸!”
我觉得他说得在理,大家干了一瓶,他说:“好了,轮到你了。”
我哽了一下,突然就说出来了:“我跟自己追了十几年的男人刚在一起,就跟另一个男人酒后乱性,被男朋友抓个正着,然后我大姨妈乱来,去医院一查,巧克力囊肿,估计没孩子生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说得这么轻易,这么顺溜,这么漫不经心,就像压根没什么大不了。
小胡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哦?”
我气不打一处来:“哦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炯炯看着我,跟猫的眼睛一样,这么黑都能看得见:“没多大件事啊。”
他口气里那种沉着,和几乎算是轻慢的不以为然,叫我一下愣住了。
一瓶樱桃啤酒见了底,他像有感应似的,给我开了另一瓶,递过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成。”
“那就行了。”
“是吗?”
“嗯。”
我们默默喝着酒,过了好一会儿,小胡子很轻柔地说:“人生除死无大事,我觉得,等你再年纪大几岁,就会知道了。”
你他妈比我大几岁啊,人生哲理都喷出来了,你问问自己好意思吗?
他笑,继续说:“住后院二楼套房那姑娘,你有印象吗?南京来的。”
我有印象,那个妞可能是方圆十里的客栈里住的最好看的一个了,模特身材,狐狸脸,不知道做过没有,反正今儿在街上打架那个如果是她的话,下巴肯定能直接戳死另外两个泼妇都不带挣扎的,她比我来得早,至今没走,每天出来吃两顿饭,其他时候都在房间里窝着,奇宅。
“那个妞是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她跟了个男的,有钱人,在玄武湖边买了房子,两个人好了不少日子,准备结婚了,她以前做模特的,为了结婚工作全都推了,想着就做少奶奶。”
我想起于南桑,嫁得好一样出来上班风生云起,做什么少奶奶有什么好,真的一个礼拜去七天美容院不把你皮给磨没了啊。
“结果男人忽然有一天回到家,说分手吧,我不想过下去了。”
“这么英俊?”
“还有更英俊的呢。那个男人说完就直接走了,还真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来,不是说着赌气玩玩的意思,女孩心想去你大爷,你说不想过就不想过啊,就去找男人的家人,上门一看,家里摆了个灵堂。”
我噗一口把啤酒吐了:“什么?”
小胡子重复了一遍:“灵堂,男人死了,自杀,生意没问题,感情没问题,纪委也没有找他协助调查,好像就是真的突然不想活了,就这么跑去死了。”
我哑然看着他,忍不住说:“怎么会这样。”
他声音里没什么感情色彩,不知道是因为听过太多不愉快故事,还是根本从来就不往心里去,可是他给的建议却很实用:“想想你遇到的事,再想一想,如果你遇到的事是你自己死掉,或者你追了十几年的那个男人死掉,你宁愿选择哪一件。”
他站起来把啤酒瓶子收一收,放到盘子里面去,很平淡地说:“当然了,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对不对。”
不等我说对还是不对,小胡子好像在夜色里对我笑了笑:“什么都不发生的人生,跟没有活过有什么区别。”
这一晚我们喝到天边现出鱼肚白,到后来太过疲倦,大家都无话可说,但也莫名地不舍得离去,彼此都知道,和陌生人心照的机会和毕生不再的爱情一样就那么多,用掉一个,就少一个,上帝从不补货。
我在大理呆了两个多礼拜,自从认识小胡子,生活里多了喝酒聊天打屁这个部分,我算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文艺青年都往大理跑了,第一是生活成本非常低,只要没有懒到躺在地上装死,都能混个差不多,第二是太惬意了,如果不关心明天的话,就能把今天过得好像没有明天那样彻底。
全世界都这样的话,人类就灭亡了,可完全没有人这样,人类大概也灭亡了。
小胡子一本正经的问我:“为什么。”
“科学过度发达,人工智能统治一切,最后当然要消灭人类了。”
我说得很严肃:“人类在机器人眼里肯定都是害虫。”
他深表赞同,为我开了那一晚的第三瓶樱桃啤酒:“为害虫而干杯。”
这段时间里,加蓝完全没有联系我,尽管我习惯性地不时拿出电话来看,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他不会是那个主动打破僵局的人——他甚至都不会知道这是一个僵局,他只是以为,我真的需要几个礼拜的时间去想想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人与人之间不管相处多久,以为了解彼此多么深透,到头来永远隔着一层,谁写那句诗来着,“将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可惜科学技术还是不够发达,又或者,真到能换心那一天,这样的豪言壮语我们又不敢说了吧,谁的心敢赤裸裸打开给另一个人看呢。
一直不依不饶找我的人,是于南桑。
她一开始发短信,还很体贴地,叫我好好休息,心情好了身体好了就赶紧回去上班。后来就打电话给我,我不肯接,干脆把手机关了,过了几天,客栈里的服务员拿着他们接待客户的公用手机来找我:“你姐找你。”
我接过来,于南桑劈头就是一句:“下周一你不回来上班的话,就算你离职,三个月之内来办离职手续。就这样吧。”
她啪就把电话挂了,我站在院子中间望着无风自动的秋千楞了很久。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晚上我继续喝小胡子店主坐着喝酒,他是这么说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是个问题。”
他把脚放在桌子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他腿很长,而且毛多而茂密,像极了一只狗熊。他轻轻松松地喝着啤酒,看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个傻瓜:“气场。”
“气场?”
“你的气场是封闭的,亲,你不对大理开放,大理也不对你开放,你们之间,缘分就是旅游胜地和游客之间那么浅,那么脆弱,你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会离开,只是时间问题,只是等某一个点到来,你烦恼了,或者不烦恼了,然后就是收拾行李的时候了。不管你住多久,你都是一个有行李的人知道吗。”
我给他逗笑了:“你怎么知道。”
他放下啤酒瓶,很认真地看着我:“我问你,你来大理十几天了,有从街上带男人回来睡吗。”
我”噗“一口把酒喷了出去,差点儿没喷到他脸上:“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他耸耸肩:“都不带人回屋睡,说明你对这儿的人和事,这里的存在方式都没有归属感,气场不开放,五个字批死你。”
我大笑:“这么说你常常从街上带人回来睡吗?”
小胡子淡淡地看着我,摇摇头:“不,我也是一个有行李的人。”
小胡子店主说得对,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是在一根放在冰箱里的黄瓜,我的征途是陈醋蒜瓣,冰箱只是为了保持我的水分。
在于南桑最后通牒的前一天,我收拾好行李,走到客栈收银台去结账,小胡子店主坐在吧台后,对我笑笑:“我早上还想,你差不多缓过劲儿来了,该走了。”
我趴在柜台上看他,心存感激:“谢谢你。”
他打了个响指:“没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循例被他逗笑了:“好吧,怎么样,有行李的人,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他对我眨眨眼:“等我爸消了气,还是决定把他的万贯家财留给我的时候。”
“或者,等我心爱的姑娘对我勾勾手指叫我为她抛下一切跟她走的时候。”
我忍不住笑:“你爸我就算了,要是那个姑娘出现了,你帮我转达一句忠告。”
“啥。”
“对你勾手指之前,务必让你把胡子刮了,否则一落到宠物市场可不好找哇。”
他好不妩媚地白了我一眼:“就你这破审美还好意思说我的胡子。”
但忽然又一本正经地:“不过我会记得转告她的。”
我大笑:“那就预祝你马到成功咯。”
他接过我的银行卡,刚要刷,我的手机响了。
我想多半是于南桑对我下绝杀令,正在接与不接之间彷徨,拿起来一看,却是傅加蓝。我望着手机屏幕出神,小胡子懒懒地说:“接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我咬咬牙接起来,走到院子里去。
“毛毛,你在广州吗。”
“嗯哪。”
一阵子沉默。
“我有件事跟你说。”
(不要说分手不要说分手不要说分手。)
”是要分手吗?“
他好像吓了一跳:”分手?“
”你瞎说什么,我是告诉你,我接到一个紧急调令,要在一周内去新加坡,为那边的分公司工作半年。”
“新加坡?为什么?”
“人事部门刚刚通知的,经理人培养计划的一个部分吧,国内的主管要升职之前,都要去国外的分公司做一段时间。”
我一时间蒙了,过了半天,只能机械地说:“那恭喜你。”
他听得出我语气不对:“毛毛,我可能下周六就走了,过两天我要回来看看我爸妈,你在广州的话,一起吃顿饭吧。”
一起吃顿饭,然后呢?
我们彼此都有心结未解,他看到我醉后如同荡妇,在他的公寓门外和另一个男人热吻,我三天两头收到他前女友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短信,我想不管吃多少顿饭,也许这些都无法开诚布公摆在桌上供我们剖白心扉,他耻于谈,而我羞于谈,算一算我们十年,波波折折,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我不知他,他不知我。
我轻轻地说:“我在外地呢,估计赶不回来了,等你从新加坡回来再说吧。”
他迟疑了一下,说:“好。”
似乎是同时挂的电话,所以我没听到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但那阵平滑的安静带来尖锐有力的感伤,我抓着手机在秋千上坐着,一口一口的往外呼气,想把那些摆放在心上的折磨,尽情地排除出去。
小胡子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蹲下来:“干嘛,掰了。“
我看看他:”差不多吧,将挂未挂,最是销魂。“
他不以为然:”哪有这种事,不要存侥幸心理知道吗,要挂就挂个痛快,怎么可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那么苟且。”
说人家当然容易啦朋友,上下嘴皮一碰就行。
结果小胡子认真起来:“什么啊,我这么言出必行到一个人。”
我敷衍地跟他继续扯:“证明呢。”
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干嘛。”
“既然你跟男朋友掰了,我能追求你吗。”
他一脸虔诚严肃,我给他逗乐了:“可以啊,跟我回花花世界去啊,老老实实去跟你爸把那万贯家财拿回来我就跟你好。”
他一拍大腿:“爽快,果然是我的菜。”
一溜烟爬起来,顺手还把我的银行卡塞给我:“一家人就不收你钱了,你等我哈,我去收拾行李。”
我望着他消失在客栈深处的身影,大叫起来:“你他妈叫什么名字啊??”
远远传来回声:“谭亦樵。”
我继续叫:“是不是身份证上的名字啊。”
他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假一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