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一天比一天大，一转眼，就到了临盆的日子。
    颜绒本想跟邻店的姑娘比一比，到底谁能在店里呆的时间更久，谁知自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段沂通知，她得提前一个礼拜去住院。
    住院！
    她觉得，去店里待着，好像还不如去医院住着更新鲜。
    她还没住过院，从小到大生的病都只需要挂个门诊就结束，手机支付宝攒了一堆的住院金也没动过，这次终于——
    于是她挺着大肚子，乐颠颠的收拾起自己的贴身衣物。
    弯腰一分钟，拿衣服一分钟，站起身一分钟，走到行李箱边一分钟，坐到床上一分钟——
    太慢了。
    “老公！！”
    段沂捏着锅铲满头大汗跑进来，嗯一声：“怎么了？”
    “我想收拾行李，弯不下腰。”
    “我来我来。”
    颜绒撑着身子，微微仰着脑袋，懒洋洋的。
    室内一下子安静的可怕，只有段沂窸窸窣窣的理行李的声音以及颜绒微微的轻喘声。
    “你说，你是不是有小三了？”
    原本安静的室内，更加安静了。
    段沂手一顿，抬起头，嗤笑一声：“你怀孕期间已经问了好几百遍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绒每天都要问问他，你是不是有小三了，你还喜欢我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他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又在看《回家的诱惑》了。”
    颜绒点点头。
    这部剧简直有毒，里面所有的狗血剧情，以及所有的戏剧生活，都显得正常而又有趣，升值隐隐约约还让她觉得挺来劲儿，尤其是看着洪世贤骚里骚气的样子，那叫一个乐呵。
    “都说戏剧来源生活，我就怕，我的生活就是戏剧。”她微微搅着被子，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嫌弃我。”
    委屈巴巴的，还有点小心翼翼。
    段沂呼出一口气来：“宝贝儿，别老想这些，好吗？”
    “我给自己定规矩了。”
    段沂：“？”
    “生孩子之前才能问你，生了孩子之后，我就不问了。”她煞有其事的跟他解释，“眼看着临盆时间越来越近，孩子蹦出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所以我每天都把它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言下之意就是，我每天都会问你，你要习惯。
    “生孩子之后就不问了？”
    颜绒点点头：“生孩子之后我会问你，我好看吗？你是不是超爱我。”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差别。
    段沂哦一声，将行李箱合上：“所以，宝贝儿，你别问了，行吗。”
    颜绒啊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已经嫌弃自己的意思？
    她皱着眉头，看他几眼，哼哼：“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段沂又开口了：“我会每天早晚都说我爱你，绝不吝啬，甚至今天比昨天更爱你。”
    土味情话江湖再现。
    颜绒哀嚎一声，应付性的点点头：“我尽量控制一下自己。”
    段沂嗯一声，得逞的笑。
    忽的，她鼻子动了动，看他一眼：“是不是有股焦味儿？”
    段沂：……
    他看一眼丢在身边的锅铲。
    不好。
    麻溜的跑出去了。
    好的，损失了一只锅。
    到医院安顿好一切住下，段沂成功从家庭煮夫变成了医院陪客，每天窝在颜绒身边看看书，处理处理文件，有时候秘书进进出出的，硬生生把医院变成了办公室。
    颜绒躺在床上，有些烦躁，小东西已经过了预产期两天了，还待在里面一动不动没点声响的，似乎根本没有想法要出来看看世界。
    她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哼哼：“小东西，你该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妈妈都没时间浪了，你爹都没时间处理公事了，你怎么还没出来就这么不懂事呢？”
    小东西：……
    里面太温暖了，才不要出去。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开始阵痛的时候，颜绒又开始嚷着要他继续待在里面，别出来了。
    小东西很无奈：妈妈，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生孩子过程很缓慢，又好像很快。
    颜绒是顺产，疼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只知道被推出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段沂腥红的眼睛，以及抱着小东西的段奶奶。
    小东西是个男娃娃，长得听说红彤彤的，没眉毛，据说还没长出来。
    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大家伙一窝蜂地拥上来，为首的段沂一把抓住她的手，颤抖着亲亲她：“感觉怎么样？”
    虚，是真的虚。
    颜绒费力的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嗯一声，没说话。
    “宝贝儿，你真棒。”
    她也知道她很棒，但是真的没办法说话，又哼了一声。
    “先去病房吧。”萧女士开口。
    颜绒这才注意到，一向说一不二，像个女强人做事又像是大傻缺的萧女士，此刻眼睛也是红的。
    大概是被她吓到了。
    继续在医院当了三四天的大爷，颜绒就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送回了家。
    吴梦瑶过来探望。
    “你说说你，怎么做到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娃娃的？”
    颜绒略一皱眉，头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洗了，有点痒，她哼一声：“这年头还有人要求生个男娃吗？”
    她摇头：“就问问。”
    颜绒也不好意思多说，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天气热，有些盖不住。
    “学过生物吧，生男娃子是因为男方基因好。”
    吴梦瑶噢哟一声：“我就怕没文化的太多。”
    “对方都没文化了，那你理她干嘛？”
    她捏捏她的手，心疼：“受了不少苦啊。”
    “可我体重倒是蹭蹭蹭。”她捏了捏肚子，上面厚厚的两层游泳圈，“我觉得有点难过。”
    “报个产后修复？”
    她点头：“段沂已经帮我报名了。”
    “他嫌弃你？”
    颜绒睁大眼，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敢的，他哪里敢，他居然敢？”
    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敢。
    “对了，李婷婷最近怎么样？”
    “美滋滋呗，当了妈，最近小孩儿又刚好是喜欢新事物的时候，每天都可有趣了。”她戳戳她的脸，“你这来来回回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她终于说出口。
    颜绒很冷静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
    这个反应让吴梦瑶有点挫败：“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冷静了？”
    颜绒哦一声，睁大眼，张大嘴：“我靠！是谁！你喜欢谁了！什么时候结婚！我擦！我要失恋了！”
    吴梦瑶：……
    别让人觉得你得了甲亢。
    颜绒眨眨眼，一脸纯真。
    段沂恰在这时走进门，微微皱眉：“你失恋了？”
    还真是什么话都不听，就只听重点呢。
    颜绒有些欲哭无泪。
    正想解释。
    吴梦瑶站起身来，指指她：“最近迷上帅哥了，结果帅哥刚刚宣布结婚，所以觉得自己失恋了。”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我还在坐月子！
    段沂偏过头，看她一眼：“你最近玩手机了？”
    好了，不挣扎了，应该是要死吧。
    颜绒呵呵两声。
    恰巧，段沂的视线顺着她的声往下看了眼，就看见被子未遮住肚子，肚脐眼娇俏的露在外面对着他打招呼。
    “被子。”
    被子麻溜的往上一提，她现在也不敢呵呵了，苦着一张脸：“实在是太热了。”
    现在是什么月份啊。
    “妈妈说，做好月子比什么都重要。”
    颜绒苦笑。
    萧女士和段奶奶凑一块儿，总是能把他们两个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吴梦瑶摆摆手，自觉地往门口走。
    这边绝对有异常血雨腥风，所以，能逃难，先逃难。
    门被关上。
    段沂：“解释一下？”
    “热。”委委屈屈，苦哈哈的，“你都说了，你会好好照顾我的。”
    段沂嗯一声：“但是你得乖乖坐月子。”
    “但是我都长痱子了！”
    她都多大了，这年头居然还长痱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段沂哦一声：“我帮着你擦痱子粉了。”
    这才丢脸好吧，她都多大了，还擦痱子粉！
    “我百度过了，这都是因为我热，捂出来的。”她越想越委屈，“人家都说了要保持通风，要让我身心舒爽。”
    段沂看了眼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表情的意思，就是他有点摇摆不定，心动了。
    颜绒再接再厉：“妈妈守着小东西呢，我就稍微散散热。”
    “行吧。”
    刚得了段沂的首肯，颜绒就眼疾手快的掀了被子，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天堂，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妈妈说，接下来让我们自己带孩子。”
    这挺好。
    颜绒点头：“带呗，我可以的。”
    就是晚上起夜，孩子哭闹的时候比较麻烦，但是，这又何尝不幸运呢。
    “我怕你太累。”
    “没事的啊。”
    于是，萧女士潇洒的丢下了自己的外孙，又跟着颜行长逍遥法外，啊呸，浪迹天涯去了。
    小东西其实不难带，有点文气，偶尔哭了，颜绒抱一下，哄两句就安安静静的砸吧嘴巴歇着，颜绒一唱歌，小东西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她的唱歌自信心在自个儿儿子这儿得到了莫大的提升。
    小东西三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用肉乎乎的胖手拼拼图了，但是因为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拼图只会拼在一块儿，内容则是乱七八糟。
    段沂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儿子花了两天时间把一千块拼图杂乱无章的拼接在一起的时候，笑了。
    “段晏，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他脱了外套，哭笑不得，“做无用功？”
    上次妈妈跟他解释了，无用功是什么，他现在是一个知道高端词汇的小孩子，他不允许他爸爸歧视他。
    “你才是无用功。”小脸气鼓鼓的，腮帮子鼓的很大，“你无用功。”
    “连骂人的词汇都没几个？”
    “粑粑坏蛋。”
    “你才是坏蛋。”段沂将他手里的拼图丢到桌上，“坏东西。”
    “我是好东西。”他撇开脸，不让他看自己，“不给看。”
    嚯，还有点骨气。
    段沂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转过来：“不给你爸看，你给谁看？”
    “小姑娘。”
    段沂：……
    小姑娘都知道了？小小年纪情窦初开了？这也太快了吧？
    忽然，手里的小东西呜哇一声哭出来，满脸的泪。
    “怎么了怎么了？”他还没看清楚自家儿子到底怎么了，眼前就出现了一团黑影。
    好的，又被套路了。
    段晏小家伙哭了几秒，恰好在颜绒站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憋住了，一大包眼泪憋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显得越发可怜。
    “怎么了？”
    段晏委屈巴巴：“爸爸，他骂我。”
    段沂：……
    小东西，你记不记得是谁先骂的谁，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见到妈妈，连爸爸都能好好喊了？终于不是粑粑了？
    他抬起头，哭笑不得的看着颜绒：“你不会信的吧？”
    颜绒没搭理他，弯腰抱起小东西，拿着纸巾擦掉段晏满脸的泪珠，心疼：“爸爸骂你什么了？”
    “他说我是坏蛋，是坏东西。”
    颜绒一个眼刀扫过去。
    段沂下意识往后一顿，有些手足无措：“我真的没……”
    话没说完，想着自己好像还真的说了这话。
    该死。
    “妈妈，我是好东西啊。”
    颜绒：……
    孩子，你相信我，就算是说你是好东西，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她的儿子，可能有点蠢。
    尤其是颜绒看见乱七八糟的拼图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生了个蠢瓜。
    不过这个年纪不会拼拼图才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
    “好了啊，乖，不哭了，爸爸才是坏东西。”她抱着孩子坐下来，将他刚刚拼的拼图拿过来，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拆了重新来，只能拿了一份新的拼图，帮他拆了，递给他：“宝贝儿，你看看啊，你能不能把图拼到这个样子？”
    说着，指了指那副示意图。
    小东西木愣愣的，歪着脑袋：“我拼完了，就是好东西了吗?”
    颜绒：“你拼完了，你爸爸就是坏东西。”
    段沂：“……”
    为什么要拿儿子的拼图成功与否，来确定他是不是坏东西。
    他并不想是东西。
    段晏哦一声，信誓旦旦：“妈妈，我一定会拼好的。”
    意思就是，爸爸一定是个坏东西。
    段沂呵呵两声。
    好在，小东西智商不足以这么聪明。
    他也就是，在妈妈的提示下，花了快半个月，终于拼完了五百片拼图。
    嗯，妈妈就是教了一下，要看后面的序号排序。
    之后，段沂就被小东西喊了快一个月的坏东西，直到段沂认栽，帮着他买了新的玩具，才乐颠颠的喊了声：“粑粑。”
    嗯，不是爸爸，是粑粑。
    屎的那个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