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怔了一下,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然后露出笑来,仰头将酒喝下。
他忽然出声道:“王妃对禹王爷就如此信任?”
安婳想起刚才她与祁叹的对话,想必宋懿全都听了去,便点了点头,神色坦然。
“王妃为何会认为一个身在争权夺利圈内的皇子,会为了所谓的感情放弃权利?皇家的人可都是冰冷无情,为了权利和脸面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的,王妃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太过失望而后悔。”宋懿嘴角挂着昭然若揭的嘲讽笑容。
安婳沉默片刻,“宋大人似乎并不相信感情?”
“当然,感情这种东西在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花前月下,恩爱缠绵,遇到困难时,自然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雪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宋懿说得理所应当。
“宋大人为何如此想?”安婳微皱绣眉。
宋眸色微沉,声音幽幽道:“我爹当年一共有十九房妻妾,宋家获难时,跑的跑,逃的逃,连一滴泪也没有人为他流过,只有我娘为了我留了下来,没有离开宋府,由此可见,感情这种东西并不存在。”
安婳轻笑,不急不缓的道:“宋将军有十九房妻妾,却只有一颗真心,他能分给这十九名妻妾的又有多少?他既然并非真心,凭什么要求他的妻妾对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宋懿眼眸微微睁大,从他幼年起,府里便莺莺燕燕一堆,那些女人总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爹,争夺着他爹的宠爱,所以他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女人对他爹究竟抱着的是何感情,只是在她们迫不及待远离宋家的时候感到愤怒,觉得女人是这世上最善于伪装的骗子,以前的花样巧语都成了过眼无烟,感情是这世界上最飘渺的东西,只是用来骗人的美好词汇。
安婳眸色澄净,声音轻柔:“王爷现在只有我一位王妃,那么我自然愿意奉上一颗真心,生死相随,可是他如果有两位妻妾,那么我对他的真心便会减半,只愿意跟他相敬如宾,当他有数名妻房的时候,他对于我来说就会变得可有可无。”
安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并不是感情不值得信任,只是感情的多少和出发点都是不同的,我信任王爷是因为他还未做过欺骗、伤害我之事,所以我愿意给他,我全部的信任,若有一天他背叛我、伤害我,那么我自然无法做到像如今一样笃定。”
安婳低头露出浅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甜蜜,“不过我相信他定不会负我。”
她的语气透着一丝坚定,宋懿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夜宴后,景韵帝单独把祁禹留了下来。
景韵帝看着儿子出众的面貌有些骄傲,穆珠会对他一见钟情,实在是理所应当。
他看着祁禹,慢悠悠的开口,“穆珠王女对你很有好感。”
祁禹神色冷淡,“儿臣对她没有好感。”
景韵帝微微皱眉,“西绥王对这位王女很是疼爱,你若是娶到她,就算朕以后去了,有穆珠在,至少可再保两国几十年的和平。”
祁禹不为所动,“靠和亲换得一时的和平,本就非长久之道,西绥王过世后,怎知下一位西绥王还会不会遵守承诺?西绥若胆敢来犯,儿臣愿亲上战场,奋勇杀敌,即使战死沙场也决不言惧,但若让儿子娶穆珠公主,请恕儿臣无法做到。”
景韵帝知道儿子执拗,并未生气,只是继续劝道:“穆珠嫁给你可以和禹王妃平起平坐,不会影响到禹王妃的地位,你就当作多养一个人在府里。”
祁禹神色平静道:“儿子都是王妃养的,实在是没有能力去养其他人。”
景韵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儿子天天跟他哭穷怎么办?
他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怒道:“你王府里的那个恣柔是怎么回事?她都能在你王府里住这么久,多个穆珠怎么了?”
祁禹抿了抿唇,“恣柔……是儿子一时糊涂,此次回京后,儿子便将她送出王府。”
景韵帝一听儿子不但不娶穆珠公主,还要把府里的民女也一并送走,不由急了,“你难道这辈子就要安婳这一位王妃不成?”
祁禹淡淡道:“母后在世时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儿臣当时年幼并不懂,如今想来,这应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愿望,更何况我心中只有婳儿,容不下她人,有了也只是徒增困扰,让婳儿伤心,儿臣不愿如此,请父皇谅解。”
提起阮皇后,景韵帝眉头有些松动,神色漫上伤感,长长的叹息一声,如果他当年只有阮皇后一位皇后,阮皇后是不是就不会被害死?阮皇后心思单纯,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若是能重来,他也愿意只有阮皇后这一位妻子,换得她一世平安。
穆珠能嫁给祁禹虽然好,但不嫁也没什么要紧,大祁并不用靠和亲来维持稳定。
若逼着儿子娶妻,和平民百姓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
他并不想逼儿子,只是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是皇子,有责任为大祁开枝散叶。”
“儿子和王妃会抓紧时间……”祁禹低头回道。
景韵帝看了他半晌,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祁禹行了一礼。
景韵帝看着儿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又把他叫住了,低声问:“……钱真的不够花?”
“够的,王妃很能挣钱。”
景韵帝一听更愁了,“男人不能总让女人养。”
祁禹眸色微动,“是,父皇……儿臣听说前段时间青煜城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珍珠……”
一听儿子打起了自己库房的主意,景韵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粗着嗓子道:“回京朕就让人送给你。”
总不能让儿子在王妃面前抬不起头不是?不能总让女人养家,景韵帝有些愁,儿媳妇太能挣钱,他还要担心儿子受气。
祁禹微微一笑,“谢父皇。”
景韵帝看了他一眼,又道:“赶紧给朕生个孙子。”
“是……”祁禹躬身行礼。
第88章
安婳和宋懿在草场上坐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宋毅风趣幽默, 和他聊天十分畅快。
安婳看时间不早了, 才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
宋懿也站了起来, 弯腰拿掉安婳裙摆上沾到的一片草叶, 然后直起身子道:“我送王妃回去。”
安婳看到他的举动愣了愣,然后静静的点了点头。
路上,宋懿极为有礼的一直走在安婳身后,直到把安婳送到屋前才告辞离开。
安婳目送他走远, 然后回过身, 一抬头就看到祁禹从对面走了过来, 他看着宋懿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宋懿?”
安婳点头, 没提遇到祁叹的事, 只道:“在草场遇到了宋大人,他送我回来的。”
祁禹点头, 牵着安婳回了屋, 进屋后,他才看到安婳脸红扑扑的,呼吸中有几分酒的甘甜之味, 不由眉头微皱:“喝酒了?”
“宋大人身边带着两壶酒,我便喝了几口。”安婳乖乖答道。
祁禹伸手摩擦了一下她红润的脸蛋, 低声道:“以后不许和其他男人一起喝酒。”
安婳的脸颊很热, 祁禹的手却透着凉意, 她不由在祁禹的掌心轻轻蹭了两下,然后吃吃的笑道:“这么霸道?”
祁禹抵着安婳的额头,“我不但霸道,还很小心眼,你醉酒的模样,我不舍得让另一个男人看到。”
安婳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抱着他的腰,她刚刚虽然只喝了几口酒,但她酒量太浅,还是有些醉了,在屋外有凉风吹着还好一些,现在进了屋,头晕乎乎的。
祁禹抱着她,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丝滑垂顺,手感极好,他低声道:“父皇刚刚将我留下,想让我把穆珠娶进门。”
安婳清醒了一点,睁开水眸微微抬头看向祁禹,“你如何回答?”
祁禹勾唇,看着她道:“我跟父皇说,我家娘子是个醋坛子,我若是娶了穆珠,便别想再进门,以后必定家无宁日。”
安婳在祁禹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娇声道:“胡说。”
祁禹笑着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我已经拒绝了,婳儿放心。”
安婳轻笑,心情很好的弯起嘴角,觉得头不那么晕了,便直起身子,从祁禹怀里离开。
祁禹扶她站稳:“我还趁机跟父皇讨了上次青煜城进贡的那批珍珠。”
安婳眼睛一亮,“云裳香闺的珍珠正好卖完了,之前我买入珍珠的卖家不知去了何处,我正愁上哪去寻找上好的珍珠,这般正好解决了我眼前的难题,进贡用得珍珠必定都是极好的佳品。”
祁禹盯着安婳的眼睛看,“我表现的这么好,有没有奖励?”
安婳眨了眨眼,然后含笑伸出白皙的手指朝他勾了勾,祁禹立刻配的的弯下腰,安婳踮起脚尖,凑到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触感柔柔软软,如蜻蜓点水,带着一丝酒气,醇香诱人。
祁禹不禁眸色微沉,安婳却毫无所觉,亲了一下就往屋外跑。
祁禹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了怀里,声音低沉的道:“我还没说完。”
安婳踉跄一步,光洁的额头从祁禹的唇瓣上擦过,她抬眸看着祁禹,因为刚刚主动吻了祁禹,她的眸子里还有一丝羞涩,怯生生的荡着水光,轻抿着嘴唇,红艳的唇瓣水盈盈的,看起来娇艳欲滴。
祁禹不由自主伸手摩擦了一下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碾过,“父皇还说让我们快点给他生个孙子。”
安婳眸色一动,脸轰的红了起来,比醉酒时就还要红,她羞红着脸将祁禹推开,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祁禹轻笑,没有追出去,他需要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他不能如此轻易的就占有了安婳,安婳值得最好的。
安婳出来,本是想去浴房洗去酒气,如今一不小心跑出了院子,便去了行宫的浴芙池。
浴芙池外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屋内灯壁辉煌,池水纯净清澈,引自天然的温泉水,由白玉莲花喷头喷出,池水温暖滑嫩,除了服侍的宫女守在殿外,殿内再无一人。
安婳脱去一身纱衣,伸出如玉的足尖试了试水温,然后才慢慢下到水中,将身子浸泡在水里,温水轻浮,惬意又舒服,洗掉了一身酒气。
水雾四起,安婳微红着脸想起祁禹刚才所说的话。
眼睛羞涩又紧张的转了转,她已经嫁给祁禹,早晚会有那一天,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想起祁禹,心快速的跳动了几下。
她捧起一把温水扬在脸上,清水顺着柔嫩的脸颊下滑。
这时屏风外传来声响,安婳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她本以为来的是哪位嫔妃,抬头望了过去,却不曾想走进来的是穆珠。
穆珠看到她也愣了一下,然后淡定的脱了纱衣,转头再次看向她。
安婳错愕过后,扬起嘴角朝她淡淡笑了笑。
穆珠的视线轻轻从她的芙蓉面上扫过,视线逐渐移动,她的一头青丝用发簪倌于脑后,犹如凝脂的肌肤因为水温而微微泛粉,热气蒸腾,她的唇更加红艳,有水珠从她白嫩的脸颊滚落,跌进水里,穆珠的视线最后落在她胸前的两团粉嫩上。
身为女人穆珠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安婳往水下缩了缩,让水漫过胸前越来越鼓的两团。
穆珠低咳一声,收回视线,抬腿迈进水里,在安婳对面坐下,“王妃,好巧。”
“王女也这么晚来泡温泉?”
“刚才喝了酒有些头疼,来泡个澡舒缓一下。”
安婳点了点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低头往身上浇水,假装忙着沐浴,池水里飘着花瓣,霎是好看。
穆珠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王妃最擅长做什么?”
安婳抬眸,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但没有多问,只想了想道:“……挣钱吧。”
她既然是开铺子的,那擅长的事应该就是挣钱了。
穆珠抬手揉了下额头,觉得头更疼了,这夫妻两人的话题怎么总离不开钱,还好他们长得有仙气,不然真是满身铜臭味,不过想想如果能嫁给祁禹,不但会拥有那么帅的男人,还能每天看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还真是养眼。
她抬头对安婳道:“我们西绥有个习俗,如果两名女子喜欢上同一位男子,便可以公平竞争,既然你擅长挣钱,我们便比试挣钱吧。”
安婳怔了怔,没想到穆珠竟然还没有放弃。
她笑了笑,面色不变的道:“不用竞争,我已经是王爷的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