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瑜,你给说说清楚,你爸当年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爸给害的?”
小姑冲到我身边,就一把把我从椅子上拉了下来,手指着薛度云,一副义愤填膺,伸张正义的样子。
离薛伯荣入狱已经有几个月了,我和薛度云彼此都很默契地在慢慢将令人痛苦的往事尘封。而小姑却突然闯入,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我们的伤疤。
薛度云放下手中吉它,缓缓地站了起来,先前弹唱时的那份快乐已经全然不在,此刻只是冷沉着脸盯着小姑。
我甩开小姑的手。
“小姑,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那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最后的处理结果你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旧事重提没什么意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小姑不是一个人来,随后跟进来的还有我的表哥。
“小瑜,我妈跟舅舅是亲兄妹,听说他死的冤能不急吗?心里能过得去吗?你怎么还能跟杀父仇人的儿子过得下去?”
表哥这么一说,小姑干脆一跺脚,直接哭了起来。
“我那可怜的哥嫂啊,死得好冤啊,杀千刀的,害人性命,丧尽天良啊!”
小姑哭得捶胸顿足,字字却如针尖儿一般地直往我心里刺。
我想,这字字句句也刺进了薛度云的心里。
“够了!”我大声道。
小姑猛然顿住哭声,抹了抹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一副受害者家属伤心欲绝的样子。
“小姑,当年我爸出事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急,现在急给谁看?”
从前,我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人,小姑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呆愣了几秒后,小姑又继续哭诉她的兄妹情深。
“小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跟你爸可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当然是有感情的,当年不知道他的死因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这心里能好受吗?你还跟着杀父仇人的儿子过日子,小瑜,你这样你爸会死不瞑目的。”
他们一口一个杀父仇人的儿子,生生想把我和薛度云再次推入尴尬的境地。
“你们想要多少钱?”薛度云沉声说。
听见这话,小姑的哭声突然收住,她与表哥的脸上有着细微的变化。
很明显,薛度云捏准了他们的心思。
但小姑是个聪明人,虽然话已问到嘴边,他也不会直接开口要钱,而是故作清高地说,“什么钱不钱的?你认为用钱就能收买我们吗?那可是我哥的命啊。”
“十万,够吗?”
薛度云不理会她,直接开出心中的价格。
小姑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被她掩盖了下去,
“你爸当年害死了我哥,现在你还娶了小瑜,小瑜还给你生了孩子。”
小姑讨伐的目光朝我看过来。
“小瑜,你知道你现在发达了,有钱了,但是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你不能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
“二十万!”薛度云淡淡地说。
小姑瞳孔大了一圈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与表哥二人互看一眼。
二十万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其实我哪里能猜不到他们这一闹的目的,想起他们当初的冷漠,再看眼前这厚痴无耻的行为,我真的一毛都不想给。
“这二十万,是看在你好歹是小鱼的长辈份上,如果你们继续得寸进尺,我保证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小姑当然不会再闹了,只是刚才闹得太狠,这会儿想急转弯也有点儿收不住。
于是她端起长辈的身份开始语重心长地自圆其说。
“你们不能怪小姑太激动啊,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哎,不过现在你们既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做当辈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能苦了孩子。只是希望你能对小瑜好一点儿,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受的苦够多了,你可别再苦了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这份虚伪,立马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给他们。
“小姑,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这二十万买断了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儿血脉联系,你下次再闹,我不会念丝毫的情分。”
见我话说得绝,小姑伸手来拿支票时,还想虚伪两句。我立马收回手,小姑生怕到手的支票飞了,这才赶紧拿了支票和表哥离开了。
原本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实在是郁闷。
薛度云却像是没受到影响,又坐下拿起吉它,给孩子们唱歌。
太阳阴了,突然有点儿降温,我回楼上去取两个孩子拿外套,想着薛度云也穿得很单薄,就顺便去拿了一件他的西装。
摸到他的口袋里似是有东西,我不禁好奇,就将口袋里的东西翻了出来。
这是一个首饰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只钻戒。
他偷偷买了一只钻戒是想做什么?
不是生日,不是情人节,不是纪念日,不是任何送礼物的日子。
我不动声色地把戒指放回衣服口袋里,将衣服拿了下去。
他接过西装来穿上,并未提及戒指的事。
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保姆就把他们带进去睡午觉了。
我想起先前小姑的那些话心里就烦闷不已,又在猜测着那只戒指的事,一时就有些失神。
薛度云突然弹唱起来。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他的声音很欢快,我知道他是想逗我开心。
唱了几句,曲调突然放缓,他看我的目光也柔情了不少。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
《张三的歌》,非常简单的歌词,却唱出了一种期待和感动。
唱完,他手指轻轻拨动地琴弦,深深地凝望着我说,“老婆,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他动情的目光像磁石一般吸引着我。
“什么?”
“我欠你一场婚礼!”
所以他那个戒指是为婚礼准备的?
可是最终他也没把戒指拿出来,或许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又或许他在做着什么准备吧。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助理来到我办公室,说两个女客户之间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女客户非常强势,执意要向我投诉。
我在助理的带领下从总部来到门店,才知道原来那个想要向我投诉的女客户是南北。
她现在背靠富二代老公,的确与以前不同了,从头到脚的穿戴都写着奢侈两个字。
见我出现,她抄起手,脸上挂着挑事儿的微笑。
“沈总,原来你们瑜庄人气这么旺,做个护理还要排队预约?”
我看向门店经理,她朝我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淡淡地看着南北说,“当然要预约,这主要是为了节约客户的时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预约排队,不就乱了套了?”
南北对于我的解释颇我不屑,慢条斯理地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卡,摆出一副阔太太的架势。
“我今天刚刚在你们这里办理的钻石会员年卡,因为没有体验过你们瑜庄的服务,所以我就想现在体验一次,难道也要预约?”
这时门店经理忍不住走上前来向我解释。
“沈总,是这样的,刚才其他美容师都在工作,南小姐瞧着还有一位高级美容师挂着休息中的牌子,就想让那位美容师来给她做护理,可翁女士上个星期就预约好了这个时间过来,这位美容师是在等翁女士。刚好翁女士也来了,南小姐却执意要美容师先给她做。”
提到翁女士,我看向坐在沙发里的那位四十左右的女人。
她也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可是从头到尾,她都一直默不吭声地坐在一边翻阅杂志。
我轻飘飘看了南北一眼,提步朝着翁女士走去,朝她礼貌地伸出手。
“您好,翁女士。”
翁女士放下杂志,站起来与我握手,露出优雅的微笑。
“沈总,你好。”
我笑着说,“翁女士,上次送给江市长的那份男士中药面膜,不知道他用着觉得怎么样?”
翁女士笑起来,“他啊,自我感觉很良好,自夸自己用了之后年轻了好几岁,我瞧着他的皮肤确实也好了不少。他让我谢谢你呢,说你年轻有为,还心思细腻,想得周全。”
我回过头去,扫过南北尴尬地憋红着脸的表情,对门店经理说,“把预约记录拿过来。”
她很快取过来,我看了一眼,又抬腕看了一表。
“翁女士预约的时间是两点,现在是两点五十,我们耽误了翁女士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翁女士,真的很抱歉,这样,今天您预约的服务我们免费赠送三次,您到时候预约了随时过来。现在,翁女士如果时间还来得及的话,我马上让人安排给您做。”
翁女士自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着说,“怪不得瑜庄能发展这么快,沈总很会做人。”
门店经理立刻安排美容师为翁女士服务。
我走到南北的面前,刚才还很高傲的她此刻自知闯了祸,脸色很苍白。
我淡淡地说,“南小姐,感谢你信任瑜庄,愿意选择瑜庄的服务,友情提示,以后最好提前三天预约,以免耽搁彼此的时间。再有……”
我跨前一步,在她身侧压低声音说,“来瑜庄消费的权贵不少,你花着你老公的钱却帮你老公拉仇恨就不好了。”
南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自知今天理亏,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回到总部,已经是三点半。
一进去办公室,我便看到桌上摆着一大束蓝色妖姬。
我和薛度云的关系一直没有公开,许多人不知道我们关系,有很多人以为我单身,所以我经常会收到男士送来的鲜花。
拿起那束花,抽出里面的精美卡片。
上面写着,“老婆,想与你烛光晚餐,不知能否赏光?”
后面他留下了酒店的地址。
先前因南北闹起的那份不愉快很快消散,我将桌上原本插着的紫罗兰取出来,把这束蓝色妖姬插了进去。
低头嗅了一下,淡淡的花香好似能沁进人心里。
快到下班时间,我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补妆。
我似乎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正式地邀约,仿佛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有点紧张,但也很期待。
下班时间,我开车径直去了酒店,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他预订的那间房。
房间里满地都铺着玫瑰花瓣,长餐桌上点着高脚蜡烛,放着红酒香槟,音响里播放着非常浪漫舒缓的音乐。
可薛度云还没有来。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竟然比他还早到?我是不是应该先离开,等他来了我再进来?
哎,算了,纠结什么呢,夫妻之间,我等他,他等我都是一样。
想通以后,我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蜡烛的光照映着我的脸,我的眼,距离很远,我却觉得好似烤着我,让我的血流加速。
他,是要跟我求婚吗?他那天说过,他欠我一场婚礼。
我就像是奔赴情人约会的小姑娘,心情忐忑而紧张。
我第一次看表,时间显示是六点四十五,他说的时间是七点。
我想,他应该快来了吧。
我大概是太紧张了,有些坐立不安,瞧着几盏蜡烛摆得有点歪,就起身去轻轻挪动了一下。
七点到了,他还没来。
过五分,十分,在我逐渐升起的焦虑不安中,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他还没有来。