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而皇之的说来约自己吃饭,可是他没有一点事前的准备,没有约定过的饭店,没有提前探知她喜欢的食物,甚至没有准备一点浪漫的表达……
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男人,在喜欢一个女人的表现。
方吉雅看得出来顾时御来到这里时,就是明摆着知道自己会被拒绝,所以他都不屑于做一番精心的准备。
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准备了也就是浪费。
顾时御抬头看向方吉雅的方向,见着她笑着说完这一番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声音颇为庄重的道了句:“方小姐,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草率和不够诚意,显然给对方带来了困扰和伤害。
一个人可以不喜欢一个人。
但是假意的表现深情,这反而让人心里更具难受的情绪,简直是在刺痛着对方,宛如告诉她没有资格被人喜欢和善待一般。
顾时御起初没有想到这些,但是此刻被方吉雅点破,倒是有些出于教养的感到自责。
方吉雅笑着看向顾时御,摇了摇头。
“您别这样子,我并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告诉你,也许你对我肯定是有着或多或少的不知原因的感情在的,但是那肯定不是基于你会喜欢我,对吗?”
“方小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顾时御看着方吉雅,唇角微微勾动,笑了一下,礼貌而具绅士,“不瞒您说,我初次见到你,我的心里就带着很深的目的性,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我的故事?”
“说实话能听到别人的故事,是聆听者的福气,如果顾先生愿意说,阿雅自当愿意听。”
方吉雅的话语温柔、安和,很懂得尊重对方,也是一个很没有脾气的人,她没有因为顾时御的有意接近而生气,也没有带着一点的敌意看着顾时御。
她对顾时御现在的坦诚,乐意接受。
顾时御缓缓出口,用着不紧不慢地声调,平静的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在悉尼剧院第一次站在台下看你跳舞,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缘。”
“什么意思?”
“我太太生前也是一个舞者,她跳的是芭蕾,同你一样在聚光灯下熠熠生姿,她很美,和你长得很是相似。”
方吉雅听着顾时御的话,静静的听着,在顾时御继续开口说话前,先是问道:“您爱您的太太吗?”
在一些风声传闻中,方吉雅是知道一些关于顾时御的事情。
他和他妻子结婚后,两个人就有些貌合神离,也是因为他的风流,逼得他的妻子最后走上了自缢的结局。
这一句话方吉雅本来不该多问,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但是她看到顾时御谈及自己的妻子时,眼神分明是有光的,那么这个男人不可能不爱他的妻子,他没有必要假装着深情,还这么的真实。
“爱,当然爱,虽然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婚姻大致上都是被包办,也许我们只是见了一面,就直接步入婚姻,但是我和我太太是一同相爱的。”
顾时御说在他第一次作为剧院的观众,看到那个尚且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在舞台上自信的展现舞姿的时候,他就沦陷在了舞台上靡丽的她。
他的妻子叫杨莉,是上个时代里舞台届的一颗璀璨的新星。
杨莉骨相很美,又因为自小练舞,身上浑然而生的舞蹈家的轻慢的气质,更是为她的冷然添了一分吸引。
顾时御记得他第一次看到杨莉跳舞的时候,那场舞蹈很美。
一道温柔的光投在杨莉白皙的面庞上,配合着她优雅的动作,和灿烂、天真的笑容,给人以一种治愈的抚慰。
那场让他初识浪漫的演出,名字叫《上海小姐》,是以歌舞剧的形式展现一个上海女孩莉莉因为自傲的性格,而错失恋爱,却一直勇敢面对生活,进行驳斥时代的故事。
故事里的莉莉给人以一种心疼,但是她眼神里的坚韧却让人对这个女孩由衷的欣赏。
她在舞台上的一句“要么爱,要么死……”说出口时铿锵有力,动人无比,也让在场的人彻底的看到了这个女孩坚韧外表下,内心脆弱自负的可怜一面。
顾时御喜欢上了杨莉的舞台,并且对杨莉展开了大肆的追求。
那时也是杨莉第一次陷入情网……
青年男女的爱情发生的很是奇妙,只要一个人主动,并且坦诚,另一个人对你不厌恶,那么很快就能步入爱情,甚至是婚姻。
他们那个时代本就含蓄,在那样子的主动展开后,两个人很快的就从情侣的成分转为夫妻的角色。
杨莉怀揣对恋爱的美好,并且因为怀了顾时御的孩子,她辞去了本属于自己辉煌灿烂、一片光明的舞蹈事业。
她一直觉得自己会是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她有着很深的抑郁症……
因为多年的舞台经历,一直要让她塑造成不属于自己性格的角色,她压抑了太久,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在孕期的时候,又因为情绪时常不稳定,每次在顾时御在外面喝醉酒回来的时候,她就变得性格无常,开始生气、抱怨!
那个时候的顾时御并不是不爱自己的这个家,只是他很懂得一个男人的担当,他爱自己的妻子,也爱即将要出生的孩子。
所以,他需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偏偏那个时候是杨莉最不稳定的状态。
杨莉经常冲他发火,顾时御本来性格也暴躁,但是因为杨莉怀着孕,他从来都是一脸笑意的哄着杨莉。
在顾青安五岁的时候,顾时御的事业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
他也开始渐渐的变得更加忙碌,每天忙碌的应酬,各色的酒类让他喝得酩酊大醉,但是他总是坚持着回家,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回家,杨莉就会找各种理由停不下来她的争吵。
有一次他在外头睡着了,是他结婚五年来,第一次没有回家。
当他第二天撑着很疲倦的身体醒来,顶着头疼发麻的状态,瞬间穿上衣服就往家里的方向赶,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心灵感应,他能感觉到杨莉定然又是非常不佳的状态。
刚到小区楼下,就看到自己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顾时御着急的抬头望向自己家的楼层,见着杨莉抱着尚且五岁的顾青安坐在窗台上,嘴角时而露着邪魅的笑容,双唇张开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瞬间清醒,大声的喊:“莉莉,你这是在干什么?”
杨莉眼神冷然的垂下,看向底下仰头与自己对视的顾时御,“你是谁?”
“莉莉,我是时御啊……”
“安安,你认识底下这个人吗?”
杨莉的眼神里像是全然魔怔,顾时御从前有见过杨莉声嘶力竭和自己大吼的样子,有见过她伤感的狂饮酒的状态。
虽然彼时的她的情绪也是崩溃,但是状态至少比此刻像个正常人。
杨莉在婚后的生活里用过好多法子在试图逼着顾时御不要出门,偶尔把顾时御绑在家里,或者用药让顾时御睡过去。
她还拿过刀子来要挟顾时御不要出门,要他天天留在自己身边陪她。
可就算是她以前种种的样子,她的眼神都不会像此刻一样,让人觉得害怕。
杨莉从前一次次的指责他太爱钱了,说他庸俗。
甚至变得不是那个她曾经喜欢的他。
杨莉是自小在艺术的环境里长大,受着良好的教育熏陶,也养成了对金钱嗤之以鼻的性格。
她的世界里,爱情至上,家庭之上,事业次要,是一个极具浪漫主义的人。
而顾时御却是不一样……
他深切的明白,他爱这个家,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保住一家人的温饱。
全家的经济来源只能靠他。
那么他也只有更加的拼搏,才能给自己爱的人带来最好的生活。
杨莉平时用着怒不可遏的状态,向他嘶吼,和他大打出手。
顾时御从来都没有反抗,只是一次次的等待她因为没有力气了而停下宣泄的动作,然后抚摸着她的头,在她熟睡的时候,用唇点在她的额头上。
他真的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不好的丈夫。
杨莉此刻在窗台上,偶尔看着天,偶尔看着地上的人群,嘴角时而笑一下。
楼下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都纷纷的发出闲言碎语,指责起顾时御的不是来,他们都在一个楼里生活,也自然是知道顾时御家里的状况。
平日里他们就忍着,因为他们总是在大半夜的听着顾时御家里传来的吵闹声。
眼下看着杨莉都闹到了要跳楼的阶段,大家更是对顾时御抨击起来。
“这小顾的媳妇啊,真可怜!”
“可不是呢?我天天看着她的那个样子,我都觉得心疼。”
“听说小顾的媳妇,当年嫁给他,因为她娘家家里嫌弃小顾穷,执意不同意呢?可是小顾他媳妇就是执意要嫁,还甚至和自己家里断了关系,现在都没有再回过自己家里……现在,这男人啊!就是不靠谱。”
“小顾媳妇太可怜了,本来也是一个大小姐的命,偏偏跟了这样子的男人。”
……
周围街坊的闲言碎语很杂,顾时御听着也没有很在意,只是强行镇定的跟着警察一同上楼。
顾时御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他看着眼前坐在窗台上抱着女儿的杨莉的身影,眼神酸的不成样子。
但是他的声音很显平静,笑着:“莉莉,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吗?”
杨莉淡淡的眼神转过脸来,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上写满了诧异,用着充满稚气的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我是时御啊!”
“时御,时御……”
杨莉坐在窗台上一遍又一遍的呢喃顾时御的名字,在不知道唤了多久后,手上的力道有些松了。
在她怀里一直颤抖的顾青安再也忍不住了,面色失控,直接在杨莉的怀里哭起来。
“爸爸,我怕!”
顾青安的目光落在了顾时御的方向,一脸求救的样子。
顾时御看着自己的女儿发来的信号,心口一酸。
杨莉竖着指头立在唇畔,看似孩童般的哄着顾青安,笑着说:“小妹妹,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妈,我是安安啊,我是你女儿啊!”
顾青安的表情从害怕转为惊愕,她对上杨莉的眼神,全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她。
顾时御站在一边慢慢的同杨莉靠近,尽量的寻着话茬同杨莉说话,这时身边的几个警察绕到一边用悄然的状态靠近杨莉的身后。
“莉莉,你下来,好不好?”
“你知道吗?在这里坐着,被风吹着好凉快,而且你看远处的风景好美啊,我最喜欢看风景了!”
“是的,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看风景了,莉莉,我知道有个地方看风景很美的,你下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真的吗?”
说着话,杨莉看向顾时御,双眼冒着星光,她迈出一步准备往屋里的方向走,这时手上的动作突然松掉了力气。
在场的众人均惊愕的看着顾青安伴随着一句惨烈的尖叫,摔下了窗台。
几个警察迅速上前制住了从窗台上下来的杨莉,杨莉一脸困惑的委屈起来,“你们要干嘛?我做错了什么?”
顾时御迅速跑到床边,看着楼底下铺了丈高的气垫,顾青安正好摔在了上头。
他一个转头便往楼下跑,想去看女儿的状况,没有余力再去看身后被警察制住而委屈到哭泣的杨莉。
杨莉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她看着他离开的样子,声音委屈得问着:“你去哪里?”
可是顾时御全然没有转头,脚步跑得很是快,他到了楼下的时候,看见远处被邻居带过来的顾青安。
他低下身子一把将顾青安拢到自己的怀里,作为父亲,他刚刚吓得心脏都要飞出嗓子眼,此刻看着顾青安没有事,直接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一直用手抚摸着顾青安的后背。
“爸爸,我怕,妈妈好恐怖。”
“别怕,有爸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