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安拿着剪刀把自己的伞剪出几道长条的口子,一点不带心疼地把它丢到一边。
做戏就要做全套。
姜颖在外面喊他出来吃饭,他对着镜子薅了薅头发,泰然自若地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对面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但他并没有觉得这顿饭吃得比往常更香一点,因为注意力完全被对面的女孩子吸引了。
他觉得叶碎碎吃东西有种不可思议的专注度,光是看着她剥虾他能看一分钟不带眨眼的。并不是因为她用餐的姿势优雅或者手法优美,而是动作里带着一种急切的从容,你能从速度里感受到对食物的渴望,但渴望中又透出隐忍的压抑……必须要将壳处理干净才配得上虾鲜美的肉质。
她吃到虾的时候,你能体会到一种切身的满足感,比自己吃到了还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太久没见,夏辰安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对自己有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姜颖跟他说话了,他才把注意力从叶碎碎身上收回来,夹起碗里的虾递到嘴里连壳带肉嚼碎了。
“辰安啊,徐老师跟我说你今天没有过去上课?”姜颖问。
夏辰安面不改色把虾肉吞了下去,稳如泰山地道:“嗯,今天外面雨下的太大了,我身体又有点不舒服,就请了假没去。”
叶碎碎剥虾的手一顿。
夏辰安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她不知道,但夏辰安今天不上课干什么去了她确实一清二楚。
那不是撑着粉红小伞接她回家了么……
大雨里那句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今天等了你很久,我从来没有等一个人那么久过。”
夏辰安的声音犹在耳畔。
她心里一动,对着满桌的美食都有点食不知味起来。
“身体不舒服?怎么了啊?”姜颖关切道。
“呃,已经没事了。明天就能去正常上课了。”夏辰安说。
“明天你是上不了课了,你和碎碎要跟我们去趟医院,去看望你爷爷的老战友。”姜颖说,“你要不要顺带去检查一下?”
夏辰安忙不迭道:“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我好得很,真的。”
叶碎碎看着他连连推拒,分明就是怕“身体不舒服”的谎圆不上了,心下百味横生。
她不自觉搓着筷子,扭扭捏捏地想,请假、旷课、撒谎,不会都是因为她吧……
晚上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后,还是在心里琢磨这些个问题。
她点开夏辰安的朋友圈,那叫个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点开他头像,是一只蠢萌的大白熊,跟他本人的性格一点都不相符。
她点开大白熊,又退出去;再点开大白熊,再次退出去。反反复复无所事事的时候,大白熊突然自己跳了出来,一起炸响的铃声吓得她松开了手机,板砖似的机身一样直挺挺地拍在她脸上。
她被砸得犯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夏辰安打的微信电话,哆哆嗦嗦接了起来。
“喂。”
低沉却干净的声音。
叶碎碎定了定神:“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明明住隔壁还要打电话。”
“我倒想去敲你门,不是怕大人听见嘛。”
“……你是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怕大人听见。”
夏辰安闻言,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起来,笑得人脸红心跳。
“我好饿啊。”他说。
大半夜听起来能要人命的嗓音说“我好饿”,让人无可抑制产生某些下流的联想。对面仿佛一只系上了餐巾的暴虐狮子,偏要装模作样对嘴边的小白兔问一句,我可以吃你吗?
她无端恼火:
“我身上长菜单了?”
夏辰安察觉出她的烦躁,换了平常的语气:“想问你饿不饿,一起去厨房偷点吃的啊?”
“不饿,不去。”她语气生硬。
“不饿就不饿咯,我自己去。”
叶碎碎以为她刚刚语气那样不好,夏辰安多少会有点生气的。但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她只知道他脾气不算爆,但也没料想会好到这个地步。
“挂了,拜。”
电话被切断,叶碎碎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然而没有响起开门声,连脚步声也没听到。
夏辰安挂掉电话,就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平复心情。
“太急了。”
他跟自己说。
叶碎碎很没有安全感,敏感又有点记仇,看起来脾气软软的好相处,然而跟人建立信任关系却很困难。
跟他一样。
理解归理解,然而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回应他还是失望。
他解锁手机给江晟哲发消息:
“我刚给她打电话,她凶我。”
“冷淡就算了,还凶我。
“被凶了还一句话不敢讲。”
加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江晟哲回了个“风中凌乱”的表情。
“老夏,我就去集了个训,回来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知道你今天的种种表现让我想到了一个什么词吗?”
江晟哲发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舔!狗!”
夏辰安:……
“老夏,当年撩遍实验初中班花群的雄风呢?
“游戏花丛里,片叶不沾身’的潇洒呢?
“弱水三千你要瓢瓢饮的渣男本色呢?
“就这么栽了?我简直痛心疾首啊!”
夏辰安:……
他当然清楚人更容易倾心于捉摸不定的事物。知道忽冷忽热才能调动女孩子的兴趣,也知道有收有放才能抓得更牢,但对于叶碎碎,这些钓人的手段他通通不想用。
他见证她的成长,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对她有亲妹妹一般的爱怜。
与他而言,她无疑是特别的。他想给她最真诚的感情,初恋一般的热烈诚挚。
虽然被嘲笑舔狗也太惨了点。
但,叶碎碎,我们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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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碎碎从夏辰安挂了电话起就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安静过。
夏辰安前后态度差异太大,让她像坐过山车一般时而翱翔天际时而坠入谷底。
她享受他的主动靠近,却又害怕他对自己情绪的操控。
她时常忍不住疯狂地去揣测夏辰安对她的真实想法,每次快要接近“他喜欢我”这个猜测时,就打地鼠一样把自己伸出的头疯狂往里敲。
是妄想,是奢望,是青天白日梦。
那些旖旎的幻想在夜晚疯狂生长,却在白昼来临的那一刻被她自己亲手关进囚笼。
就当成一无所知那样,一切皆如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